华灼一愣,不由得又笑了。她刚给杜宛送了一盒香去,赵玉儿就又送回给她一盒。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你这样一说,日后我都不敢上你家串门了。”她拉着赵玉儿坐下,顺口又打趣了一句。
“姐姐到我家,蓬壁生光,哪里还需要带礼物,人来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到底是商户出身,赵玉儿说话,也越来越懂得奉承巴结。
华灼很讨厌赵玉儿言语深处透出来的功利心,但面上并不表露,反而笑吟吟道:“你呀,就会说话哄我开心,若是换了娉婷,只怕她要说我带了礼物上门就是看轻她,直接就恼了,不再让我进她家的门了。”
赵玉儿嘻嘻一笑,道:“宋家姐姐天生刻薄尖酸,不通人qíng,除了灼儿姐姐你,哪个肯受她那个脾气,前些日子她还跟几个姐妹吵嘴呢。”
“又出什么事了?”华灼皱了皱眉。
宋家共有姐妹六人,但除了宋娉婷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庶出,嫡庶之间,关系能处得好的没几个,更何况宋娉婷那副动不动就要刺人几句的脾气,别说外人了,亲姐妹之间也一样关系紧张,吵嘴是常有的事。
赵玉儿鼻子一拧,不屑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外是她又端着嫡小姐的架子,抢了我送给月婷、琴婷她们的几盒香粉。”
华灼听了,神色不动。赵玉儿在她面前,从来就没少说过宋娉婷的坏话。宋娉婷为人虽然有些刻薄,说话也爱带着刺,但却并不是一个仗着身份欺负人的人,多半是赵玉儿送了香粉,宋家几个庶出的小姐人人都有,独独没有宋娉婷的份,恐怕她也是气不过,才抢了那几盒香粉,并不是留着自己用,而是一股脑儿扔了,以表示宋家人根本就不稀罕赵家的胭脂水粉。
小小年纪,心机倒不浅,几盒香粉就离间了宋家姐妹之间的手足qíng。
深深地望了赵玉儿一眼,华灼越来越觉得,陷害自己爹爹的人,有九成的可能是赵家,从赵玉儿身上就可以看出赵家的行事风格,与陷害父亲的手法太相似了,所以她对赵家也防得紧,赵玉儿每次来,她都派人盯着,赵玉儿的父亲赵望龙每次来找她爹爹商量事qíng,她更是盯得紧,每次赵望龙一走,她都要借口找书,把华顼的书房翻个底朝天,唯恐赵望龙偷偷留下什么东西将来成了陷害父亲的罪证。
不过也许是新江决堤的事qíng还没有发生,又或者是赵家对华顼暂时还没有什么不满之心,华灼虽然防得紧,但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因此纵然她有心提醒父亲赵家不可信,可因为拿不出证据,只能憋在心上继续等机会。
第97章 夫妻争吵
赵玉儿走了以后,陆续又有几家平时有来往的小姐们过来看望华灼,除了杜宛之外,韦家的三小姐、四小姐都来过,宋娉婷也来过,倒让华灼也没能清闲多少。
对宋娉婷,她虽没多少好感,但恶感也是没有的,想起赵玉儿那天来说的话,华灼忍不住就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想让宋娉婷收一收xing子,岂料宋娉婷并不领qíng,只道:“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贪她赵家几盒香粉做什么,我那样做,也是为她们好。”
好吧,宋娉婷天生就是这样的xing子,恐怕是改不了。华灼只能无声地叹一口气,放弃了劝说宋娉婷的念头,说到底,宋家姐妹之间的关系好不好,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相识一场,该说的她也都说了,再说下去,只怕宋娉婷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老老实实在秀阁里将养了几天,华灼终于放出身子已经大好的风声,总算没人再用探病的借口来烦她,着实让她轻松了不少。这一天兴冲冲地跑去看华焰,出门就撞到一个人,亏得七巧、八秀两个手快,扶了她一把,不然就坐到地上去了。
七巧十分生气,斥道:“你是哪里来的丫头,怎么见了小姐都不懂得避让?”
“奴、奴婢知错。”
那丫头垂着头,一脸委屈,华灼站稳了打眼一看,竟是李袖儿,不由得一惊,道:“你怎么……”
怎么还是闺中少女的打扮?
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太冒失,她及时收了口,只是盯着李袖儿看个不停,那日明明记得母亲说要给她开脸的,怎么都过去这么好些日子了,李袖儿还是少女装扮?
李袖儿被看得局促不安,拉拉衣襟,不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对,让小姐一直盯着看。
七巧见她仵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又恼了,道:“还不快让开,你挡到小姐的路了,进府也有几日了,怎么连规矩都还没学会。”
“哈,我认得她,是李庄头家的闺女,名字和我的冲了,姨娘就改成了袖儿,咦,你什么时候入府的?”八秀却是一拍手,笑开了。
李袖儿手足无措,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先让开的好,还是先回答八秀的问题。
七巧更怒,待要再喝骂,华灼却微微一摆手,道:“袖儿,你方才急匆匆的,可是有事?”
李袖儿“啊”了一声,这才急道:“我是来寻姨娘的,老爷和夫人……方才在屋里争吵……”
“姨娘不在弟弟这里……”华灼脸色一变,“爹和娘为什么争吵?”
李袖儿慌乱的面上闪过一抹羞红,期期艾艾说不出口。
华灼眉头微皱,见李袖儿这幅表qíng,她隐约猜出,爹和娘争吵,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将李袖儿收房的事qíng,爹爹对娘一心一意的,当年纳了双成姨娘,也只是为了子嗣的缘故,如今已经有了华焰,爹爹是绝不肯再往房里收人的。
怪不得李袖儿现在还是少女装扮,分明就是爹爹不同意。
华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今儿是三十,姨娘多半是和刘嬷嬷去清点库房了,那边你不能过去,就留在这里跟四喜一起照看弟弟吧。七巧,你跑一趟,将姨娘和刘嬷嬷一起请来。”
父亲那里,让刘嬷嬷去劝吧,刘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父亲对她多少还敬着些,母亲那里,就由双成姨娘去劝一劝。其实华灼也不赞成这件事,不过她做女儿的,却是不好多说什么,顶多只能帮着敲敲边鼓吧。
七巧领命而去,华灼就带着八秀往母亲的屋子走去,才一进屋,就见华灼坐在屋东头,母亲坐在屋西头,一个看窗外,一个看脚下,摆明了正在怄气呢。
“女儿给爹娘请安。”
假装没看出气氛不对,华灼盈盈见礼,东面一屈膝,西面一福身,然后故做娇嗔道:“爹爹,娘,你们坐得这么远做什么,害得女儿还要行两个礼。”
华顼轻咳一声,道:“灼儿,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大好。”
华灼上前拉着他的手,把他往西边拖。
华顼身不由己,走了两步就停下了,但一看方氏的脸色,又觉得心中不忍,长叹一声,道:“你啊……你……罢了,我先回书房了,灼儿,你陪着你母亲说说话。”
“站住。”
方氏猛地站起来,也不顾女儿在场,语气坚决道:“这件事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我话便放在这里,若你一日不纳了袖儿,就一日休想进我的房。”
华顼蓦然一怒,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来,拂袖而去。
华灼只觉得头疼,见方氏已是红了眼,只得赶紧上前劝道:“娘,好端端的,你跟爹爹闹什么,爹爹不喜欢袖儿,那便算了,何苦惹得爹爹不高兴,还为难了你自己。”
方氏气道:“我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华家,为了荣安堂能子孙昌盛,我宁可忍疼把你爹推到别的女人怀里,你爹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的一片心意。”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似乎觉得女儿还小,不该听这些,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事,还是该让女儿明白,于是又道:“灼儿,你现在还小,不懂事,也许娘说的你不懂,但你需要记着,女孩儿一旦出嫁了,那就是夫家的人,夫家昌,则己荣,夫家败,则己rǔ,不管你有多少私心,有多少不甘愿,都要在该退让时退让,生为女子,一生所系,只在两个字上,一个是‘夫’,一个是‘子’,夫只有一个,但子却绝不能只有一个,越多越好,哪怕这个‘子’不是你亲生的。”
“是,女儿记下了。”
华灼垂下头,母亲的话在她听来,虽有些道理,但经历过家破人亡,她对家族荣rǔ另有看法,子嗣多少绝不是一个家庭昌败的标准,但现在母亲正是难过的时候,她也不好争辩,只能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灼儿,你已经十岁了,莫觉得你现在还小,再有两、三年,便到了择婿的年纪,待到嫁了人,爹娘都不在你身边,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娘也只能现在提点你几句,到了夫家以后,该怎么做,还是你自己斟酌,只是有一点你要明白,不是每个男子都像你爹爹这么宽容专qíng……”
许是今天心qíng实在不好,方氏触及心结,说起来竟有滔滔不绝,听得华灼头大如斗,幸而这时双成姨娘和刘嬷嬷到了,在门口求见,她才如释重负,不等方氏说话,就赶紧道:“姨娘,刘嬷嬷,快进来吧。”
方氏这才住了口,低下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再抬起头时,已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双成,刘嬷嬷,有事吗?”
华灼连忙抢道:“娘,是女儿听说你和爹爹吵嘴了,这才喊了姨娘和嬷嬷过来做和事佬。”
“你这丫头……”方氏也不知是气是笑,又若是因为女儿的关心而感到窝心,一会儿方对双成姨娘和刘嬷嬷道:“这是我与老爷之间的事,你们也cha不上手……”
顿了一顿,她又道:“刘嬷嬷,你得空了,也去劝劝老爷,事关荣安堂的子嗣,总不能由着他的xing子来,我都不吃醋了,他一个男人还计较什么,没的让我看轻了他。”
华灼暗自撇了撇嘴角,母亲这话要是让父亲听到了,怕又得吵上一场了。
刘嬷嬷到底人老成jīng,知道夫人这话说得郑重其事,心里头不知得有多疼,于是便道:“夫人啊,老爷对你一心一意的,让咱们这些人看了都觉得欢喜,天底下像老爷这样的男人,能有几个?要老奴说,夫人行事也太急了些,总得慢慢来嘛,冷不丁突然塞个女子给老爷,你这不是生生伤了老爷的心?”
双成姨娘会意,忙也道:“嬷嬷,你不知道,这并怪不得夫人心急,绘芳园里那个可就盯着老爷的身边,那急迫劲儿,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狐媚子出身青楼,最会媚惑男人,偏偏咱们老爷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与其哪日让她得了逞,还不如夫人安排个身家清白人又老实的人儿,拴不住老爷的心,好歹也拴住老爷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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