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让这媒婆说得有气发不出,只能闷在心里,心中却大恨,寻思道:当时分明已经让杜家把惊马的事多做遮掩,如今事qíng仍传了出去,杜家与我华家相好,自不会害我,恐怕这事qíng还是韦家传了出去,好借此bī婚,真是打的好盘算。
这样想着,她心中便越发愤怒,原本给韦府送去谢仪的时候,还暗示韦家人不要乱说话,如今事qíng弄到这个地步,可见韦家人实是jian猾的,绝不能教女儿嫁入此等人家。
于是便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须等老爷回来再议。”
媒婆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一下子就定度下来,并不急切,见方氏如此说,便行了个礼走了。
不多时,华顼匆匆赶回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氏恨道:“韦家人可恶。”便把事qíng的经过说了,然后又道:“老爷,还需想个法子把些事压下去,我也不是嫌韦家家世低,只要待女儿好,低些又何妨,只是韦家人这般jian猾,实是不可相托,灼儿绝不能嫁过去。”
华顼顿足道:“实在可气。”
说是可气,可是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出好办法,韦家光明正大来提亲,不管华家答应不答应,韦家这回算是博了两头好,华家答应了,平白赚一个高门媳妇,简直就是祖宗积了八辈子的德,沉珠韦家的地位立时就抬高,能压过杜家一头也说不定。华家不答应,韦家也照样能博一个好名声,我家孩儿救了华家小姐不说,还愿担起责任挽救华小姐的名节,可见我韦家家风之严正,不负沉珠之名。
但对华家来说,如果拒绝了,华灼的名节也算毁了一半,将来哪个高门望族的孩儿肯娶一个跟别的男人沾过身的女子,除非是低嫁,可低嫁的话,平白放着韦家这样的好人家不嫁,可不等于闹了个笑话。
事关重大,华顼和方氏商量了许久,一时间竟拿不出主意,夫妻两个坐困愁城,全都愁眉不展,消息传到华灼那里,倒也有些惊讶,却没有像爹娘那么烦恼,反而有些心动。
心动并不是因为她喜欢韦三少爷,虽然她对韦三少爷的讨厌仅次于庄铮,十分不喜欢他那个yīn阳怪气的xing子,但是对韦家的背景,她却十分看重,韦家在佛家颇有声名,与许多高僧大能都有jiāo往,韦三少爷又有小韦陀之名,听说分外得那些高僧大能的喜欢,这股势力虽属方外,但在朝中却极有影响力,将来未必不能成父亲的一股助力,她并不介意低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韦三少爷是庶出,不是嫡子。
其实单以背景而论,庄铮比韦三少爷更胜一筹,他的大伯,不,过继之后,庄大老爷就是他的父亲了,庄大老爷执掌吏部多年,华顼的仕途几乎可以说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可这里还有一个阻碍,就是本家,华顼这些年为官勤勤恳恳,清廉公正,为什么却迟迟得不到升迁,始终只能在这个五品的府尹位置上徘徊,正是一直被本家的人压制着,而听说本家与这位庄大老爷关系极好。
华顼几乎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从华焕答应方氏要到京中为华顼谋缺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五千两银子,华焕也不过说是可以在江南郡谋一任府尹,即使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却还是五品府尹,换个贫苦一些的地方,五千两足以让华顼做个四品的郡守了,可是华焕应下的,始终是五品官职,本家对荣安堂的忌惮与压制可见一斑,除非华顼另有际遇,否则这辈子恐怕他都只能是个五品官。
所以当初郡守夫人来探方氏口风却两次被拒的事,华灼知道以后也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庄家根本就靠不住,庄大老爷不可能放弃与荣昌堂的良好关系,转而帮助荣安堂发展的,即使当时方氏答应了,庄大老爷也不会答应。
用自己的终身,替爹爹换一次际遇?
华灼沉思起来,她在盘算着这样做值不值,华焕已经答应在京中替爹爹谋缺,凭他的身份,应该不难办到,明年爹爹有极大可能不会再被留任淮南府,那么三年后的那场家破人亡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但是在本家的压制下,爹爹得到升迁的机会依然渺茫,想要更进一步,必须得到一股不弱于本家的势力的帮助,而韦家背后的那些高僧大能,正是这样一股可以绕开本家的势力。
但是这只是她的猜测,事qíng是否真能如预想的一样顺利,她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本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她不知道,而韦家背后的那些高僧大能是否肯替爹爹出头,她更没有把握。
这是一次际遇,更是一场赌博,她不知道自家能有多少胜算,一切都要看韦三少爷究竟在那些高僧大能面前有多大的面子,小韦陀的名号,真的能管用吗?
“爹,娘,不必担忧,女儿的终身大事,就由女儿自己做主吧。”
考虑了几天,华灼来到了父母跟前,说出了令华顼和方氏都大吃一惊的话。
华顼当即斥道:“胡闹,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道理。”
华灼跪了下来,道:“请爹娘容许女儿任xing一次,此生,女儿只任xing这一次。”
她声音虽柔,但语气却坚定。上一世,她任xing了太多次,结果间接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含恨而死。这一世,她只任xing一次,却一定要为爹爹搏一个似锦前程,哪怕机会渺茫,但她不想放过。
“胡闹!”
华顼大怒,一掌拍在桌上,道:“我和你娘还没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来人,送小姐回秀阁。”
三chūn和九慧连忙上前,正要扶起华灼,却猛听她尖叫一声,道:“爹爹,你真要女儿一死以全名节吗?”这话说得太过严重,惊得她们两个脚步一顿,再看到老爷、夫人俱都愣住的模样,哪里还敢上前,连忙又向后退去。
“灼儿,你胡说什么?”方氏拉过女儿,安抚道:“此事你莫要理睬,自有爹娘为你做主。”
“爹娘若真有法子,何必对坐数日,愁眉不展?”华灼反问一句,然后又道:“此事原是女儿不慎,怨不得旁人,还请爹娘由女儿自己选择,若不应,女儿唯有一死以全名节,不教爹娘蒙羞。”
“逆女!”
华顼怒极,扬起手来,却迟迟没有打下,最后一甩袖子,对方氏怒道:“你养的好女儿!”
方氏也是无奈,只得拧眉问道:“你难道愿嫁给韦家庶子不成?”
华灼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道:“女儿要见一见韦三少爷,再做决定。”
“你要见他做什么?”
方氏有些不豫,对韦三少爷,她有感激,毕竟这个少年救了自己的女儿,但也十分恼怒,竟然敢打她女儿的主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女儿要看一看,他是否值得托付终身。娘,咱们家的家世已是够高,能比华家更高贵的,唯有皇室宗亲,那样的地方,女儿是不愿去的,当年两位姑姑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若是同等的豪族,崔、严、郑、王几家,他们又岂会重视一个已经败落的堂号,女儿也不愿去瞧人脸色,韦家虽是差了些,但女儿若嫁过去,至少,不需看人脸色。”
华灼哪里会说真话,只把她事先想好的理由拿出来搪塞,其实也不算搪塞,她想过,低嫁对她来说,虽说委屈,却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凭她的身份,只要华家不倒,在韦家真是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上一世她受夫家的气还不够么,这一世她不愿再委屈了自己。
第115章 狗嘴象牙
最后,华灼在祖先灵位前跪了三天三夜,这是华顼的要求。
“从来没有女儿家自己在婚姻大事上拿主意的,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自己去向祖宗请罪,三日三夜,不许进食饮水。”
华顼的本意,是想让女儿知难而退,自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受得住这份苦,却哪里知道上一世,华灼饿也挨过,苦也受过,竟真的跪足了三日三夜,没有进滴水粒米,最后昏死在祖宗灵位前。
方氏差点没吓得魂儿也飞了,赶紧把淮南府最好的几位大夫一鼓脑儿全部请到府里,都说没有大碍,只要进些粥水好好睡一觉再调养一阵子就好了,这才让方氏安下心来,然后向华顼哭着求道:“女儿xing子像你,都是倔qiáng的,你就依了她吧,韦家虽不好,到底也是清流名门,并不rǔ没咱们华家……”
华顼沉着脸,沉默了很久,才道:“你给韦府下帖子,就说我要见一见韦家三儿,让那小子悄悄地来,不许声张。”
“你见?”方氏怔了怔。
华顼眼一瞪,道:“不是我见,难道还真让女儿去见不成,我先见了,看这小子是不是个可造之材,再论其他。”
方氏恍然大悟,顿时笑道:“听说韦家三儿有小韦陀之名,想来不是虚传,当年韦陀也曾有探花之名,倒与老爷是一般的,这小韦陀即便不如当年的韦陀,也未见会差多少。”
她这么一想,倒觉得女儿的主意也未见得是差,如果小韦陀真有当年的韦陀之才,就算家世低一些,也算不了什么,俗言说莫欺少年穷,只要有才,还怕将来不能发达么,盼只盼这小韦陀别与当年的韦陀一般的xing子,行到水高处,毅然寻佛缘便好了。
韦家接到华府下的帖子,大喜过望,韦老爷当即便笑道:“原只是被小三闹得不得已,才请了媒婆去试一试,未想到华府竟然没有一口回绝,还要见一见然儿,我看这事有门儿。”
韦夫人心里不是滋味,韦浩然一个庶子,若是娶到华家的女儿,那她的两个儿子岂不是要被一个庶子压了一头,但当着韦老爷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小三xing子野惯了,你又一向宠着他,平时也不加管束,如今府尹大人要见他,老爷还是多叮嘱几句,若把平日在家欺压兄姐的风范带到华府去,娶不到华家小姐也就罢了,就怕恼了府尹大人,连老爷都没脸。”
“小三知道分寸。”
韦老爷正在高兴的时候,也没听出自己的妻子语气中那淡淡的不满,想了想又道:“不过是得让他收敛一点,府尹大人是个守礼的人,小三xing子飞扬,怕还不入他的眼。来人,叫三少爷过来。”
一个丫环应声而出。
不多时,韦浩然来了,进门就道:“父亲唤孩儿,是有好消息么?”
韦老爷还没说话,韦夫人已经沉下脸,道:“看看,进来连个礼也不行,就这样子让他去见府尹大人,只怕还没开口,就已经教人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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