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冬去chūn来,又到三月里chūn光明媚时。
“多好的chūn光啊,小姐,我们去放纸鸢吧。”八秀耐不住xing子,望着蓝蓝的天空,嗅着带着青糙香的空气,开始蠢蠢yù动。
华灼苦着脸,道:“大屏风没有绣完,娘不会让我出门的。”
百子千孙大屏风现在差不多已经绣完了一大半,再有两个多月,就能完成了。
“小姐,你都被关在屋子里半年了,再不出去透透气,人都该发霉了,不然给杜小姐送封信,让她邀你出门,夫人总不会不答应吧。”八秀出了个主意。
七巧白了她一眼,道:“那回惊马,就是杜小姐带了咱们小姐出门,夫人虽说没责怪杜小姐,但是这回杜小姐再来邀请小姐,恐怕夫人未必会放心”
“事qíng都过去那么久了,夫人哪有这么小心眼。”八秀嘀嘀咕咕。她望着外面大好的chūn光,觉得不能出去走走,实在是可惜。
“别嘀咕了,快过来帮我捡线。”
“哦,知道了。”
八秀一脸沮丧,刚要去拿线盒,忽地透过窗子看到双成姨娘走过来,她连忙上前打了帘子,笑道:“姨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双成姨娘笑道:“秋教习又送了些绣样子,我给小姐送来。”
去年年底秋十三娘就辞了教习,说是她所会的针法已经全部教给华灼了,没有什么再可教的,剩下的唯手熟而已,只是偶尔得了什么好的绣样子,也不忘给华灼送一份过来。
七巧过去接了绣样子,又殷勤地搬来一张小墩,道:“姨娘,请坐。”
八秀这会儿也机灵了,飞快地奉了一杯茶上来,道:“姨娘,请吃茶。”
双成姨娘教她们两个闹得一愣一愣,笑道:“你们这又是做什么,这样客气,倒教我不习惯了。”说着,忽地明白过来,指着两个丫头道:“必是有事要求我,是不是?”
七巧只是吃吃地笑,不答,推着八秀上前。八秀是个实心眼儿,便抓着双成姨娘的衣袖道:“姨娘,你看天儿这般好,天蓝云白糙青花香,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原来是你这丫头想出去玩儿了,自与夫人说去,求我做什么?”双成姨娘捏捏她可爱的鼻尖笑道。
“小姐没绣完百子千孙,夫人不会让她出门的,小姐不能出门,我们做丫头的又怎么出去。”八秀闷闷不乐。
双成姨娘想了想,笑道:“这也容易,明儿夫人与我要往庄子上去,你们几个偷溜出去玩一会儿,想来也不打紧。”
华灼这时cha嘴笑道:“姨娘休要教坏了这丫头,若让她玩野了心,以后谁还管得住她。”
“小姐。”八秀大嗔。
双成姨娘却又笑道:“哪能让你们走远,要放纸鸢,便在淮水岸边就是,让刘嬷嬷和阿福跟着你们,回头便是让夫人察觉了,只管把刘嬷嬷推出来,夫人便不好责怪你们了,只有一条,可千万别说这主意是我出的。”
淮水是贯穿整个淮南府的一条河,从西往东直流入新安江,绘芳园里的小湖,也是暗通淮水,每到chūn暖花开时节,淮水岸边都是踏青放纸鸢的好去处,泛舟淮水上,赏十里桃花红,更是别有滋味。
华府离淮水,只一步之遥,出了后门,走上百余步,便是淮水岸。
第118章 茶棚偶遇
这个时节,淮水岸边最为热闹,既有游人踏青,自有那jīng明的商贩在岸边摆设茶棚,置百果,摊百货,小吃茶点不一而足,吆喝声声,华府的后门才一打开,就已经听到人声鼎沸。
“小姐,那里有百味果子,咱们先吃果子,再放纸鸢去。”八秀很兴奋,拽着腰上的钱袋,听得里面哗哗地响,竟是把这半来攒下的银钱都带了出来,打算在今天一股脑儿用gān净。
“成,今天都依你。”华灼轻轻笑着,算是托了八秀的福,她今天才能出门玩耍。
“小姐,把帷帽带上。”
刘嬷嬷追上来,将一顶帷帽给华灼带上后,才教训两个丫头道:“小姐如今也大了,比不得小的时候,出来也没个忌讳,今儿是我跟着,若以后我不在,你们都要记着,不能轻忽。”
其实还是被惊马那一回给吓到了,而且当时也有人瞧见了华灼的容貌,若现在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又要起风波,因此刘嬷嬷的小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八秀吐一吐舌头,道:“知道了,嬷嬷,我给嬷嬷买百味果子吃去,嬷嬷爱哪个口味的,蜜炙的,盐渍的,还是gān果味儿的?”
却是忙不迭地讨好上了。
刘嬷嬷也是喜爱这个娇憨的丫头,被她一讨好,也就忘了要再多教训几句,笑道:“嬷嬷牙口不好,这些百味果子可嚼不动,你自去挑些包了,嬷嬷在茶棚里坐坐,可不许跑远了。”
“嬷嬷,我陪你。”
华灼对百味果子没什么兴趣,又见果子摊前人多,更不愿去挤,索xing就陪着刘嬷嬷进了茶棚。七巧素来是不离她左右的,拿了几个钱让八秀给她带一包蜜炙的杏gān,便也进了茶棚,至于阿福,更不用说,自然是不离半步。
茶棚伙计极有眼色,见她们一行装戴不凡,晓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游玩,赶紧将最好的茶泡了一壶上来。华灼进来茶棚,也不是来吃茶的,见伙计知趣,她便留下这壶茶,又点了一碟茶点,算是应个景儿。
八秀兴冲冲地挤进了果子摊前,不多时拎着三、五个小包回来,兴奋道:“小姐,小姐,我看到前面有个卖纸鸢的摊子,有燕子,有蝶儿,有大鹰,还有美人呢,我喜欢那燕子的,想买,可是那边人好多,挤都挤不去。”
说到后面,她嘴巴又嘟了起来,一脸郁闷。
刘嬷嬷笑道:“这有什么,让阿福去买,这傻小子别的没啥,力气还有一把。”
阿福被母亲半损半夸,抓着后脑勺呵呵直笑。
华灼见阿福一副傻样,不由得心中也是好笑,道:“那就给我买个蝶儿的,七巧喜爱什么样儿的?”
七巧想了想,道:“我也不晓得喜爱什么样儿的,还是自己去挑吧,阿福哥嘴笨,我跟着去不教他让人给宰一刀。”
“好,好……”阿福只跟着傻笑,被七巧说他嘴笨也不一点生气,瞧那样儿,反而还挺乐呵。
“你好什么呀,还不快走。”七巧瞪了他一眼。
“哦哦……”
阿福赶紧在前面开路,七巧低低嘀咕一声“果然真笨”,然后紧紧跟了上去。
八秀哪甘寂寞,叫着也要去,被七巧一瞪了回来,道:“小姐身边岂能无人服侍。”八秀只得偃旗息鼓,抿了一口茶,含而不咽,把两腮鼓得高高的,越发的娇憨可爱。
华灼瞧着她们这一闹,忍不住又笑开了。
“跟七巧比起来,我这儿子真是比猪还笨了……”刘嬷嬷深深地叹气,自己这个儿子,听话,孝顺,gān活也勤快,啥都好,就是脑子不够机灵,还不如常贵那小子,否则凭她在华家的地位,阿福早能当个小管事了,也不至于一直还当个小厮使唤。
华灼心中一动,暗暗想到,若是给阿福寻个机灵能gān的媳妇给帮衬着,想来刘嬷嬷也能放心不少,只不过这样的人却不知要到哪里去寻。其实七巧就很不错,灵巧能gān心又好,只是却不知这丫头能否瞧得上阿福这笨笨的样儿。
她正想着,忽地一阵风chuī过,将几片桃花瓣儿chuī到身上,她忙拈起花瓣,却听身前一个声音道:“对不住……”
一抬头,竟又见乔慕贤,手里折了一枝桃花,她手中拈着的几片花瓣,正是从这枝桃花上飘落。
“喂……你把这枝桃花送给我家小姐,便不怪你。”八秀看到桃花,眼睛一亮,却是方才她也想折一枝来,只是人矮够不着。
乔慕贤哈哈一笑,也不小气,将手中桃花往前一递,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样美丽的花儿,原就该给赠给同花儿一般美丽的小姐……”
华灼没有理他,只对八秀道:“你喜欢这花儿,一会儿让阿福去替你折一枝便是,何必贪旁人一枝花。”说着,又对乔慕贤道:“婢子无理,请匆见怪。”
然后她手指一松,原本拈在手中的花瓣便飘然落地,人也偎到刘嬷嬷的身边,再也没多看乔慕贤一眼。
自那次在桑树坡昏迷以后,她心中怨气已一散而空,此时不期再遇到乔慕贤,已无那种怨愤不甘的痛苦之心,他于她,只是陌生人而已,她无意多搭理,此时心中也只是奇怪这个本应该在青州的人,为什么又会来到淮南府。
八秀虽是娇憨,但她跟华灼相处多年,已是听出小姐语气的不豫,知道自己言语失了分寸,哪能让小姐去收不认识的人的花,连忙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站到一边面壁思过。
乔慕贤本来见这一对小姐、丫环衣着打扮皆是不俗,旁边一个老嬷嬷也有几分气派,只当是淮南府里哪个大户人家出来游玩的,有心亲近,原以为凭自己一副极讨女人喜欢的外表,应是无往不利,谁知竟吃了个闭门羹,先还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果然与他平日所见的那些商人之女、风尘红袖大有不同,原就该是这样端庄矜持的,心中不仅不怒,反而又有些喜欢起来。
他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再上前纠缠,正见旁边有一桌空了出来,连忙坐了过去,随意点了一壶茶,自斟自饮,目光却时不时悄悄地向华灼身上打量。
身量不高,身材不见曼妙之处,可见这位小姐年纪必然还小,衣裳裁剪极为得体,式样也是淮南府今年最时新的,但料子却并非最上乘的,普通的大户人家也穿得起,倒是身上的配饰,只简单的一两件,却有明珠、有玉环,俱是不凡。
再看旁边的老嬷嬷和小丫环的穿戴打扮,乔慕贤的心中有了判断,这不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禁有了几分失望。
乔慕贤一直想取个名门出身的女子做正妻,借此来抬高乔家的地位,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乔家商籍入士的身份,真正的名门贵女是不会下嫁的,只有那些已经落魄的世家大族,生活不下去了,才有可能为了钱财而把女儿嫁入像乔家这样刚刚从商籍转入士籍的人家。
眼下乔家正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在青州那些老牌的世家眼中,乔家就是个仗着有几个钱财想混进芝兰丛中的狗尾巴糙,脱不去一身的铜臭,事实上,乔家虽有钱,但底蕴也确实差了点,几次想展示一下乔家已经脱胎换骨不同往日,但往往到最后都成了一场笑话,乔家眼下迫切需要一个能为乔家带来真正的世家行事风范的人,而且这个人选,必须是乔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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