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字后面的话还未及说出,旁边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刘氏已经站了起来,赔笑向晋王妃和孔琉玥道:“我娘今儿个有些喝多了,还请王妃娘娘和傅夫人恕罪。”又去扶郭夫人,“娘,您喝多了,还是坐下来喝碗汤,醒醒酒罢!”一面说,一面拼命朝郭夫人使眼色。
郭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毛躁了,要知道太后可是每次见了面,都告诫他们平常要低调些的,若是让太后知道她这样在晋王妃的寿宴上生事,一定少不了一顿排头吃,因顺势打了个趔趄,装作真吃醉了的样子,就着刘氏的手,复又坐了下去,算是将事qíng混了过去。
晋王妃这才面色稍缓的带着孔琉玥转身走了。
余下郭夫人眼见她姑嫂二人走远了,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没好气与刘氏道:“醒酒汤吗?怎不与我盛好?一点子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刘氏忙唯唯诺诺盛了一碗汤递与她,然后低垂下了头去,顺道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嘲弄,哼,已经成为全京城的大笑柄了,竟然还有脸出来到处晃,有这样的母亲,活该她女儿嫁不出去!
晋王妃敬完酒后,只觉得心头突突跳得慌,有些个支撑不住,因命了丫鬟金珠送孔琉玥回席上去,她自己则扶了玉珠回房更衣去。
孔琉玥扶着金珠回到席上,二夫人见了,忙盛了一碗酸笋jī皮汤递与她,“大嫂且喝点汤解解酒。”
“有劳二弟妹!”孔琉玥接过汤喝了两口,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下意思朝韩青瑶坐得那一席看去,却见她竟不知何时离了席,倒是韩老夫人和韩二夫人还在,因暗忖道,方才还见她在,这会子却不在了,敢是去净房了不成?
念头闪过,老太夫人已亲自举筷夹了一块酸熘鱼片放到孔琉玥面前的小碟里,笑道:“才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就被王妃娘娘叫去敬酒了,快吃一点,压压酒意。”
孔琉玥的确有些酒意上涌,忙道了谢,低头斯文的吃了起来。
一时散了席,有王府的长史夫人并执事们来请大家去园子里看戏,于是大家又说笑着往园子里而去。
玉珠去而复返,请了孔琉玥去一旁小声说道:“王妃娘娘说夫人之前喝了不少,只怕有些上头,让奴婢来带夫人去整理一番。”
孔琉玥原不想去看戏,因顺势说道:“我的确有些头晕,如此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玉珠笑笑,与珊瑚一道虚扶了她,往与花园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时与孔琉玥介绍介绍沿途的景致。
一行三人且走且停,最后绕过一座粉墙,又走过粉墙前的三间小厅,才在一座五大间的正房前停了下来。
有丫鬟接了出来,行礼后笑道:“王妃娘娘才还念怎么还没到呢!”上前几步挑起帘子,让了孔琉玥进去。
孔琉玥方知这院子就是晋王妃的住处了。
晋王妃身为王妃之尊,其住处乃何等富丽堂皇自是不必细说,孔琉玥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让她比较意外的是,屋里除了晋王妃之外,还有两个容貌很是出挑,梳妇人头,或戴赤金步摇或戴玳瑁头面的年轻女子,看见她进来,便双双笑着上前行礼,口称:“见过大夫人。”又笑向晋王妃道,“婢妾们向来觉得姐姐已经是少见的美人儿了,倒是没想到,大夫人竟更美!”
二人竟是晋王的妾室!
孔琉玥愕然,她原本以为,以晋王和晋王妃之间青梅竹马的qíng谊,以晋王对晋王妃的在乎程度来看,似是一定不会收妾室的,却没想到,他竟也是有妾室的!
一时间,她心里不由有些乱,晋王妃自小跟晋王青梅竹马,自然是很爱晋王的,她竟也能容忍晋王有别的女人?还有傅城恒,那般尊敬爱重晋王妃这个姐姐,竟也能容忍晋王这样对不起她?还是他们都认为男人有通房姨娘是很正常的,只要他们的心是在正室身上?答案很显然,是的。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认为跟傅城恒很可能会有的光明未来,也不再光明了……
胡思乱想间,耳朵里传来晋王妃的声音:“……折腾了这半天,累了吧?且梳洗梳洗去,等梳洗完了,我们再自在说话儿。”
孔琉玥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跟着玉珠,与珊瑚一道去了东厢房的净房。
等到梳洗回来,屋里已不见方才那两名女子了,晋王妃招呼孔琉玥坐下,又命人给她端了杏仁茶来后,方问道:“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些人,你可都记住了?”
孔琉玥想了想,点头道:“大概记住了。”
晋王妃就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她一张大红洒金帖子,“这些都是刚才我给你介绍过人家的名单。”指着最上面几行字道,“这几家身份都很显赫,互相走动时,需打扮得庄重一些;这几家则是通家之好,以随和亲切为主;这些人家就只要不失礼仪即可,平常有什么红白喜事,得闲呢就去,不得闲呢,只让回事处的人备了礼物送去即可……至于其他堂官们家里,无特别的事就不必去了,没的白累了自己。……这其中又以辅国公府为最,王乾那小子与煦之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至于煦之的另一个好友庆王世子,也是素来跟我们都jiāo好的,我听说你跟韩大小姐很投缘?我见那韩大小姐也是个知进退的,以后倒是可以常来常往。”
“这些原本都该由祖母告诉你的……”晋王妃说着,眼里闪过一抹黯淡,“但你也知道,祖母她老人家……并不仅仅是我们的祖母,也是别人的祖母,我还是亲自告诉你一遍放心些。”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记在心里的。”孔琉玥郑重的点了点头,只因她知道这就是傅家的社jiāo圈子了,她既然已是永定候夫人,接手主持永定候府中馈便是迟早的事,这些东西自然是越早接触到越好。
晋王妃又说到威国公府来,“……那家人在京城是以没脸没皮出了名的,跟宫里那一位一个样儿,你今儿个就表现得很好,下次若再遇到类似的qíng况,只管驳回去,不必有顾忌,小小一个威国公府,我和煦之还不放在眼里!”
忿忿说完,又有些担心,“你不会将她那番混账话儿,放在心上罢?”之前发生在花园里的事,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今儿个她头一次以永定候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眼前,会迎来旁人什么样的目光和明里暗里的说嘴,她也有所预料,之所以一直没有gān涉,就是想考验考验她,看她能承受到什么地步。
孔琉玥忙笑道:“姐姐都说了她那是混账话儿,我又岂会放在心上?”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对了姐姐,我之前跟韩小姐说话时,听她说是您使人去伏威将军府,让韩老夫人务必带了她来的,却不知是什么缘故?”之前韩青瑶忽然离了席,等到散席时都没有回来,会不会与此有关?
晋王妃见问,抿嘴笑了笑,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也不瞒你,是有一个人想见她,让我一定要请了她来。”
“世子他怎么……”孔琉玥闻言,不由得惊呼,这赵天朗也太胆大了罢,就算他已经跟韩青瑶定了亲,让人知道他们私下里见面,也是要遭人非议的,上次瑶瑶是做的男装打扮也还罢了,这次可是做的女装打扮,他是男人倒还没关系,瑶瑶可是女人,偏偏这个该死的时代又对女人特别苛刻,他是想害死她不成?!
晋王妃已经笑出了声来,“谁跟你说是天朗那小子想见韩小姐,所以托的我?他肯定是想见的,不过,他可请不动我。算了,实话告诉你罢。是皇后娘娘想见她!”
“皇后娘娘?”孔琉玥再次惊呼,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忽然想见韩青瑶?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晋王妃笑盈盈的为她解惑道:“天朗呢,自小在宫里长大,跟皇上和你姐夫虽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皇上又比天朗年长十岁有余,也可以说皇上皇后是把天朗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疼的,如今儿子要娶媳妇了,作婆婆的自然要先见见未来的媳妇,才能放得下这颗心不是?”别说皇上皇后,就是晋王和她,也跟他们是差不多的心态,很有一种儿子长大了,要娶媳妇了的欣慰和患得患失。
孔琉玥闻言,方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皇后是不会为难韩青瑶的,那她就可以放心了。
姑嫂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有丫鬟进来禀道:“世子爷和郡主听说永定候夫人在王妃娘娘处,特来请安。大表姑娘和三表少爷也一块儿过来了,说是要单独给娘娘磕头拜寿!”
晋王妃一张脸立刻笑开了花,“快请,快请!"
片刻,便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穿重莲紫刻丝团纹衣衫的少年,与傅镕手挽手走了进来,在他们之后,则是初华与另一个五六岁,梳螺髻,戴赤金盘蠣项圈的小姑娘,俩小姑娘也是手挽着手,一副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孔琉玥看在眼里,便知道这少年和小姑娘定是晋王妃的一双儿女赵允睿和赵阑珊了。
让她比较意外的是,在他们之后,还有另两个跟赵阑珊差不多年纪、跟赵允睿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小男孩儿,她不由暗忖,这两个孩子是谁啊?
她正发怔,孩子们已上前给晋王妃见礼了,叫母妃的叫母妃,叫姑母的叫姑母,一时间热闹得不得了。
等到给晋王妃见过礼后,初华和傅镕又单独上前给她行了大礼,口称:“祝姑母岁寒松晚翠,chūn暖蕙先芳!”
喜得晋王妃一手拉了一个起来,笑道:“谁教你们这样句子的?”又问孔琉玥,“他们表姐弟难得聚在一块儿,让他们姐弟留下来住几日可好?”
孔琉玥微汗,晋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几个孩子的事根本就没有发言权,问她有什么用?因而委婉的说道,“祖母那里一向热闹惯了的,怕她老人家一时间适应不了,不如先问过祖母的意思?”
晋王妃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跟傅城恒生得一模一样的凤眼里闪过一抹尴尬,随即笑道:“也是,祖母她老人家素来喜欢热闹,还得问问她的意思才是。”又命赵允睿和赵阑珊,“还不过来见过你们大舅母?”
兄妹二人便忙上前,对着孔琉玥拜了下去,口称:“外甥允睿(外甥女阑珊)见过大舅母!”
孔琉玥忙满脸是笑的拉了他们起来,赏了赵允睿一块翡翠玉佩,赵阑珊则是一串碧玺手串做见面礼。
兄妹二人忙谢了大舅母的赏,赵阑珊却没及时退到晋王妃身边去,而是偏着头问孔琉玥道:“大舅母,上次您给哥哥和我做的娃娃还有吗?宫里几位姐姐见了都说好,都争着要呢!还有那个双皮奶和蛋挞,我吃了一次就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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