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见傅城恒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些内院的事,你拿主意就是。”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去了乐安居。
老太夫人的屋子里早已点了地龙,温暖如chūn,小小银鎏香百花香炉里清新的松柏香若有若无地飘dàng着,给屋子平添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他们到时,太夫人、傅旭恒三夫人夫妇并傅颐恒都早到了,傅旭恒正满脸是笑的与老太夫人说着话儿,“……想着祖母爱吃淮扬菜,于是请我那朋友忍痛割爱,将那厨子送了我,今晚上祖母您老人家就可以吃到您爱吃的鲈鱼羹了。”
老太夫人呵呵笑道:“你这孩子也是,既是人家心爱的厨子,你就说什么也不该问人家讨的,人家抹不开面子只得给了你,心里还不知怎生懊恼呢!”
傅旭恒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管他懊恼不懊恼,我只知道孝顺祖母是我作孙儿最最应该做的事!”
三夫人笑着cha言道,“都是三爷平常很要好的朋友,祖母您老人家不必担心,至多让三爷明儿也寻了一样那位朋友心爱的东西送他去便是了,他定然不会说什么的。倒是您老人家念在三爷这一片孝心的份上儿,待会儿可得多吃一些才是!”
太夫人也笑道:“娘您待会儿吃了若是好,便算是他的小心虔了。”
正说着,见傅城恒和孔琉玥走了进来,傅旭恒和三夫人忙都起身给二人行礼:“大哥,大嫂,您们来了!”
其余众人忙也各自见了礼。
傅城恒点点头,上前给老太夫人和太夫人分别见了礼,然后坐到了右首第一张太师椅上。
待得稍后傅希恒和二夫人也到了以后,老太夫人便说起依往年例,明儿该给下人们发放新衣和赏钱的事来,“……住年这事儿都是我和老大一起做的,今年又比往年更冷些,我年纪也大了,不能在冰天雪地里待太久,这样罢,今年这事儿就由老大和老大媳妇来办罢!”
此话一出,暖阁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尤其太夫人和三夫人的脸色,就更是jīng彩了。
原来不管是太夫人王牌法神是三夫人,前者虽主持了永定侯府近二十年的中馈,但因老太夫人一直都在,老侯爷又是个极孝顺的人,一直以老太夫人为尊,因此在之前那二十年里,这样相当于向全府人宣布自己是侯府第一女主人的事,太夫人却一直都没机会做过;而三夫人掌家以来,又因傅旭恒只是继室子,承爵的乃是傅城恒,这样的事qíng自然也不可能让她来做,且她也没那个资格。
因些自傅城恒承爵这几年以来,这样的事qíng依然一直在由老太夫人来做,只不过她身边的人,由儿子就成了孔子罢了。
却没想到,老太夫人今日竟会宣布今年让孔琉玥来跟傅城恒一起做这件事,要知道她才过门短短三个月,掌家也不过是两三日的事,且还只是暂代,并不是正式掌家!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在打三夫人,尤其是在打太夫人的脸了,更遑论这一番举动背后的深意,也难怪她婆媳二人会一下子怒形于色。
似没看见太夫人和三夫人白一阵青一阵的脸子一般,傅城恒仍是一贯的面无表qíng,起身应道:“原是我们夫妇分内之事,祖母放心 !”
一句原是‘我们夫妇分内之事’,说得太夫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傅旭恒已抢在她之前笑着开了口:“从明儿起文武百官就都开始休沐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大哥若是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只管吩咐。”
旁边傅希恒与傅颐恒闻言,忙附和道:“大哥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
傅城恒点点头:“果真忙不过来时,自是少不得麻烦三位弟弟。”
那厢二夫人也在跟孔琉玥说:“若是大嫂忙不过来时,只管使个人去与我说道一声,我虽不才,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三夫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几乎不曾将一口银牙给咬碎,却还得在一旁傅旭恒刀锋一般的警告目光中,qiáng挤出一抹笑意附和二夫人:“是啊,大嫂,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我和二嫂便是。”
孔琉玥本人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一点也没有因老太夫人忽然开口说让她跟傅城恒一起给下人散新衣裳钱,便诚惶诚恐或是喜形于色,面对二夫人三夫人的主动示好和暗怒于心也是不骄不躁,客气又不失亲热的说道:“到时候自是少不得麻烦二位弟妹。”
上首老太夫人将他们兄弟妯娌之间的一团和气看在眼里,就呵呵笑了起来:“一家子就是要这样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才好呢!”
吃过饭,老太夫人有话单独与傅城恒兄弟四人说,于是太夫人并孔琉玥妯娌三人都先散了。
走出乐安居,孔琉玥先与二夫人三夫人一道裣衽为礼送太夫人,又笑道与二夫人三夫人寒暄了几句,才带着璎珞往芜香院走去。
刚转过身,她的脸就垮了下来,禁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唇角,低声与珊瑚嘟哝,“今儿个我才发现,这人要么大笑,要么不笑,这样一直保持微笑,才是最累人的,我脸都要笑僵掉了!”自老太夫人宣布了那件事之后,她便一直提醒自己保持恰到好处的笑,免得多了或是少了都惹得太夫人和三夫人更痛快,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笑僵了。
璎珞闻言,不由失笑,片刻才也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夫人让夫人跟侯爷一起给众执事人们散新赏钱,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可见老太夫人心里已经彻底接受肯定了夫人,看来夫人正式接手主持中馈已是指日可待……”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欢欣。
话没说完,察觉到孔琉玥淡淡扫了自己一眼,璎珞顿时知错,即刻合上嘴巴,将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不敢再多说什么。直到进了芜香院,才松了一口气,“……险些就给夫人惹麻烦了!”
孔琉玥摆了摆手,“惹麻烦还不至于,只是怕被人听了去,说我轻狂罢了,以后记得说话时多注意场合!”顿了顿,“去把你gān娘找来,我有话问她。”
璎珞忙屈膝应了,自找梁妈妈去了。
梁妈妈很快来了,行礼后问道:“不知夫人这会子叫我来,有何吩咐?”
“妈妈坐!”孔琉玥指了指面前的锦杌,示意梁妈妈坐下后,方轻言细语的说道:“这阵子只忙着梳理内院的事,倒是没怎么注意过外院,也不知外院是什么qíng形……譬如府里具体有多少产业?一年的进项有多少?支出又有多少?支到内院的银子又是多少?……这些事qíng,我们心里也得有个底才是。”
梁妈妈是个再聪明再善于举一反三不过的人,一闻得孔琉玥这话儿,只当她是在酝酿什么大计划,打算等过阵子家事上了手之后,便趁此机会,一击既中让三夫人再没有夺回管家大权的那一天。如果是放在几天前,她可能还要劝孔琉玥稍安勿躁,毕竟三夫人在府里经营这么多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她的?况上面还有老太夫人在,三夫人管家又是她老人家允了的,就算出了再大的纰漏,那也是老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还喊打喊杀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可这两天在见识过孔琉玥的手段后,她不这么想了,她现在对自家夫人的心计手段深信不疑,相信只要夫人想,至少在永定侯府的后宅内院里,就没有夫人做不到的事!
因点头应道:“夫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来三夫人管家,也不过是这五六年来的事,只是之前一直是太夫人在管家,也就不存在账目jiāo接的问题……不过,内院的银子应该都是外院大账房拔进来的,每年拔了多少、用了多少、还剩多少都是有章可循的,就算之前二十几年都是太夫人在管家,她的手未必能伸那么长,伸到外院大账房去,相信假以时日,总能找到破绽,让太夫人和三夫人再没与夫人抗衡那一天的!”
孔琉玥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倒叫梁妈妈误会了她是想趁这阵子找出三夫人的错,将她彻底拉下马,让她以后再不能管家,说实话,她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想心里有个底罢了,正所谓“有备无患”,——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有了防备,所以才能全身而退,倒并不是想怎样三夫人。
在三夫人管家一事上,她跟梁妈妈是一样的想法,三夫人管家既是老太夫人亲自允的,就算出了再大的纰漏,那也是老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还喊打喊杀闹得人尽皆知不成?而三夫人也未尝也不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才敢那般有恃无恐,她果真一上台就把三夫人之前几年的功劳全部抹杀了,岂非也是在打老太夫人的脸,暗指她老人家用人无方?所以这事儿最好采取和稀泥的方式,混过去也就罢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跟梁妈妈细说自己的意思,只是道:“这件事妈妈也不用太急,慢慢儿来即可,省得免得没影的事吵出个影儿来。”
“夫人放心,我理会得的。”梁妈妈应了,行礼退了出去。
打发了梁妈妈,孔琉玥等了一会儿,不见傅城恒回来,于是叫了白书蓝琴进来服侍自己卸妆梳洗。
等她梳洗完从净房出来,坐到灯下拿起《本糙纲目》刚翻了两页,傅城恒回来了。
孔琉玥见他脸色有些不大好,忙起身迎上前帮他解了斗篷,又叫了晓chūn知夏进去净房服侍他梳洗,叫了蓝琴去沏茶。等他梳洗完出来,是他神色缓和了些,她方关切的问道:“祖母特地留下你们兄弟四个说什么了?我看你才不大高兴,可是祖母说你了?”一面递上蓝琴送来的热茶。
傅城恒接过,浅啜了一口,方沉声道:“祖母的意思,打算过完年后,便将家里的田庄和铺子都分分,把府里这些年来的进益也都分分,说是了了她这辈子最后一件大事,她以后便什么都不必cao心,只管高乐了。”
忽然提出分家产,难道老太夫人是打算分家?孔琉玥怔了一下,方犹犹豫豫的问道,“祖母她老人家……是打算分家了?”
话音刚落,就见傅城恒的脸色攸地又难看起来,片刻方冷声道:“祖母的意思,是只分产业,不分家,还特地跟我说,就算要分家,也至少得等到她百年以后……”
孔琉玥闻言,就攸地明白傅城恒缘何会生气了,别说他,就是她听见这话心里也不舒服。老太夫人在这个当口提出分家产却不分家,说是说的了了她‘这辈子最后一件大事’,还特地跟傅城恒说就算要分家,也得等到她‘百年之后’,其实说穿了,就是怕傅城恒在她过生之后,薄待了三房和四房,所以要早做打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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