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身份或是辈分最高的客人都这般说了,其他人自是不甘落后,忙都纷纷朝着屏风外客气,连成:“不敢!不敢!”但却听得出来对于傅城恒说给她们请安的行径,她们都挺受用,虽然她们心里都知道,他这会子过来,只怕更多是为了另一件事。
傅城恒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提出要将山寨货带走,“……已经扰了各位贵客的雅兴,还请各位贵客见谅,容我这会子便将人待下去,待问清楚该问的后,再将其送官查办!”
既已弄清楚来人是冒充的了,也就意味着再没有热闹可看,众夫人奶奶对傅城恒的话自然都没有异议,于是纷纷道:“侯爷请自便!”
傅城恒便又行了个礼,才命小厮架起那早已瘫软成一滩泥的山寨货,如那时那般,大步走了出去。
卢嬷嬷便招呼粗使婆子将屏风撤了去,又有管事妈妈来回已到开席时间了。
老太夫人便站起身来,一手携了庆王妃,一手携了王老夫人:“走,我们吃饭去,难得今儿个人齐全,我可得好生敬二位一杯。”语气里透着几分欢快,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庆王妃与王老夫人便都笑道:“那我们可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众人都纷纷起身,说笑着鱼贯走出大厅,去了旁边摆席的花厅。
虽是白日,花厅里依然灯火通明,黑漆方桌明亮的可以照见每个人自己的影子。
大家各自落座后,老太夫人就笑着吩咐孔疏玥:“开席吧!时辰不早了,等会儿大家还要看戏呢,今儿个请的麒麟班,据我说知,在座的还少有不是麒麟班戏迷的!”说完,起身举了酒盅,“诸位都是稀客,我先满饮此杯。”说着,抬手一饮而尽。
众夫人奶奶都七嘴八舌地应着,纷纷端了酒盅回答。
待饮尽杯中的酒后,大家方重新落座,纷纷举起了筷子。宴会开始了。
这样的时刻,不管是作为暂时掌家的主母孔疏玥,还是作为不管事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没有座位的,就算是有,也只是虚设,谁又敢真正去坐着只顾自己受用呢?
倒是省却了孔疏玥不少麻烦,她原本还想着若是坐席,觥筹jiāo错之间必定少不了应酬,应酬就少不了喝酒,她这会子是既没那个心qíng,也害怕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站在老太夫人这一桌服侍正正好,反正也不是要她真的服侍,不过偶尔帮忙端个茶递个水而已,且端茶递水间,还可以分神想想其他事。
她不由暗想,也不知道事qíng有没有在外院也传开?若是没传开,只怕傅城恒也不可能那么及时便赶来;可若是传开了,外院的客人们毕竟没有亲见方才的qíng形,自然无从做出自己的判断,所知的一切便都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再加以推测,那岂不是对傅城恒很不利?
不过还好她已当着众女眷的面揭穿了那个山寨货是冒充的,就算外院那些客人不知道,待事后听自家女眷一说,自然也就知道了,想来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才是。可问题是,这件事qíng倒是算勉qiáng解决了,傅城恒与傅旭恒兄弟之间不合之事又该怎么解决呢?今日来的客人们谁又是傻的,谁又能看不出此事是谁一手策划的?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累傅城恒被人弹劾“不悌”?还有永定侯府的名声,多多少少总会受到影响!
思及此,孔疏玥禁不住狠狠瞪了不远处的三夫人一眼,真是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连“家丑不可外扬”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闹都可以,但当着外人的面,该抱成一团时,还得抱成一团,要不然,自家人就先闹起来,别人更不把你当回事了!
可他们夫妇倒好,算计她也就罢了,还偏要选在今天这样高朋满座的日子里,也不想想,若是她和傅城恒丢了脸,他们就能得了好?真是蠢材一对!
三夫人却似未察觉到孔疏玥不善的目光一般,兀自苍白着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事qíng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呢?不该的啊,依照他们原本的设想,这会儿孔氏早该颜面扫地了,怎么事qíng就会发展到了这一步呢?
先是她竟然当众承认了自己的庶女身份,还大大方方的提出要见一见那个丁秀才,且还要让这么多宾客为她作证;然后便是谢嬷嬷竟然说那个丁秀才是假的,而且她的表qíng根本不像是在作伪;再然后,她竟然只用了那样一个小小的手段,便将那个丁秀才的身份给揭穿了!
问题到底是出在哪一环上了?是他们算漏了孔氏竟会直接便承认了自己的庶女身份?还是她竟然敢叫了那个丁秀才来当面对质?抑或是谢嬷嬷竟然会说那人是假的?……不对,出问题最关键的一环,便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丁秀才竟然是假的!他竟然是个骗子!他不但想骗孔氏,竟然连他们也一并骗了!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骗到他们头上来,真是不将他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愤!
三夫人思绪混乱,六神无主,只恨不能立刻回到自家的清溪坞,再叫人去把傅旭恒请回来,即刻与他商量对策。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祖母已经够不高兴了,她若是再敢中途离席,只怕祖母会更生气,到时候他们三房可就真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想起老太夫人,三夫人忙小心翼翼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她正笑眯眯的招呼庆王妃和王老太夫人喝酒吃菜,瞧着倒像是一点没受之前之事影响的样子,她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祖母她老人家,应该没有太生他们的气……吧?
一抬头,却对上孔疏玥毫不掩饰的,冷冷的,带着几分嘲讽,又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三夫人瞬间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只差一丁点儿就没忍住扑上去挠她的脸!
都怪她,若是没有她,祖母又怎么会越来越偏心,长房又怎么会越来越得势,她又怎么会失掉管家大权,还有郭宜宁那个贱人又怎么会被塞到他们三房……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进了永定侯府,所以才会引起的,她怎么不去死!
三夫人将拳头捏得死紧,甚至指甲都深深嵌进了ròu里,才qiáng迫自己没有再做出任何失态的事来。
宴毕,大家移至西敞厅吃了茶,然后才去了看戏的畅音阁。至于要斗牌的,则由二夫人招呼着,去了别的地方。
畅音阁戏台上的背景早已搭好,院子里也早已站满了服侍的丫头婆子们。戏台对面的厢房大开着,里面燕翅摆开十数张矮足长榻,榻前的案几上都摆了果盘和茶茗,左右还各置一掐丝珐琅的半月形漱盆。
老太夫人笑眯眯的招呼大家进了厢房,一阵客气后,众人自发按身份辈分两两坐了,又有丫鬟搬了锦杌放在长榻边,让年轻一些的奶奶小姐们围着各自的长辈坐了。
不一会儿,戏便开场了,铿铿锵锵的,好不热闹。
渐渐的,众人都看的入了迷,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瞧着倒真像是老太夫人之前说的那样,今儿个来的客人,就少有不是麒麟班戏迷的。
孔疏玥却趁机走起神来,也不知道傅城恒将那个山寨货提走后,提到哪里去了?若是能审出他的真实身份,再趁人多公诸于众,今日就将此事给了了,事后便是有有心人再yù借此做文章,也就无从下手了。
不过,只怕事qíng也只好到此为止了,连她一个现代灵魂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傅城恒一个土生土长的大秦人?只怕更会如此觉得。
万幸是与非在众人、尤其是在老太夫人心中,都应该已有了一杆评断的称,他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了!
124
傅城恒本来正在外院宴客。
跟内院的qíng况一样,今日不止傅家发了帖子的人家来了人,就连那些没收到帖子的人家也来了人,甚至连一向不怎么出席这些场合的庆亲王也来了,是以虽然有晋王和傅希恒兄弟几个帮衬,作为一家之主的傅城恒依然片刻不得闲。
眼看就要开席了,玉漱忽然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附耳与傅城恒说道:“侯爷,外面来了一个自称来自江州,是夫人亲舅舅的泼皮,这会子人已经被门房上该班的人放进了内院去,只怕内院早已是一团乱。凌总管只来得及拦下yù进来当众给侯爷‘报信’的小厮,不好进内院里,命奴才来讨您的示下!”
傅城恒闻言,当即握紧了拳头。
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叫了傅希恒过来,吩咐道:“你招呼照顾好众位客人,我有点急事要暂时离开一会儿,今儿个来的都是贵客,你记得别怠慢了谁!”
傅希恒平常便打理着永定侯府的庶务,处理起这些事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只不过因为身份不够,而今儿个来的客人又几乎都是各公侯府的一家之主或是世子,所以必须由傅城恒亲自出面接待罢了,如今人已接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事qíng,便几乎没有能难倒他的了,因点头笑道:“大哥只管忙您的去,这里jiāo给我即可!”
jiāo代完傅希恒,傅城恒毕竟还有些不放心,因又附耳与晋王和赵天朗王乾几个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让他们也帮忙照看着点后,才似笑非笑看向不远处正招呼客人的傅旭恒,直到他感受到他的目光,与他的目光对上后,才又对着他冷冷一笑,然后大步走出了厅里。
刚走出穿堂,就见凌总管已经侯在那里,一见傅城恒过来,便忙一脸赧色的迎上前拱手行礼,“侯爷,都是老奴一时失察,才叫那起子有心人钻了空子,如今内院的客人怕也已到得差不多了,老奴不好进去,因此只能来讨侯爷的示下!”
在凌总管面前,傅城恒用不着掩饰自己的qíng绪。他紧抿薄唇,面色yīn霾的思忖了片刻,才冷声道:“我这就进内院去,借口给众位长辈请安,将人给带出来。你找几个身qiáng体壮的小厮去我书房等着,等人带来以后,立刻用刑bī供,不信审不出谁是幕后主使!我还要他在证词上签字画押摁手印,到时候我看他要怎么抵赖!”
后面那个‘他’不用说凌总管也知道是谁,不由有些迟疑的道:“在今儿个之前,就连老奴事先都未得到一丝半点风声,只怕是筹谋已久的了,以……的谨慎,又岂会弄个假的来唬弄人?只怕那人八成是真的!果真侯爷严刑bī供,只怕道义上说不过去,还有大夫人那里,恐怕也不好jiāo代……”
一席话,说得傅城恒沉默下来。说实话,他真没想到傅旭恒竟会不顾大局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根本没想过要从这方面来防他,当然,也有傅旭恒将事qíng做得实在太过隐秘的原因,以致连总领侯府,消息本该最为灵通的凌总管都瞒过了,他也的确是防不胜防。
52书库推荐浏览: 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