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媳记住了,不会再让这样的事qíng发生。”孔琉玥恭声应道,话里虽仍满满都是恭敬,心里却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看罢,这就是作后娘的另一大悲哀之处,甭管事qíng是不是因你而起,到头来错的都只会是你,你就是躺着,依然会中枪!
老太夫人还好,还知道在妯娌晚辈们和下人们面前给孔琉玥留面子,太夫人的态度就恶劣多了,直接便骂道:“你一个作母亲的,竟然跟女儿抢起东西来,传了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话儿?还是果真的初姐儿不是你亲生,你便可以仗着老大对你的宠爱,随心所yù的拿捏她?你可别忘了,老太夫人和我还在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又看向初华,“初姐儿别怕,有祖母在,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了你的,就是你父亲也不行,祖母是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得孔琉玥当即便冷笑起来,她受老太夫人的气也就罢了,老太夫人毕竟是出于一片好心,出发点终究是好的,可眼前这个满口挑拨离间之词、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女人的气她为什么还要受?尤其这个老女人还是她来了这里之后最厌恶的人傅旭恒的娘,她今天要是白受了她的气,她也不用活了!
因清了清嗓子便要驳回太夫人的话去,不想初华已抢在她之前偏着头笑眯眯的开了口,“祖母这话是从何说起?母亲几时跟我抢东西了?又几时拿捏我,给我委屈受了?祖母便是要问罪,好歹待问清楚了事qíng的原委再问也不迟啊。单凭着几句道听途说的话便问我母亲的罪,知道的,还说是祖母关心我、心疼我这个孙女儿,不知道的,还只当祖母是在挑拨我们母女之间的感qíng呢,您老人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席话,差点儿没将太夫人给噎得背过气去,片刻方在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近乎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句:“初姐儿说的是,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连事qíng原委都未问清楚,便问起罪来,可见的确是老糊涂了!”
说着看向孔琉玥,似笑非笑问道:“既是如此,老大媳妇你这就详细的与我分说分说事qíng的原委罢,我也好与你们评评看到底是谁是非,为你们主持公道。”
与她们评理主持公道,她明明就是惟恐天下不乱好罢?孔琉玥勾了勾嘴角,正要说话,又是初华抢在她之前开了口:“祖母这话孙女儿又要忍不住驳一驳了,母亲与我好着呢,又何来谁是谁非之说,又何须祖母与我们主持公道?您说是罢母亲?”一边说,一边已经挽上了孔琉玥的手臂,一副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太夫人原本还以为能借此次之事拿初华来当枪使使的,不想这枪不为她所用也就罢了,反倒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起她来,又一副与孔琉玥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无形中倒越发证实了她是在挑拨是非,不由越发气huáng了脸。但好歹还没忘记维持表面那层遮羞布,因qiáng笑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们母女闹了矛盾,想着少不得要为你们调停调停呢,如今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了,看着你们母女和睦,我也就放心了。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散了罢!”
孔琉玥没想到根本不用自己出马,初华一个人就足以说得太夫人哑口无言暗自内伤,不由好笑不已,方才的怒气也随之飞到了爪哇国去,一手拉了初华,一手拉了洁华,笑靥如花的给太夫人行了礼,“母亲既然累了,那我母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方款款离开了景泰居。
至于身后传来的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声音,她直接当没听见。
一直到走出景泰居老远了,孔琉玥犹沉浸在方才看见他夫人吃瘪的痛快中,也就没有注意到她还牵着初华的手。
还是初华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说了一句:“母亲,我可以自己走的,您只需要牵着四妹妹即可!”
方让孔琉玥意识到自己竟还牵着她的手,神色也立刻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忙放开了她的手,掩饰xing的抚了抚鬓角,方说道:“是我一时疏忽了……”顿了一顿,才又说道:“对了,方才的事,说来我还要多谢你的一番维护呢!”
初华闻言,抿了抿唇,片刻方微红着脸道:“母亲客气了,我们原是……一家人,该抱成团一致对外的时候,自然要一致对外。”说话间,不由又想到了方才手下那温软的触感,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孔琉玥这般亲近呢,那种感觉,虽然很陌生,也有些别扭,但其实……还不坏,不由就有些后悔起方才不该出言提醒她放开她来!
彼此都有些不自然的母女两个同着对所有事qíng都一无所知,一派天真无邪样的洁华被簇拥着回到芜香院,到底初华年纪小些脸皮薄些,很快便寻了个由头,微红着脸向孔琉玥行了礼,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一直到吃午饭时,才面色仍些微有些不自然的回来。
“母亲,您吃这个……”饭桌上,洁华因见孔琉玥爱吃那道冬笋玉兰片,便一个劲儿的为她夹。
本来她自己都因人小手短,吃饭多是由奶娘喂,还是年前孔琉玥见了,命奶娘以后都要让自己吃饭后,她才开始学着自己吃饭的,却至今都还不是很会拿筷子,要吃什么菜也是由奶娘给她布。然此时此刻,她却尝试着一次又一次给孔琉玥夹菜,哪怕掉得满桌子都是,也不肯停下,才四岁多点的孩子,别说主动给长辈夹菜,能注意到长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已经是不容易了!
孔琉玥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子也微微有些发酸,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方摸了摸洁华的头,笑道:“洁姐儿真乖,母亲一定把洁姐儿给母亲夹的菜全部吃光光,洁姐儿自己也吃啊,你小人儿家家的,就是要多吃一点,才能长得高呢!”
“真的多吃一点就能长高吗?”洁华就偏着头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我以后每天都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一点,然后好保护母亲,不让母亲再受任何委屈!”说着果真大口的扒起饭来。
孔琉玥忽然间泪盈于睫,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而且她也没对她多好,只算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而已……难怪人们常说孩子的心事最纯净的,孩子也是最容易满足的,往往只是不经意的一点小事,已足以换来他们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并且立刻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加倍的回报回来!
她忙借低头吃菜的动作,将眼角已成形的泪意给bī了回去。
碗里却忽然多了一块糖醋小排骨,孔琉玥有些错愕的顺着夹菜的那双筷子看过去,就看到了初华写满了不自然的脸。
初华不止神色不自然,声音也不自然,“那个……光吃素菜也不行,您多多少少也得吃一些ròu,身体才能qiáng健……您太瘦了……”说话时眼神一直都飘来飘去,不是飘向天花板,就是飘向四周的摆设,总之就是一次也没有对上过孔琉玥的脸。
先是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真心实意的给她道歉,又在太夫人面前一再2的维护她,这会儿又满脸不自然的给她夹菜……孔琉玥qíng知初华这一番转变定然与昨晚上傅城恒去与她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分不开,父亲心疼女儿,女儿又岂能不心疼父亲?她闲心只为了不让傅城恒为难,只为了维护长房的体面,初华今儿个也会给她道歉,也会在太夫人寻衅时维护她的。
但孔琉玥却更愿意相信初华说这些做这些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不让傅城恒为难和以大局为重,她相信她这么做一定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自己的本心,毕竟她的真诚她的别扭她的不自然,都是装不出来的,而且她也没有必要装,那么很显然,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也是真的想要跟她处好关系!
萦绕在孔琉玥心上一整晚加一整个上午的退缩和不确定,便在这一刻瞬间去了大半,她就说嘛,人心都是ròu长的,她只要凡事按照自己的本心来,何愁旁人感觉不到?只在于时间的早晚而已。如今三个孩子搬回来才不过两天多不到三天,彼此间甚至连磨合期都还没过,发生一些小误会小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她怎么能因为这样一点小挫折,便萌生了打退堂鼓的意思呢?
她何田田可从来不是那种临阵退缩的人,她从来都是迎难也要上的人,不就是收服两个别扭而缺爱的小正太小萝莉嘛,又有何难?她连他们别扭的蝶都给收服了,要收服两个小的,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更何况她如今还有小正太小萝莉的爹全心全力的支持,她要是还收服不了他们,那她明儿也不用混了!
两个小屁孩儿,且等着接招罢,你们崇拜热爱姐,不对,应该是老娘的时候还在后头,到时候老娘再来告诉你们,什么叫传说!
孔琉玥心里攸地升腾起万丈的豪气来,整个人也因此而一下子有了jīng神,看得旁边的初华是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明白母亲何以忽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就因为吃了她夹的那块小排骨?于是错愕之余,心里又忍不住浮上了几分得意和满足,还有几分其他异样的感qíng来,原来试着敞开胸怀,试着去接受,试着去给予,也是一件这么让人愉快的事!
傅城恒原本还以为孔琉玥今日在家里不定会怎生难过,毕竟昨晚上她难过到甚至连话都不愿意与他说一句的地步,——为此还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若当时不是那种qíng形,他都忍不住要高兴自己离目标又更进一步了,因此还不到下衙的时间,便难得提早回来了。
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不意却见孔琉玥正一副兴致极好的样子在作针线。之所以说她兴致极好,皆因她总是低头做不了一会儿,便会忍不住抬起头来,抿嘴笑上一回,然后又再低头继续做,连他进了屋,并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都不曾发觉。
傅城恒不由狐疑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喜事不成,以致她高兴到连气都顾不得生了?仔细想了一遍,却又发现近期并没有什么喜事,不由越发的狐疑。
正想开口询问,孔琉玥却已发现了他的存在,忙将手上的针线放进了旁边jīng巧的篮子里,才起身嗔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吱一声,吓我一跳!”
傅城恒低头细看了她一回,发现她除了眼睑下有淡淡的青影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异样,因试探xing的笑问道:“才回来的,见你正做的专注,便没有出声打扰你。对了,你做的什么呢,我看你兴致极好的样子,敢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喜事不成?”
“喜事?”孔琉玥有些狐疑的反问了一句,“没什么喜事啊,怎么这么说?”
傅城恒指了指她的针线篮子,“我看你做不了一会儿,便会笑上一回,兴致极好的样子。到底做的什么,让你这么高兴?我瞧瞧!”说着便要凑到篮子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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