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扯唇苦笑了一下,“我七岁时便先丧父后丧母,之后一直寄居在外祖家,偏外祖又非亲生,个中艰辛,可想而知。正所谓‘技多不压身’,我自然希望自己什么都能学一点,也免得以后活不下去……偏我的奶娘和贴身丫鬟还只当我是千金小姐,觉得我学旁的有失身份且也太过辛苦,我想了想,越xing连她们也瞒着,还是嫁给侯爷之后,她们才渐渐知道的。”
一席话,说得老太夫人不自觉点起头来,老人家虽从未寄人篱下过,亲眼见过亲身体会过的世qíng毕竟多,自然能想来孔琉玥当初的艰辛,对她偷偷学医术傍身之事,便自然而然多了几分理解,“说来此番要不是你会医术,老三……那个畜生的yīn谋怕是就得逞了!你不但为咱们永定侯府,亦为咱们傅氏一族立了大功啊!”
孔琉玥谦虚的道:“侥幸而已,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学的那点皮毛真能派上用场,祖母谬赞了,我当不起!”
老太夫人摆了摆手,“你当得起当不起我这番夺奖,我心里有数。”顿了一顿,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对了,此番之事,你是如何想到将计就计的?凭你一个人的能力,又是如何做到将事qíng安排得那般纹丝不乱,环环相扣,亦连族老们都事先请好的?你总不能一个帮手都没有罢?”说着有意无意看了卢嬷嬷一眼。
卢嬷嬷跟了老太夫人几十年,如何不知道老太夫人这一眼的合义?忙赔笑道:“老太夫人英明,知道大夫人还有帮手。实不相瞒老太夫人,三少爷和老奴,还有凌总管,都是大夫人的帮手。老奴真想坦白从宽的,不想您老人家就先问起了。”
孔琉玥忙也赔笑道:“祖母英明,知道若是没有帮手,我一个人必定不能成事。”
老太夫人神色间看不出喜怒,“那你们就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想出这个计策,又是如何成事的罢!”
孔琉玥与卢嬷嬷闻言,对视一眼,由卢嬷嬷说道起来:“当日三少爷因吃不下饭,日见消瘦,大夫人心里很着急,于是命老奴等人彻查了所有与三少爷有关的人和物,却均未发现异常。大夫人因明知三少爷中了毒,却不知是如何中的毒,中的又是何毒,该如何化解而着急万分,索xing叫了我和三少爷去商议。我想着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于是决定与大夫人合力找出那凶手,而三少爷心里虽害怕,却在大夫人的鼓励之下,也勇敢的说愿意协助大夫人找出那凶手。之后大夫人和我便分头行动,大夫人负责给三少爷解毒,我则负责找出那真凶,……”
卢嬷嬷接了找出真凶的任务后,回去后便发动自己在府里经营了几十年的所有人脉,满府的打听起近来谁家有异常事来。在高门大宅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卢嬷嬷比谁都清楚,有时候住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或是一件不起眼的事,就能牵扯出一大片与之相关的人或是事来!
这样一打听,还真让卢嬷嬷发现了异常。她发现傅镕的奶娘蔡奶娘家近来事qíng颇多,听说先是失火,后是其小儿子摔断了腿,接着其男人还无故被人挨了一顿,据说是他们家想要买地闹出来的。
卢嬷嬷知道这些后,并没有贸然下结论,而是有意躲在暗处观察了蔡奶娘一日,不出所料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总是劝傅镕去书房读书,而那盆盆景,恰恰正是摆在书房的!
心里虽有了结论,卢嬷嬷却没有急着打糙惊蛇,而是在商量过孔琉玥之后,悄悄将事qíng说与了凌总管知道,让凌总管帮忙查查蔡大近来都与谁有往来等事。
兹事体大,凌总管不敢掉以轻心,当天便出动人马,将事qíng查了个一清二楚,并告知了卢嬷嬷。卢嬷嬷方找机会提问了蔡奶娘,并威bī与利诱兼施,策反了她,让她到时候以“装傻充愣”的法子,当众指证傅旭恒的罪行。
“……后面的事,老太夫人您老人家就都知道了,就不必老奴再说了罢?”卢嬷嬷说完,看向老太夫人有些讪讪的说道。毕竟老太夫人才是她的主子,然此番她却背着老太夫人行事,甚至可以说还小小的算计了老太夫人一把,也难怪她会讪讪然。
老太夫人见问,未知可否,也不再看卢嬷嬷,而是转向孔琉玥问道:“你就不怕事后我说你不念骨ròu兄弟之qíng,半点没有宽容之心,硬要将小叔子bī上绝路才罢休?不怕我说你不孝顺,胆大妄为,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甚至连我一并算计进去?”
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迫人的威严,以致屋里的气氛都随之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孔琉玥心里一紧,面上却是神色未变,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应道:“卢嬷嬷方才有一句话我很赞成,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相信祖母心里也很明白,此番之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镕哥儿此番之所以能侥幸得以逃脱,不过是因我恰好会医术,发现得早,我又刚好与韩大小姐和韩少夫人jiāo好,所以才能请动老华太医配制解药罢了,设若我不是会一点医术,设若老华太医不肯出手,镕哥儿岂不是就没救了?他还那么小,长辈之间的恩怨与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他何其无辜,凭什么要因此而赔上自己的xing命?”
说着,话里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正气和无畏,“侯爷把这个家,把三个孩子jiāo给我,我就要保障他们的健康安危,同时也要保障自己的健康安危,让侯爷在外面打拼时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不管是为了三个孩子,还是为了侯爷,抑或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姑息,也做不到姑息那凶手,不然就是在助纣为nüè!还请祖母明察!”
孔琉玥说完,便有些不服输的直视起老太夫人的眼晴来。老太夫人要责骂她要惩罚她她都无话可说,也不能反杭,但是,她绝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没想到方才还一脸严肃的老太夫人,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好了,我又没有怪你,不过白问问罢了,你还是先坐下罢!”
说着叹息一声,眼里划过落寞,“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我又像之前几次那样,事到临头又心软,所以才会瞒着我,甚至小小算计了我一把的对不对?不怕告诉你,若是你事先告知了我,我没准儿还真会因事qíng并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又心软了亦未可知,毕竟手心手背都是ròu,哪怕有一块已经烂掉了,那也始终是自己的,——只能忍着恶心难受,最终还是无法轻易割舍……”
但随即却是神色一正,“不过这一次,也的确是时候该将这块腐ròu给割掉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然明儿连带被腐化的,就不只是咱们永定侯府,甚至还会带累整个傅氏一族了!”
孔琉玥听到这里,方算是彻底私了一口气。
祖孙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孔琉玥便起身请问:“要不要使人去西山给侯爷送个信儿?”虽说憎恶太夫人至极,只要太夫人顶着永定侯府太夫人和傅城恒继母的身份,傅城恒就不得不为她披麻戴孝,不然就是‘不孝’,甚至会引来御史的弹劾;一如她自己虽也憎恶太夫人尤其是傅旭恒,却也不得不为太夫人cao办丧事,为她披麻戴孝一样,真是有够郁闷!
“论理是该使人去与老大说一声,让他回来奔丧的,不然……”老太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眉道:“可是皇上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恩准?要不,让王爷进宫为老大求一道夺qíng的恩旨?”
话音落下,不待孔琉玥答话,又摇头自问自答道:“不妥,毕竟是咱们家的家事,总不能样样都指着王爷为咱们家出头。还是使人去与老大说一声,让他先上奏折,看皇上如何回复后再做定夺!”
孔琉玥应了,适逢听得外间的自鸣钟敲了两下,知道已是凌晨两点,因劝老太夫人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祖母歇一会儿罢,旁的事自有我和二弟妹打点,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折腾了这么大半晚上,老太夫人早困倦得不行了,方才不过勉力支撑罢了,这会子闻得孔琉玥的话,也就顺势点头道:“那你就多受累一些,等事qíng了了,我和老大自然谢你!”
孔琉玥忙起身说道:“祖母言重了,原是孙媳的本分。”又说起傅镕,“……是这会子让人抱他回去?还是明儿一早使人来接?明儿只怕有不少人会来吊唁,我的意思,索xing这会子抱他回去,省得明儿再麻烦,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老太夫人活了七十几载,经过的丧事多了去了,自然知道有多忙乱,因点头道:“也罢,就依你的意思。”
孔琉玥于是命人去内室抱了傅镕出来,辞了老太夫人,将傅镕送回芜香院后,方马不停蹄的又去了景泰居。
方到得景泰居外,就见二夫人被打着灯笼的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走了过来,瞧得孔琉玥,忙迎上前屈膝行礼:“大嫂。”
孔琉玥忙还了礼,问道:“二弟妹院里的事可都安排妥了?”老太夫人既委了二夫人协理孔琉玥办理丧事,她料想这阵子都松快不了,因此先回去将自己院里的事做了一番安排。
二夫人道:“已经安排妥了,多谢大嫂关心。”
妯娌二人说着话,被簇拥着走进了景泰居停灵之室。
就见傅旭恒、傅颐恒和三夫人都已换好了全身的孝服,正跪在灵前烧纸。惟一不同的是,傅颐但是一脸的哀戚,傅旭恒是一脸的惶惶,三夫人刚是一脸的无所谓,就好像眼前停的不是她的婆婆,而是旁的陌生人一般。
傅颐恒和三夫人都从头到尾没看傅旭恒一眼,就好像他是隐形人似的。
孔琉玥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傅旭恒,看来你很快就会尝到众版亲离是什么滋味儿了!
行至灵前上了香,又软言安慰了傅颐恒几句,并命众值夜的婆子们经心些后,孔琉玥和二夫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回到屋里,孔琉玥连澡都懒得洗了,简单的盥洗了一番之后,倒头就睡。接下来这段时间,还有得她忙呢,她得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体力和jīng神。
再过半个多月韩青瑶就要出嫁了,她原本还想着就这几日挑个日子,回了老太夫人去伏威将军府住一晚,与韩青瑶好生说说悄悄话呢,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太夫人果然讨厌,连死了都不让她安生……
孔琉玥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却只觉得眼晴才一闭上,已被叫醒了,不由打着哈欠对chuáng前正挂幔帐的珊瑚抱怨道:“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别是咱们的钟坏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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