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一脸的悔不当初,一边掐着孔琉玥的虎口,一边哭道:“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也是太害怕太震惊了,失了主意,只想着赶紧把消息告诉夫人,我没想到夫人她会……,这可如何是好?”
梁妈妈也哭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如何是好?夫人这会儿急火攻心晕过去了还好,待会儿醒过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话音未落,就见孔琉玥的手动了一下,眼皮也随即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梁妈妈喜出望外,忙含泪问道:“夫人,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要不要……”
“扶我起来!”孔琉玥等不及她把话说完,已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打断了她。
梁妈妈心下一惊,夫人这是受打击过度,所以连眼泪都没有了吗?心下恐慌,手下却不敢怠慢,忙忙动手扶了孔琉玥起来,又拿大迎枕枕到她背后后—方赔笑道:“夫人,要不要给你沏一杯参茶来?”
彼时谢嬷嬷与白书珊瑚已闻声放下手上的活计,赶了过来,瞧得孔琉玥面如金纸,气息微弱,都唬了一跳。谢嬷嬷忙上前坐到璎珞让出来的位置,急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敢是病了?”说着一边抬手抗上孔琉玥的额头,一边已吩咐白书,“还不拿了夫人的对牌,让人请太医去!”
“……哦,马上就去,马上就去!”白书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转过身便疾步往外走去。
“回来!”却被孔琉玥给出声唤住了,“我没事儿,不必请太医了!”
说完看向璎珞,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qíng堵的问道:“你刚才说的征西大军大破安定城,不日便将班师回朝,侯爷却在追赶西番大汗的过程中,不慎与西番大汗一起坠下悬崖阵亡了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再细细与我说道一遍!”
一席话,说得谢嬷嬷与白书珊瑚也瞬间煞白了脸,但潜意识却都觉得这不是真的。谢嬷嬷因qiáng笑道:“前儿个嬷嬷不是已告诉过夫人,梦与现实由来都是相反的吗?夫人只管放宽心罢,侯爷一定会平安凯旋的,您就放一千个一万个心罢!”
孔琉玥却似是没听到谢嬷嬷的话一般,仍然定定的看着璎珞,平静的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的?即刻与我一字不漏的道来!”
众人的目光便都随着她的话,齐齐落在了璎珞身上。
璎珞不由瑟缩了一下,才qiáng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颤声说道:“夫人,许是奴婢听错了亦未可知,当不得真的……”
“我要听实话,一字不漏!”孔琉玥依然一脸的平静,声音里却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璎珞就不敢再隐瞒了,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璎珞自与刘qiáng订亲以后,虽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两人双双作为手里有一定权利的执事人,碰面的机会还是尽有的。
那刘qiáng因见璎珞生得娇美,又想着这样娇美的人儿很快就将是自己的妻子了,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只觉怎么爱也爱不过来,怎么献殷勤也献不够。只璎珞毕竟是女儿家,面皮儿薄,对他献的殷勤十次倒有八次有意无意视而不见的,因此他心里十分着急。
不想他正着急之时,就让他无意听到了一个大消息,他自觉这些消息一定能打动璎珞,因此巴巴的托人请了璎珞去会面,并将那个大消息告知于了她。
“……刘、刘管事说,这个消息是他经过外书房时,无意听王爷与二爷并凌总管说的……王爷还说就快过年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的,怕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承受不住打击,虽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让二爷和凌总管仍然要封锁好了消息,至少短时间内不能传进内院,能多瞒一日便算一日……”璎珞说着说着,眼见孔琉玥的脸越来越白,但却从头至尾都没有一滴眼泪,恐惧害怕至极,忙又说道:“夫人,刘管事他只是远远经过外书房,并未听真切王爷和二爷他们的话,指不定他听错了亦未可知,当不得真的,您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侯爷一定没事的,一定会平安凯旋的!”
梁妈妈忙也急声附和道:“是呀,夫人,他刘qiáng不过一个二等采买管事,哪有资格接近外书房?指不定根本就听岔了,实实当不得真,您可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侯爷一定没事的!”
心里已把刘qiáng骂了个臭死,说来能年纪轻轻就在外院做到二等管事,也算是个伶俐人,—怎么关键时刻,却糊涂到这个地步?也不想想,殷勤是这样献的吗,璎珞乃夫人的贴身丫鬟,她有什么异样,夫人还能不知道的?万一此番夫人有个什么好歹,他们两家都得跟着完蛋!
总算弄明白了事qíng前因后果的谢嬷嬷也是一肚子的气,不过她气的是璎珞。好歹也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平日里经过见过的事qíng多了去了,还是这么毛躁,就算事qíng是真的,她也该缓着一点啊,这要是夫人有个什么好歹,看她饶得了饶不了她!
不过谢嬷嬷气归气,却也知道眼下不是发落璎珞,而是该劝解孔琉玥,别让她伤心坏了身子的时候,因也附和璎珞的话道:“夫人,侯爷他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您可别先自乱了阵脚,好歹也要先将事qíng弄清楚了再伤心亦不迟,不然待会儿证明了刘qiáng只是听错了,您可不就白伤心难过这一场了?”
几人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孔琉玥略微有所松动了。对,事qíng都还没弄清楚,她就在这里自己吓自己,万一证实了刘qiáng的确是听错了,岂不是虚惊一场?因命梁妈妈:“即刻让人备车,我要去晋王府一问究竟!”
他刘qiáng不过一个二等买办,平日里只怕连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都很少,又怎么可能一听就听到这般重要的消息了?怎么不是别人听到,偏是他听到了?一定是他侥幸听了个一鳞半爪的,为了讨好心上人,然后就添油加醋告诉了璎珞,但其实实际qíng况根本就不是那样!对,一定是的!
孔琉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吩咐白书珊瑚服侍自己换衣梳头。
她固执的不肯去想另一种可能,就好像自己不去想,事qíng的另一种可能就不存在,傅城恒就一定会平安归来一般!
糙糙妆扮了一番,孔琉玥迅速去到乐安居,qiáng迫自己镇定如常的辞了老太夫人,便被簇拥着行至垂花门外,坐上了去往晋王府的马车。
一路上,孔琉玥的拳头都攥得死紧,既希望马车能再快一些,能立刻抵达晋王府,又希望马车能慢一些,不要那么快抵达晋王府……这般矛盾的心qíng,只有在嫁给傅城恒的当日,坐在花轿里时,她才尝到过。
但不管孔琉玥如何矛盾,马车还是在用了与往常差不多的时间后,顺利抵达了晋王府。
早有婆子领命接在了门外,直接将孔琉玥的马车接进垂花门后,方由早已侯在那里的金珠和陶妈妈上前将她扶下车,簇拥着她去了晋王妃的正院。
晋王府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二致,来往的丫鬟婆子瞧着也并无异样,但孔琉玥的心还是在见到金珠和陶妈妈之时,一下子揪得更紧了。
金珠和陶妈妈都面色苍白,双目红肿,一看就知道才哭过,而且哭的时间并不短……孔琉玥拒绝去深想她们为什么会哭,也qiáng迫自己不去问她们,眼下她只相信晋王和晋王妃的话,她希望真有什么,也是自他们夫妻口中得知的!
一行人到得晋王妃的正房,晋王妃早已领着人接了出来。
晋王妃绾了灵蛇髻,戴了金凤步摇,穿了红罗cha金袄裙,外面罩了件窄袖遍地锦大红百蝶穿花通独袄。不但如此,还画了眉,抹了粉,涂了胭脂……意外的打扮得隆重而华丽。
孔琉玥的心就又揪了一下,这是在家里,哪里需要打扮得这般华丽?人只有在想彰显或是掩饰什么的时候,才会在穿戴打扮上拼命下功夫,尤其晋王妃的眼睛里,分明有血丝!
难道晋王没有将消息也瞒住晋王妃,而是直接告诉了她吗?他就不怕她承受不住打击?还是晋王妃是通过其他渠道得知此事的?抑或真是她多心了,晋王妃其实还不知道?
念头闪过,孔琉玥已屈膝给晋王妃行礼:“见过姐姐……”她决定先静观其变,一切都等到见到晋王之后再说。
早被晋王妃一把搀了起来,笑道:“弟妹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逛?孩子们呢?怎不带过来?前儿个珊丫头还跟我说,有日子没见初姐儿了,记挂她得紧呢!”
又一叠声的命丫鬟沏滚滚的茶去,“……另外,再将前儿个皇后娘娘赐下的凤仙橘装一盘子上来,再就是将秦王妃昨儿个送来的玉蔻糕装一盘子来,舅夫人爱吃那个!”一副忙碌得不得了的样子,却反而给人以一种yù盖弥彰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在拼命掩饰什么似的。
直看得孔琉玥五内如焚,几乎就要撑不住与晋王妃拐弯抹角,而是想直接开口询问了。但想了想,还是qiáng忍住了,只是趁她说话喘气的空挡,试探着问道:“怎么我瞧姐姐jīng神很不好的样子,敢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了,姐夫不在府中吗?”
话没说完,晋王妃已像是被人忽然踩住了尾巴似的,霍地站了起来,“没有啊,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啊……”说着似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忙又坐下,仙仙的笑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儿,我只是这几日睡得有些不踏实,所以瞧着有些jīng神不继罢了,弟妹别乱想!至于你姐夫,他打早儿就进宫了,这几日内务府公务繁忙,他是片刻不得闲儿,也不知道晚间能不能回来,弟妹找他可是有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果真没有事发生,又岂会是这个反应?晋王妃的态度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且也进一步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经知qíng了!
孔琉玥决定不再掩饰,清了清嗓子尽量简单、不带感qíng的问道:“实不相瞒姐姐,我之所以这会子过来,乃是因为有一件事想向姐姐求证,希望姐姐能据实以告!我想请问姐姐,侯爷他是不是……出事了?还请姐姐据实以告!”
晋王妃的眼里就飞快闪过一抹慌乱和哀恸,但仍qiáng挤出一抹笑意,故作吃惊的问道:“煦之他好好儿的呢,弟妹怎么会这么想?”
孔琉玥见问,一脸平静的道:“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而是我已实实听说了这件事。我听说征西大军大破安定城,不日便将班师回朝,但侯爷却在追赶西番大汗的过程中,不慎与西番大汗一道坠下悬崖,……阵亡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请姐姐不要瞒我,只管据实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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