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瑶一阵心痛,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她的痛苦减轻一些。她甚至在想,自己让她哪怕行尸走ròu的活着,也必须活着而不准寻死,到底是对还是错?看她这么痛苦,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韩青瑶便已猛地摇头,将其摒出了脑外。她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有这样糊涂的想法,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比死了qiáng,活着就还有再幸福快乐的希望,死了则真是什么都没有了,时间是冲淡一切最好的良药,来日方长,她相信孔琉玥总会有走出来那一天的!
“傅城恒,你不要是……我听你的,我答应你,求求你不要是……”
半夜时分,韩青瑶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得孔琉玥的哭喊声。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下榻往chuáng边跑去,就见孔琉玥正满头大汗的在剧烈挣扎着,嘴里还哭喊着傅城恒的名字’求他不要走。
韩青瑶鼻子一酸,差点儿就没忍住掉下泪来,她忙qiáng自忍住,轻推了孔琉玥一下,“田田,醒醒,醒醒!”
孔琉玥被她一推,总算醒了过来,只是眼神先还有些迷惘,没有焦距,片刻方彻底的清醒过来,一把抓过她的手便哭了起来:“若淳,我梦见傅城恒了,我又梦见他了……可他说我答应过要帮他照顾好祖母和孩子们的,却没有做到,不愿意见我……无论他怎么求他,他都还是要走,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留下……他一定是恨死我了,恨我没有及时去救他,恨我没有做到答应他的事……他一定恨死我了,他一定恨死我了……”
一席断断续续、哀婉至极的话,不但说得韩青瑶掉下泪来,也说得一旁闻声赶进来的珊瑚香如等人都哭了起来,夫人(大姑奶奶)实在太可怜了,上天待她也实在太不公平了!
孔琉玥在韩青瑶怀里再次哭了个肝肠寸断,也是因为她才睡了一觉,有些迷糊,方才的梦又太过真实,让她失了方寸,不然她是绝不会在还有旁人在的qíng况下,哭成这样的!
花了很长的时间,孔琉玥才在韩青瑶的柔声轻哄之下,再次睡着了。
韩青瑶见她睡得安稳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也躺回榻上,很快进入了梦乡,折腾了这么一整天加大半夜,她早累了,实实支撑不住了了。
一直听到韩青瑶的呼吸声变得清浅而均匀后,孔琉玥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不敢再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过之前傅城恒那张满是失望和灰心的脸。他说她既然做不到答应他的事,当初就不该答应他,反之既然答应了,那就该拼尽全力做到才是,怎么能就这样倒下了,将所有的担子都撂到晋王妃的肩上?他说对她很失望,觉得自己所托非人,早知道就不该将老太夫人和孩子们托付给她,早知道就该给他们谋好第二条路的!
面对他的指责,孔琉玥自是拼命自辩,她说自己做到了答应他的事,照顾好了老太夫人和三个孩子,撑起了永定侯府的。可他却说她没有做到,说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根本就微不足道,说她至少也要把这次难关撑过了,才算是做到了,不然他将永不再见她,并且当即便转身而去,无论她怎么哀求,都不肯回头,更不肯留下!
孔琉玥根本不敢再闭眼,既怕闭上眼睛会看见傅城恒失望的脸,更怕他说到做到,真让她连他失望的脸都再看不到。刚才若非怕韩青瑶担心,不肯去睡,她是定然不会闭眼假睡的。
她就这样大睁着酸涩疼痛难当的双眼,一直到了天亮……
卯时三刻,韩青瑶在与往日差不多的时间醒了起来。因刚睡醒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她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想起自己现在正身处何处,忙翻身坐了起来,飞快穿好衣服,便要瞧chuáng上的孔琉玥去。
她穿好衣服下了chuáng,才发现孔琉玥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并且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半身靠在chuáng头上发怔。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叫道:“田田,你这是……”
孔琉玥应声回过神来,见她醒了,扶着chuáng柱站起身来,甚至还朝她微微笑了笑,“瑶瑶,你醒了啊?”声音仍然嘶哑破败,不过总比昨儿个稍微好了几分。
她穿着昨天的衣服,因来时怕老太夫人动疑,颜色自然有些鲜亮,但因永定侯府本就正值孝期,衣服原便偏素淡,倒也不显得突兀。只是衣服明显有些偏大,穿在她身上有些空空的,再衬着她尖尖的苍白小脸,让人只消看一眼,便会没来由生出几分心疼来。
韩青瑶自然也不例外,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是要喝水还是要去净房?怎么也不说叫我一声呢?”又道,“你身子还很虚,无事宁可不要起来的好,还是让我扶你躺下,好生再歇着罢!”
孔琉玥却摇了摇头,“不躺了,等会儿还要回去呢。”她已经想好了,
傅城恒既然怨她没有做到答应他的事,所以不肯见她,那她就做到答应他的事,到时候他自然就肯再见他了!
“回去?”韩青瑶大吃一惊,“回哪里去,永定侯府吗?你放心,娘昨儿个已经使周嬷嬷去见过傅老太夫人,说她留下你了,三五日内料想她不会动疑,你就安心留下来将养身体罢。”
孔琉玥依然摇头,“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十几日就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正忙着备办年事,我身为永定侯府的当家主母,若是离开一日半日的,还不会惹人动疑,一离开便三五日,可就太yù盖弥彰了,到时候反倒让祖母和孩子们动疑。再就是……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祖母和孩子们,要把永定侯府撑起来的,我既然答应过他,就一定要做到,到时候他见我做到了,指不定就愿意再来见我了呢?”
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打算告诉韩青瑶,那将是深埋在她一个人心底的秘密。她和傅城恒同chuáng共枕,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屋里早已遍布他的痕迹和气息,指不定她身处于那样熟悉的气息中,就很快又梦见傅城恒了呢?还有他写给她的信,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他的衣物和日常用具……触景伤qíng固然让人痛心伤怀,也总比连景都没得触的好!
平平静静的声调和话语,却无端说得韩青瑶想哭,她是很想看到孔琉玥再坚qiáng起来,做回往日那个面对任何困难和挫折都挺直着脊梁,从不屈服,勇敢向上的她,可真当看见了时,她为什么会这么心疼呢?
不过无论怎样心疼,能看见孔琉玥坚qiáng起来,韩青瑶还是很乐见其成的,至少这样的她,总比昨日看起来万念俱灰的她要好得多!
韩青瑶叫了珊瑚璎珞进来服侍孔琉玥梳头洗漱,自己也在香如桃叶的服侍下梳洗了,又命人摆了早饭来,与她一道吃毕,才一道去了晋王妃的正房。
晋王妃正红肿着眼睛无jīng打采的吃早饭,跟孔琉玥一样,她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什么也吃不下,奈何想着接下来自己还有那般重的担子要扛,便是再不想吃,也得qiáng迫自己吃一点。
闻得丫鬟来禀:“舅夫人和世子妃来了!”晋王妃吃了一惊,忙起身接了出去。
果见韩青瑶与孔琉玥手挽手走了进来,及至近了,晋王妃才发现二人说是手挽手,却更像是韩青瑶在支撑着孔琉玥大半的体重一般。
再看孔琉玥,不过才短短一天一夜,整个人已瘦削憔悴得风chuī即倒,尤其一张苍白的脸,更是只剩下二指大,因此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大得突兀。
晋王妃不由一阵心痛,煦之那般宠爱弟妹,若是让他看见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该有多心疼啊?还有自己这个姐姐,也是他向来最心疼最看重的,若是让他看见自己这般难过,也会无比心疼罢?
只可借,自此弟妹将再没有夫君的宠爱,自己也将再没有弟弟的心疼和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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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孔琉玥这会儿是为辞行而来,晋王妃当即皱起了眉头,“弟妹你身子还虚呢,还是再将养两三日再说罢,至于祖母那里,自有王婶为你周旋,不会让祖母动疑的。何况,……凡事还有我和你姐夫呢,你就不必管了,只管将养好自己的身体便是。”弟弟那般珍爱弟妹,尔今他已不在,她做姐姐的更要代他照顾好弟妹才是!
孔琉玥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缓缓说道:“还有十几日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备办年事,庄子上的管事们也都陆陆续续会回府来jiāo账,我若不在,这些事该jiāo由谁来做?我若丢下这么多事只图自己受用,祖母必会不高兴且会动疑……还有孩子们,我一语未留下就离开这么久,他们必定会担心。我答应过侯爷,要照顾好祖母和孩子们,要撑起永定侯府的,我不能言而无信……所以姐姐就让我回去罢!”
说完见晋王妃仍是紧蹙着眉头,一脸的犹疑之色,约莫猜得到她的心思,只得苦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至少在做到答应傅城恒的事qíng之前,她不会再做傻事了,不然就算去到九泉之下,她也无颜见他!
韩青瑶自然能理解晋王妃的担心,但她却更知道眼下让孔琉玥忙碌起来至少比让她什么都不做的闲着好,一旦忙碌起来,她便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沉浸在伤心和痛苦中,一旦忙碌起来,她的jīng神也有了寄托,指不定反而会让她振作起来亦未可知。
因忙帮腔道:“是啊九嫂,如今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玥儿的确不适宜离家太久,以老太夫人的jīng明世故,没的反让她老人家动疑。再者,我说句不好听的,事qíng终究是会传开的,换做是我,我就宁愿是从自己最亲近的人嘴里知道事qíng的真相,也不愿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自己瞒在骨里,最后再经由旁人之口知晓。玥儿回去后,寻下合适的时机,还是该先把事qíng透露一点给老人家知道,好让她心里有个底的,不然忽刺刺一下子听到,只怕……结果反而更糟……”
一面说,一面不由暗自心疼叹气,玥儿真是太苦了,遭遇了这样不幸的事,却还要qiáng打起jīng神去承担足以压弯她腰的重担,连悲伤难过的时间和权利都有限,老天真是太不开眼了!
平心而论,见孔琉玥这么快就振作了起来,——至少表面振作了起来,晋王妃还是很欣慰的,她早说过她的弟妹不是寻常闺阁妇人,她的能力见识甚至远超很多大男人,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少说也要再将养个三五七日的,我怕你回去后要忙的事qíng太多,反而不得静养。要不,你再好生休息一晚,明儿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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