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恒和傅颐恒于是进了内室,孔琉玥也跟了进去。
奈何老太夫人见了他兄弟两个,还是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的瞪眼鼓腮,看得他二人也红了眼圈,待退出去之后,傅希恒便道:“我没想到祖母病qíng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事不宜迟,我这就请小华太医去,也好让祖母早些好起来。”
孔琉玥正要说话,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二爷,王府的长史并大总管来了,凌总管请您即刻去外书房呢!”
叔嫂几人听说,方想起晋王昨儿个说的今日要派王府大总管过来之事,傅希恒因道:“知道了,我这就去。”打发了小丫鬟,转向孔琉玥说了一句,“大嫂,我去去就来,待安排好外院的事后,再去请小华太医。”便急匆匆往外院去了。
余下孔琉玥见傅颐恒还站在原地不动,面上似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迷茫,想了想,因说道:“祖母这里有我伺候即可,四弟大可放心,不如回房歇息或是温会儿书去?”平心而论,她还真不知道傅颐恒能帮上什么忙,他既不若凌总管处事那么老练,又不如傅希恒早已能独当一面,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做过那些事,而内院之事,又无论如何轮不到他cha手,果真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傅颐恒被孔琉玥这么一说,大抵也想到了自己的无用,眼里闪过一抹羞赧,片刻方低声道:“我这会儿特意留下,其实是想跟大嫂说一声‘节哀顺变’的,大哥……的事既已出了,剩下的人再难过也要继续活下去,还请大嫂能看开一些,别抠坏了自个儿的身体。除此之外,我还想跟大嫂说一声‘对不起’……”
只是话没说完,已被孔琉玥打断:“四弟何来对不起我之说?他是他,你是你,也有他做了错事,倒要你代他赔礼道歉的理?罢了,以后都休要再提此事!”
傅颐恒闻言,脸上羞赧之色更甚,“话虽如此,毕竟我跟他也是……”
“也是什么?”依然未及说完,已被孔琉玥打断,“四弟是不是想说毕竟你跟他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四弟难道只记得跟他是兄弟,跟侯爷和二弟就不是了?”
“不是,大嫂,我没有那个意思,”傅颐恒被她说得有些无措起来,“我只是觉得他做下那样的事,简直就是天理难容,怕大嫂心里难过,所以才想代替他给大嫂道个歉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孔琉玥表qíng一冷,“他已经被逐出傅氏族谱了,与你便再无瓜葛,凭他做下何等天理难容的事,又与你什么相gān?还请四弟以后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及此人,否则,就别怪我这个作嫂嫂的翻脸无qíng了!”
她不想迁怒傅颐恒的,可一来她听不得‘节哀顺变’那四个字,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打断了他的话;二来则是因为她实在太厌恶太憎恨傅旭恒了,一听他提及他,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
孔琉玥说完,不待傅颐恒有所反应,已转身进了内室去服侍老太夫人。
余下傅颐恒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方勾唇扯出一抹苦笑,然后怏怏的离开了乐安居。
下午,傅希恒带着礼物去了华家,却被告知小华太医出京去了,要几日后方能回来,傅希恒无奈,只得留下拜帖,打道回府,打算等小华太医回来后再去请。
孔琉玥知道后,万般无奈,只能又使人去请了金太医来。她倒是想亲自出手的,也顾不得会不会让人起疑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关心则乱的缘故,她发现自己拿针时手都是抖的,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
金太医来后,虽再次给老太夫人施了针,却没有再开别的方子,只是建议孔琉玥他们若是想请小华太医来瞧,就要趁早,否则只怕回天无术。
送走金太医后,孔琉玥越发纠结了,这万一老太夫人真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可该怎么办?总不能真不管不顾的扔下这个烂摊子罢?
第二日一早,晋王妃和侯府的另两位姑奶奶都举家回来了。另两位姑奶奶俱已知道傅城恒罹难的消息了,都红肿着双眼,一回来便拉了孔琉玥的手默默流泪。
相较之下,孔琉玥反而平静得多,若非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人更是瘦得风chuī即倒,别人还会以为没了夫君的人不是她呢!
一家人略显沉闷的吃过午饭后,因见有二夫人和两个庶妹伺候在老太夫人chuáng前,晋王妃于是拉了孔琉玥回芜香院说话儿,只刚一踏进正房,瞧见屋里的摆设还是跟傅城恒没走前一模一样时,她已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这一哭,孔琉玥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儿,但好歹忍住了,她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要坏了,如果眼睛坏了,到时候她还要怎么去找傅城恒?
无声啜泣了好一阵,晋王妃才渐渐收了泪,哽声向孔琉玥道:“昨儿个进宫朝拜后,皇后娘娘留了我说话,除了劝我放宽心些以外,还让你也放宽心些。还说皇上已经打算追封煦之为忠靖王,配享太庙了,永定侯府以后就要改称忠靖王府了……”
说着小声抽泣了一下,才又道,“除此之外,皇后娘娘还告诉我,庆王叔已经上疏奏明了收你为义女之事,打算为你请封,皇上的意思,是打算封你为‘慧娴郡主’,食公主邑……只等圣旨一下,你便既是王妃,又是郡主,荣耀至极了,如此一来,煦之在地下,也能稍稍安心了……”
一席话,说得才告诉自己再不能轻易流泪的孔琉玥的眼泪,几乎在瞬间已是夺眶而出,她要王妃做什么,又要郡主做什么?这些能换得傅城恒回来,能换得他平安活着吗?她今日越荣耀,她就越会记得这些荣耀都是怎么得来的,如果她的荣耀要靠傅城恒的平安甚至是xing命去换,她宁可不要!
再没有人会比晋王妃更理解孔琉玥此时的感受了,只因皇后刚跟她说起此事时,她跟她也是一样的反应,几乎是瞬间已是泪如雨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皇上这会儿把全天下都给了煦之,又能有什么用?能换回他的xing命吗?充其量也只能聊表安慰而已,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姑嫂二人对坐着无声的啜泣了一阵,侍立在门边的白书怕她们哭坏了眼睛,qiáng忍着泪意吩咐小丫头子打热水来服侍她们净了面,又重新换了热茶来,二人方稍稍好了一些。
晋王妃想起还有别的事,因喝了一口茶,用哭过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向孔琉玥道:“王爷昨儿个回府后,即刻就使人拿了他的帖子去五城兵马司,那个混账东西是别想再活着走出五城兵马司的大门了!”
孔琉玥点点头,眼里罕见的闪过一抹戾色,“不过也不能太便宜了他,让他轻轻松松就死了!”
晋王妃也咬牙发狠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你姐夫已经吩咐过了,管保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尹家你打算怎么处置?不如还是让你姐夫出面罢,一来可以为你省事,二来也免得再落人话柄。”
孔琉玥闻言,摇了摇头,“不必麻烦姐夫了,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就好。”
怕晋王妃担心,索xing将自己的打算大略说了一遍,“实不相瞒姐姐,其实我手上有一张当年我嫡母带我进京时的账单,大约有二十万两,就算尹家养育了我十年,又拿出了一万银子给我做嫁妆,他们依然侵吞了我孔家不少于十八万两银子的财物,只不过之前我想着他们好歹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不打算跟他们计较罢了。如今既然他们不仁在先了,就不要怪我不义在后了!我打算等元宵节衙门开衙过后,便使陪房去状告尹家侵略女婿家产,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姐夫使人去衙门打声招呼了!”
明明是他们侵吞了孔家的财产在先,她不跟他们计较也就算了,竟还敢说她忘恩负义,败坏起她的名声来,最重要的是,他们竟敢跟傅旭恒那个人渣联手,那就休怪她无qíng无义了,横竖她有铁证在手,最重要的是,尹家如今被夺爵贬官失了势,晋王府和永定侯府却正是炙手可热之际,她就不信衙门会给尹家人好果子吃!
一席话,说得晋王妃怒不可遏,一拍桌子道:“我就知道那尹家人不是好的,当初竟敢那样欺负你一个孤女!你放心,你姐夫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孔琉玥当然不担心衙门治不了尹家,她惟一担心的是尹慎言,她要是已经出嫁了倒还好,娘家有什么事也株连不了她,可问题是,她还没嫁给邵昀,万一尹家在这个当口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得她连婚事都没了?就算婚事还在,嫁妆铁定也远远及不上从前,万一到时候邵昀嫌弃她该怎么办?
她把自己的担心说给了晋王妃听,“……本又是我求着姐姐为她保的媒,我真怕她到时候会怨我。”早知道当初就该设法把婚期提前的,尹慎言算是尹家她惟一牵牲的人了,她不想看见她不幸福!
晋王妃却不甚在意,“这有何难,我待会儿回去后就使人去问邵昀,若是他同意,就把婚期提前,赶在你递状子之前,将人迎过门便是。”她敢说尹家这时候绝不敢说半个不字,只会巴巴的把人送过去,不过,依然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就是了,谁叫他们敢不仁不义在先的!
孔琉玥闻言,方放下心来。她不是圣母,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也不觉得尹慎言就完全无辜,不该被尹家人牵连,但如果自己的举手之劳,便能换得一个人后半辈子的幸福,她愿意去做,就当是为傅城恒积德,好让她早日找到他了!
210
大年初三日一早,孔琉玥便领着珊瑚瘿络,坐车去了庆王府,随行的还有一整辆车的礼物。
本来她是想带了三个孩子一起去,也算是让孩子们正式见见庆王爷和庆王妃这对新鲜出炉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后好多个侍仗的,想着三个孩子这两日都怏怏的,大多时候都躲在房里能不见人便不见人,必是跟她一样,不想面对旁人即便是出于善意的同qíng和劝慰,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因只去乐安居给老太夫人请了辞,又与二夫人致了歉,说自己至多吃了午饭便会回来,二夫人只能下午归宁了,不过,言明二夫人可以在娘家住一晚再回来。
二夫人也是知道府中如今是何qíng形的,能让她回娘家住上一晚,已算是意外之喜了,当下反倒劝起孔琉玥不必急着回来,府里有她呢,让她只管放心,晚些回来也不打紧。
孔琉玥今儿个去庆王府可不仅只是为拜年,而是有更重要的事,听了二夫人的话,便也没有再多说,被簇拥着行至垂花门外上了车,便径自吩咐车夫抄近道往庆王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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