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点点头,与晋王妃一道送了她至院门外上车,又命人去赵阑珊房中请了初华和洁华来上了车,目送娘儿三个的车子离开后,方打马抄小道悄悄去了庆王府不提。
孔琉玥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命珊瑚去约束所有的知qíng人,她自己则径自去了乐安居。无论如何,傅城恒还活着的好消息都不该瞒着老太夫人,她老人家正是因为得知噩耗,才会撑不住病得这般厉害的,指不定老人家听了这个好消息后一高兴,病就渐渐好了呢?
附耳将好消息告诉了老太夫人后,老人家果然很高兴,虽然泪水流了满脸,但孔琉玥和侍候在一旁也是泪流满面的卢嬷嬷都知道,老人家这是喜极而泣的泪。
到了晚间,又有晋王妃使人过来,告诉孔琉玥赵天朗在打发了四九回来的同时,也使人去了驿站报信的。因此在他们收到四九带回来好消息的同时,皇上那边也已收到了消息,还在事后传了晋王和庆亲王进宫,商量该派谁去迎傅城恒回来之事,只不过被晋王和庆亲王劝阻了,说让赵天朗将功折罪,就由他护送傅城恒回来最好,让孔琉玥放心。
孔琉玥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皇帝便是要找赵天朗和晋王府庆王府的茬,也没有理由和借口了,她终于可以安心等候傅城恒回来了!
只是让孔琉玥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多月,才终于将傅城恒给等回来了。
216
五月下旬的天,已经是炎热非常。
孔琉玥扶着珊瑚的肩,一路艰难的往城外山上的凉亭走去。因天气炎热,她身子又弱,平日里更是缺乏运动,是以才只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她已是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但与身体上疲累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她心qíng的无比舒畅,只因今日是傅城恒回来的日子。
韩青瑶扶着桃叶的肩跟在后面,虽不至于累得像孔琉玥那般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是呼吸紊乱,鬓角生汗就是了。她拿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喘息着问前面的孔琉玥道:“玥儿,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
孔琉玥顿住脚,望了望四周,然后指着一旁斜向上的小径,“喏,看见那条小路了吗?从那里取道上去,应该很快就可以到了罢?到时候站在亭子上面,但凡驿道有人马过来,都能一眼看到。”
“……好罢,咱们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还是继续往前走罢。”韩青瑶歇息了片刻,呼吸稍缓,便又跟着孔琉玥继续往前走起来,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早已将今上赵天钥骂了个臭死。
原来孔琉玥和韩青瑶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皆是拜当今皇上所赐。
自三日前接到驿站的消息,说赵天朗将会于今日护送傅城恒抵达京城后,皇上便即刻下了圣旨,命太子到时领着人代他出城亲迎,直接将二人迎进宫中。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当即便将自得知傅城恒回来之具体日期后,便一直费心在家里准备等候的孔琉玥打得一懵,尤其是在她得知皇上稍后又急诏了小华太医进宫随时待命后,就更是不安,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定要亲眼见过傅城恒因着腿疾,以后都不能再骑马拉弓,且还要亲眼看着小华太医验过才放心不成?他的被害枉想症还真是一日重似一日!
——自打命四九昼夜兼程将傅城恒还活着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赵天朗又通过其他渠道,送了好几封信回来,多是讲述傅城恒身体恢复进程的,当然,赵天朗在传这些信的同时,并没忘记通过驿站也传一份给皇上。如此一来,京中想知道该知道傅城恒伤势的人,自然便都知道了他伤得不轻,即便已经将养了这么些时日,依然不能下地走路,以后只怕也别想再骑马拉弓了之事。
对傅城恒至今犹不能下地走路之事,孔琉玥倒不是很在意。才经历了那样的生死离别,如今的失而复得自然显得弥足珍贵,所以哪怕傅城恒暂时不能走路,哪怕他以后都不能再骑马拉弓,甚至他就是残废了……她都通通不在意,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回来与她和孩子们团聚,其余的一切,她通通觉得不是问题!
她惟一担心的,便是当今皇上的态度。照理说傅城恒才立了那样的大功,又才从鬼门关侥幸捡回一条xing命,不管是站在他们君臣这么几年亲密无间合作的君臣之qíng上也好,还是站在他们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之qíng上也好,皇上都该为傅城恒的死里逃生,失而复得感到欢欣雀跃的。当然,皇上在人前的表现也的确是很欢欣雀跃,但私下里他是怎么想的,可就没有人说得准了。
而这个‘没有人说得准’,则正是孔琉玥和晋王他们所最担心的问题!
不过,孔琉玥担心归担心,却并没有因此便影响了她的好消息,她已经想好了,果真皇上忌惮傅城恒,怕他和晋王郎舅联起手来威胁他的江山,大不了她就劝傅城恒辞官不gān了就是,那般劳心劳力的为皇上卖命,到头来还落不下一个好,他们还不如趁早找个清静的地方归隐了,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呢!
因此昨儿个她便使了人去给韩青瑶送信,请她今儿个一早陪她出城,到城外山上的凉亭里等着傅城恒回来,——即便已知道傅城恒平安无事,今日铁定会回京了,不亲眼看他一眼,且第一时间看他一眼,她依然不能放心。
韩青瑶也是好几个月不见自家夫君的了,心中自是记挂不已,只恨不能早一点见到他,况深知孔琉玥迫切想早一点见到傅城恒的心qíng,是以毫不犹豫就应下了她的请求。
这也是此时此刻,姐妹两个会出现在这山上的原因。只可惜山路狭窄,马车上不去,再要回城去准备凉轿又已然来不及,没奈何,二人只得徒步上山。差点儿没心疼坏珊瑚和桃叶,一叠声的说二人乃千金之躯,不能受此委屈,劝她们还是先回城算了,反正迟早都是能见到侯爷和世子的,还是二人觉得无所谓,坚持要上去,她们才不得不作罢。
两人扶着各自的贴身丫鬟又一鼓作气的住前走了一阵,终于顺利抵达了山顶上的凉亭。
韩青瑶不由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到了,再不到,我就要累死也要热死了……”
“呸呸呸,”话没说完,已被孔琉玥微喘着唤断,“今儿个可是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啊活的,你也不知道忌讳忌讳!”
韩青瑶闻言,吐了吐舌头,上前挽了孔琉玥的手臂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
两人说话间,珊瑚已命跟着的婆子去后面远远跟着的护院们手里接了两个篮子过来,先将凉垫铺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又拿出毡布铺在石桌上,取了带的点心水果等物出来摆好,才请了孔琉玥和韩青瑶过来坐下。
桃叶则自带着的小茶壶里斟了两杯温茶奉与二人,二人吃毕,歇息了一会儿,感觉舒服多了,才双双站起身来,走到亭子边上,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居高临下看起下面的驿道来。虽然驿道离亭子很有一段距离,她们如果不借助千里眼,只用ròu眼看,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人谁是谁。
两人张望了一会儿,见驿道上一直没什么动静,便都有些失望,遂听从珊瑚和桃叶的劝告,复又折回亭中,坐到了石凳子上。
因着无所事事,孔琉玥于是命珊瑚自随身的一个小毡包里,拿出了前日便自晋王那里借了来的千里眼来,举到眼前四下里张望,权当是试验这个时代望远镜的功效。
万幸这千里眼虽比不得现代的望远镜,倒也有一定的功效,至少借助它,能大致看清楚驿道上人的脸,孔琉玥方松了一口气。
“瑶瑶,你要不要试试这千里眼?”孔琉玥松气之余,忽然想起韩青瑶也是好几个月没见赵天朗了,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心qíng一定跟自己迫切想要见到傅城恒的心qíng是一样的,忙有些仙仙的问道。
韩青瑶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又看不大清楚,还不如晚些时间待他回家后,我再慢慢儿的看清楚呢!”她也是几个月不见赵天朗了,又岂能不想他的?只是却更明白孔琉玥的心急如焚,更心疼她这半年以来所受的煎熬,因此十分乐意让着她。
见韩青瑶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孔琉玥不由有些小感动,她知道她是在有意让着她……但她还没感动完,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忙站了起来,急声问韩青瑶道:“瑶瑶,我今儿个这样打扮没问题罢?还有,我头发乱了没有,方才走了那么远的山路,我看起来是不是篷头垢面,灰头土脸?”
韩青瑶闻言,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玥儿,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遍问我这个问题了,刚见面时一遍,下马车时一遍,如今已足足三遍了,果真是‘女为悦己者容’不成?你只放心罢,你就算身披麻袋,脸不洗头不梳,在傅大哥眼里必定也是最美的,更何况你今儿个还打扮得这么漂亮?可恨我也是女人,不然早拐你回家做我媳妇儿去了!”
她这话说得并不算言过其实,孔琉玥今日的确打扮得很漂亮。上身是海棠红洒金葡萄玟的半袖小衫,里衬藕荷色抹胸,下系一袭彩绣蝴蝶百花玟纱裙,一头鸦青的头发斜斜挽了个堕马髻,戴了赤金点翠的步摇和当日傅城恒送给她的长簪,再配上她脂粉未施,却因才爬了山而自然而然白里透红的俏脸,端的是娇艳如花,让人移不开眼球。
一席话,说得在亭子里服侍的珊瑚和桃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桃叶因笑着cha言道:“世子妃娘娘您这会儿当着咱们这些丫头说说也就罢了,明儿当着大姑爷的面儿,可不能说,不然大姑爷的酷坛子,不,坛子太小,应该说是酷缸子,只怕又要打翻了!”
孔琉玥本就已被韩青瑶一席话打趣得红了脸,这会儿再听桃叶这么一说,越发不好意思,跺脚唤韩青瑶道:“你今儿个不也打扮得很漂亮?难道是特意打扮给我瞧的?还说我呢!”
自得知傅城恒的的确确还活着的消息后,她便即刻褪了孝衣,一应素色的衣衫亦命人收了起来,也有心qíng捯饬自己的衣着妆扮了,但因老太夫人还病着,仍多以素雅为主,像今儿个打扮得这般艳丽,还是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韩青瑶今儿个的确也打扮得很漂亮,上身是一件鹅huáng色jiāo领短衣,外罩藕荷色的对襟半袖,下面是一条柳绿色的碎花松绫裙子,其上的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十分衬她那张白皙jīng致的小脸,仿若一瓣娇嫩的夏莲,明丽中又透着一股子清新味儿。
被孔琉玥这么一说,韩青瑶也微微红了脸,虽然早就知道即便出了城,也未必能第一时间见到赵天朗,临行前,她还是忍不住费心打扮了一番,她才打趣孔琉玥“女为悦己者容”,她自己何尝又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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