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琴也是眼圈微红,哽声道:“我也过得很好,相公他待我很好,很体贴,今儿个也是相公劝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即可,何苦放在心上让自己不自在也让旁人不自在?’,我才有勇气再踏入府门给夫人请安的。都是托夫人的福,我才能有今日的幸福,我一定要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以报答夫人的大恩,请夫人放心!”
要说三人里面孔琉玥最担心的,还是要数蓝琴,蓝琴吃过的苦太多,她是真的很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过的开心幸福,一弥补以前的不幸。如今既听得她这般说,也就放下心来,看向她,也看向白书璎珞笑道:“只要你们能过得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孔琉玥留三人吃过了饭,又给了白书璎珞一个月的假,让她们一个月后再回来当差后,方将她们都打发了。
待三人离开后,傅城恒从外书房回来了,他知道今儿个是孔琉玥几个陪嫁丫鬟回门的日子,估摸着主仆几个有体己话儿要说,因此一早就体贴的去了外书房。
“人都走了?”傅城恒接过小丫鬟递上的温茶,浅啜了一口,方问孔琉玥道。
孔琉玥点点头,眉眼间带着连日来少见的欢快和轻松,“嗯,都走了。看她们都过得还不错,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傅城恒笑了笑,“知道你念旧!”说着眉眼间已渐渐染上了yīn霾,“才小华太医找到我,说祖母的大限,就在……这两日了,可姐姐却至今未能回来,我怕祖母那里,等不到她了……”
孔琉玥听说,眉眼间的轻松一下子散了去,“照理姐姐上了表,小华太医又日日来给祖母请脉,皇上和皇后娘娘该知道祖母已时日不多了才是,这般拖着不让姐姐回来,到底什么道理?总不能就因为朝堂上的事,连人伦孝道都不顾,让姐姐连祖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吧?”
傅城恒皱眉想了一回,最后沉声道:“我等会儿就使玉漱去一趟庆王府,请子纲和庆王爷设法在皇上面前为姐姐姐夫周旋几句,祖母她老人家为儿孙cao劳了一辈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老人家含恨而去!便是皇上,也休想阻止我!”自晋王被申饬和奉旨闭门思过后,第一次毫无遮掩的流露出了对皇上的不满来。
孔琉玥看着心下微惊,又有几分恶意的畅快,皇上这样咄咄bī人,等bī得人退无可退之时,便是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真到了那一天,后悔死他去吧!
傅城恒说完,终究气难平,因即刻命人使了玉漱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打发了出去。
打发了玉漱,傅城恒正要与孔琉玥再说,外面忽然传来纷乱的声音,他本正自生气,闻得这阵喧哗,气上加气,不由大喝了一声:“谁在外面大声喧哗?”
话落,就见老太夫人屋里一个老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连礼也顾不得行,便先哭道:“国公爷,大夫人,老太夫人快不行了……”
230
九月初的天,虽已较之盛夏凉慡了许多,但白日里热热的紧。
整个乐安居的气氛都沉重而压抑,除过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啜泣传入众人的耳里,便只隐隐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又因老太夫人受不得凉气,所有的窗户便都严严的关着,兼之彼时人又多,屋里的气氛便渐渐于沉重压抑之外,又添了闷热,让人身上的汗已不知将衣衫打湿了几回,额头上九更不必说了,个个儿都是一际的汗。
但却没有人顾得上去擦,所有人都跪在老太夫人的chuáng前,男人以傅成恒为首,后面是傅希恒傅颐恒并傅铮傅钧傅镕三兄弟;女人则以孔玥为首,后面则是二夫人并初华舜洁华姐妹三个,再就是两位闻讯赶回娘家来的庶出姑奶奶。再后面,才是老太夫人屋里伺候的一众下人并各主子带过来贴身服侍的丫鬟。
chuáng上的老太夫人的眼一直紧紧闭着,早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显然只凭最后一口气在硬撑着。
所有人都知道老人家正在等谁,虽然心里也都没底,不知道老太夫人等得到等不到那一刻,但都时不时的红着眼圈儿往门口方向张望,尤其卢嬷嬷,更是几乎不错眼珠的盯着门口。
此qíng此景落在一样红着眼圈的傅城恒眼里,面上虽未表露出什么来,衣袖下的拳头却是捏的死紧。
他又看了一眼chuáng上气若游丝的老太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二弟,你即刻去晋王府接大姐回来!”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拼着事后皇上要借机找碴儿,发落他甚至发落晋王,他都顾不得了。
“是,大哥!”傅希恒犹豫了一瞬,见大哥神色坚决,知道他是已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也就沉声应了,站起身便大步往外走去。
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不等待立在门口的丫鬟通报出声,一个身影已快速跑进来,然后越过众人,扑到了老太夫人chuáng前,“祖母,阿如回来了,阿如回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阿如啊……”
不是别个,正是众人翘首以盼的晋王妃。
晋王妃一身素淡衣衫,脂粉未施,头上也只得寥寥三二珠钗,看起来很是清减的样子。
晋王则领着一双儿女紧随其后走了进来,父子三人也是一身素淡衣衫,赵允睿和赵阑珊的眼圈还红红的,看起来在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了。
众人瞧得晋王进来,便要迎上前见礼,被晋王摆手止住了,领着赵允睿,跪到了傅城恒身侧,赵阑珊则自觉的跪到了孔琉玥身侧。
听到晋王妃的声音,老太夫人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见眼前的人儿的确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最后一面的大孙女儿,浑浊的眼里也渐渐有了一丝光,吃力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晋王妃的手,便微弱的“咿呀”了一声,然后缓缓的挤出了一抹扭曲的笑容。
晋王妃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握了老太夫人的手哭道:“祖母,都是孙女不孝,不能侍奉在您老人家chuáng前,都是孙女不孝……”
老太夫人又微弱的“咿呀”了两声,吃力的抬起手缓缓抚上晋王妃的脸,却才在伸到半空中时,已缓缓的无力的垂了下去,并闭上了眼睛。
晋王妃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手里托着的老太夫人的头已渐渐变得沉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老太夫人是已经去了,当即便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祖母……”
随着她的哭声响起,众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先是低低的缀泣,渐渐的便发展成了此起彼伏的大哭。
屋里屋外一时间满是哭声,哀鸿遍野。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晋王qiáng忍住悲恸先开了口,“阿如,你先放下祖母,让卢嬷嬷他们服侍她老人家把衣衫都穿好,她老人家体面尊贵了一辈子,总不能让她láng狈的走……”
又低声商量傅城恒,“我等虽是祖母的孙儿,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先避到外间,以便卢嬷嬷他们给祖母收拾最后的妆容罢?再者,也该使人去宫里和内务府说一声,各亲朋本家好友那里也该即刻使人去报丧,灵棚架子也应该先搭起来的……”
傅城恒双眼通红,但心里却不是很悲恸,毕竟老太夫人活了七十六岁,在这个时代算是高龄了,因此她老人家的离去,算是喜丧;况老太夫人临去这段时间,因着病痛的折磨,人是一天比一天瘦,吃不下东西,只靠参汤吊着命不说,晚间还会咳血,盗汗,就像是那灯里的油,慢慢的,慢慢的熬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没有,其实还不如早些去了好,也好早些解脱。
老太夫人一多半也是这样想的罢?不然临去前嘴角不会一直带着笑容,去后的jīng神也不会那么安详,仅仅像是睡着了一般!
等到婆子奉命去敲了二门的回事云板四下后,傅城恒与傅希恒齐齐在老太夫人chuáng前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去外院自安排老人家的后事去了。
余下傅颐恒和晋王连襟三个因帮不上忙或者不便去帮忙,便领着男孩儿们避到了紫檀木牙雕梅花凌寒的cha屏前面去,以便后面卢嬷嬷等人服侍老太夫人更换最后的衣妆。
等到老太夫人的遗容整理好,寿衣也都穿好了之后,灵堂也已设好了,就设在乐安居的正厅,外面是一个大院子,也方便到时候做法事。
因见晋王妃哀痛不已,孔琉玥恐她伤心坏了身子,好说歹说将她劝到了乐安居的偏房暂时歇息,又命初华姐妹几个好生陪着大姑妈,丫鬟们也都经心些伺候后,方领着二夫人忙活去了。
廊檐下的大红灯笼全部得取了,换上白色的灯笼,各处的匾额也得挂上白布,上下几百口子的孝服自不必说,即刻就得悉数换上,不然等闻言吊唁的人来了,瞧着连这些基本的准备都还没做好,可是会招人话柄的。
如此忙乱之下,孔琉玥和二夫人虽心中悲恸,却也顾不得了。
老太夫人病人这么久,虽说丧事上该准备的都早已准备好了,但一整个下午加头一个晚上,除了孩子们以外,永定公府上下仍然一片忙碌,无人合眼。
到了次日,先是皇上下诏赐了五千祭银,祭礼四台来,由太子亲临待祭,之后又有皇后娘娘使人送了祭礼祭银来,再然后才是宗人府和内务府。
等到这些过场都走过了之后,便陆续有人登门吊唁了。不但平时里与永定公府jiāo好的众王府公侯府来了人,亦连众公主府郡主府也来了人,毕竟老太夫人除过是永定公老太夫人以外,还是皇家郡主,身份非同一般。德妃的娘家人也有来吊唁。
以致一整日孔琉玥和二夫人都不得闲,连中午饭都是忙里偷闲糙糙吃了的,直至酉时过后,来祭拜吊唁的人渐渐少了,二人方终于得了稍稍喘气的机会。
因娘家大丧,晋王妃便暂时住下了没有回王府去,只是qíng绪有些不稳,孔琉玥实在无人可用,便命了初华领着丫鬟守着她,待与二夫人一道吃过晚饭后,便去了晋王妃的住处瞧她。
晋王妃双目红肿,容色憔悴,好在qíng绪看起来好了不少。
一瞧得孔琉玥进来,她便哑声说道:“弟妹,这阵子辛苦你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也要辛苦你了。”
平心而论,孔琉玥这阵子确实累得够呛,且明白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她只会比之前更累,但为了安稳晋王妃,却笑着摇头道:“姐姐言重了,这原便是我分内之事,当不得姐姐这'辛苦'二字。”
晋王妃闻言,没有说话,反而先将初华并众打发了,方恨声说道:“万幸我是赶上见祖母她老人家最后一面了,没有让她老人家抱憾而终,否则我一定找皇上皇后要个说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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