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旭恒自是百般不肯,有勇毅侯府女婿这个头现在,她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了这个头衔,他就真是连半丝生还的机会多没有了!
三夫人被他连死都要拖着自己陪葬的行为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怒不可遏之下,遂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回去将他的一应财产都卷了,到时候便是寡妇再嫁,只要有大笔的银子傍身,她的日子也一定会很好过!
于是很快便带着自己的一gān陪房回了属于她和傅旭恒的那个家,一边收拾变卖各色细软摆设,一边使了人去找牙子发卖傅旭恒名下那些田产和庄子铺子。
傅旭恒不在,三夫人就是这个家最大的主子,况深知他是休想再踏出五城兵马司一步了,自是有恃无恐,收拾发卖东西的动静便不免有些大。
却不知自己的这些行为,早已触怒了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自被孙嬷嬷命人qiáng摁着灌了药将腹中胎儿打掉,差点儿就酿成一尸两命惨剧之后,便一直窝在自己房中将养的郭宜宁。
本来以郭宜宁的xing子,被qiáng行打掉了腹中的孩子,更是后半辈子的依靠,是绝对不会善摆甘休,少说也要闹个jī犬不宁的。偏还没待她将养好身子,太后便因宁王谋逆之事,被虢夺了封号,迁到了说白了就是冷宫的安乐堂“静养”,其娘家威国公府更是被抄家灭门了。
这下郭宜宁没了最大的靠山,亦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受威国公府连累,被居家流放至了三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为奴,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饶是心里再恨三夫人,恨不得将后者即刻千刀万剐,也只能先将恨意qiáng自咽下,等以后有机会,再一报大仇。
郭宜宁原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才能等到报仇机会的,却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三夫人竟忽然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因想要变卖傅旭恒名下财产之事,少说也要过几日才会离开。
对这样等同于上天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郭宜宁自是不会错过,当天便将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所有银钱并首饰衣衫,都给了她那个自娘家带来的婆子,让她找机会出去,买上几桶煤油回来。
她那个婆子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郭家了,惟一的出路,便是跟着郭宜宁,因此自是对她言听计从,很快便将煤油给弄了回来。
也幸得三夫人并其陪房们正忙着清点细软,剩下傅家的下人又都是些混吃混喝之辈,便是有人注意到郭宜宁的婆子弄了好些煤油回来,也没有引起警觉,反而很快丢到了脑后去。
于是等到入了夜,万籁俱寂之时,郭宜宁与她的婆子带着白日里买来的煤油,悄悄混进了三夫人的院子,将那些油,一滴也不làng费的都洒在三夫人的门窗上,然后,打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其时三夫人好梦正酣,根本一无所觉,等到被值夜的丫鬟婆子叫醒之后,四周已全是大火,根本出不去了,最后只得被活活烧死了再里面。
万幸颜华和傅钊因这些日子都跟着孙妈妈,住在跨院的厢房里,在火势蔓延到那里之前,已被人们的尖叫声惊醒,将两个孩子给抱了出来,他们方免于了与三夫人一样,被活活烧死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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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被郭宜宁烧死之事,孔琉玥其实知道一点。
皆因其时正是冬天,寒风凛冽,尤其夜间,北风就更是chuī得呼呼的,以致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不但将傅旭恒的大半所宅子,大半的家当烧了个一gān二净,还蔓延到隔壁邻居家,将周边好几户人家的房子也给烧了,相继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事qíng闹得有些大,是以连深居简出的孔琉玥都有所耳闻。
只是一来当时正是傅城恒生死未明之际,她伤心yù绝,痛不yù生,顾不上理会这些个琐事;二来她不是圣母,以德报怨不到那个程度。是以就算听说了颜华和傅钊饱受惊吓,孤苦无依,只有孙妈妈领着几个下人照顾之事,也没那个闲心去管;况连他们嫡亲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不曾对他们伸以援手,她一个外人,又何须管那么多?没的白养虎为患,辛辛苦苦将他们养大了,他们却反过来要找她和永定公府报仇!
之后,又因赵天朗去了西番找傅城恒,老太夫人的病qíng又时有反复,孔琉玥端的是身心俱疲,成日里都浑浑噩噩的,就更顾不上管旁的事了,于是越发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去。
只恍惚听得人说,勇毅侯因没了嫡长女,最重要的是白损失了那么多财物,将傅旭恒恨了个半死,是以很快便使管事去了五城兵马司递话,让郁卒们好生“款待”傅旭恒,如果有可能,务必不要让他再踏出五城兵司半步。
在勇毅侯派人递话儿之前,五城兵马司已相继接见过了晋王府、庆王府并辅国公府派来的管事,几家都是一个意思,不要再让傅旭恒活着走出兵马司。如今勇毅侯又派人来递话儿,韩远关等人自然乐得做顺水人qíng,一口就答应了那管事的请求,然后收了其送来“打点”的银子,将其好生送了出去,待稍后折回牢里后,便又加大了“款待”傅旭恒的力度。
傅旭恒从小娇生惯养到大,便是近一二年来境况已大不如前,也不曾受过这样的罪,被一日三餐的各种打不说,晚间时不时还要加一顿“宵夜”,且吃不饱穿不暖,早已是不成人样儿了,又如何承受得住郁卒加大了力度的“款待”?如此没过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这也是傅颐恒会说颜华和傅钊如今系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这个做叔叔的若再不管他们,便真再没人管他们了的原因。
对傅颐恒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但傅城恒不像厌恶蒋太夫人和傅旭恒那样厌恶他,亦连孔琉玥也对其颇有几分好感,不然之前每每蒋太夫人和傅旭恒作恶时,她也不会感叹“歹竹出好笋”了!
是以听完他的话后,傅城恒先就沉吟道:“虽说傅旭恒一房已被逐出傅氏族谱,算不得傅家的人,与咱们家的任何人都再无瓜葛,但四弟你和颜姐儿钊哥儿的血缘关系,却是无论谁都抹杀不了的,我理解你想就近照顾他们,希望他们好的心qíng。只是你可曾想过,你今年又因祖母的孝未能下场,说不得只能再等明年,偏你又不曾娶亲,身边连个照顾打点的人都没有,难道你要放下自己的学业,亲自照顾他们不成?便是你真打算那么做,你一个大男人,也得做得来那些事啊!况如今正值祖母孝期,你却要搬出去,外人瞧见了,也不像样!”
说着见傅颐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意顿了一顿,才又说道:“我倒是有个建议,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使几个可靠的人去照顾他们姐弟,让人每日里都回来向你复命,另外你再隔几日便抽点时间,亲自瞧瞧去,好歹等到明年你下场应试完之后,再议后事也不迟,未知你意下如何?”
傅城恒的心思跟孔琉玥一样,出于那几分相同的血缘关系,他可以适当的对颜华傅钊伸以援手,但却绝不会松口让他们再回永定公府和傅氏族谱,他还没以德报怨到那个程度,巴巴的养大了仇人的儿女,好叫他们再反过来找他报仇!
一席话,说得傅颐恒沉默了良久,方低声道:“祖母的孝,只要我心诚,其实在哪里守都是一样的。再就是大哥的建议,我先前其实也有想过,我自己都笨手笨脚的,离了小子便什么也做不了,真要叫我去就近照顾两个孩子,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下人们做事罢了,实则半点忙帮不上不说,反倒有可能耽误了自己的学业。可下人毕竟是下人,就算伺候得再经心再周到,也及不上亲人。两个孩子这一二年间吃了不少苦头,之前更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至今都还时常做噩梦……所以我一定要去就近照顾他们,陪着他们,好叫他们早日好起来!”
说到最后,不但语气变得坚定起来,亦连神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显然已是拿定了主意,绝不会再更改!
傅城恒和孔琉玥看在眼里,对视一眼,遂决定不再劝他了,横竖他已是成人了,有自己的判断力和决策力了,他们便是想管,也管不过来了。
只是傅城恒仍有几分放心不下,“虽说从血缘上讲,你是他们的亲叔叔,可从律法上讲,你们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想过要以什么身份跟他们相处吗?万一将来他们不听你的,不认你,你岂不是一腔心血都付诸东流了?
傅颐恒闻言,反倒微微笑了起来,显然傅城恒提的这个问题,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问题,“大哥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已想好了。我打算搬过去后,便将两个孩子都过继到我名下,如此一来,我们便不再是叔侄,而是父子了,到时候他们的任何事,我自然都管得着了!”
他竟打算将颜华傅钊过继到自己名下?傅城恒和孔琉玥闻言,都有些惊愕,如此一来,颜华和傅钊岂非变成他的嫡长女和嫡长子了?那将来他的亲生孩子该怎么办?且别说亲生孩子,指不定因此一事,他连一个条件好些的妻子都娶不上也未可知!
夫妻二人的惊愕落在傅颐恒眼里,却误以为他们是不满一旦他将颜华傅钊过继到自己名下,那他们便又是傅氏的子孙了,因忙解释道:“大哥大嫂你们别误会,我将两个孩子过继到我名下,并非是为了给他们谋一个好出身,我只是希望能更加名正言顺的照顾他们罢了。你们放心,明年我若能侥幸高中,我一定会谋了外放,将他们姐弟两个都带去任上,不沾傅氏半点光的,如此一来,他们虽名义上还是傅氏的子孙,实则却与傅氏仍无半点关系,还请大哥大嫂放心!”
见傅颐恒误会了自己和傅城恒的意思,孔琉玥因说道:“四弟你误会了,我和你大哥并非是在介意颜姐儿钊哥儿会沾傅氏的光,傅氏子孙那么多,你大哥身为族长,对那么远房的族人尚且多有照顾,任他们沾光,更何况两个孩子终究在府里待了几年,又岂能没有几分感qíng?我和你大哥担心的是,你将他们过继到你名下后,他们便占了你嫡长子和嫡长女的位子,将来你娶了妻,四弟妹她会不会因此而跟你生分?甚至因为此事,指不定还会让你娶不上心仪贤惠的女子?”
听傅城恒和孔琉玥担心的竟是这个,傅颐恒的脸一下子红了,一半是羞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另一半则是羞涩。
片刻方有些扭捏的小声道:“世人都说‘娶妻当娶贤’,只要那女子本身品xing好,愿意视两个孩子为己出,我是不会计较其门第出身的。”横竖他真正心仪的人这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再娶其他任何一名女子,都没多大区别!
也就是说,愿意为了颜华和傅钊姐弟降低自己娶妻的标准,只要他未来的妻子能够善待两个孩子?傅城恒和孔琉玥都有些感动,忍不住再次感叹“歹竹出好笋”之余,对傅颐恒本人也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也平添了几分对他的尊重,不为别的,只为他的这份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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