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到永定侯爷“克妻”一事,据她多方打探来的消息,好像自家姑娘之前的那两位夫人,都是因为难产而死的。也就是说,她们的死,其实极有可能与永定侯爷并无gān系,只是被大家传得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罢了,毕竟这天下谁人不知生孩子对女人来讲,历来便是一道鬼门关,十停人里总会死上两三停的?
况自家姑娘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加上有老爷太太在地下保佑着,是一定不会重蹈之前那两位夫人的覆辙的。至多,将来说与姑娘,让她不要受孕,而是将白书蓝琴给侯爷收了房,将她们生的孩子养到自己名下,不怕将来老了无所依靠,也就是了!
这般一想,谢嬷嬷心里就越发觉得孔琉玥刚才那一番筹谋是正确的,也因此而对她之前斥责她之事,真个心悦诚服起来,因用比刚才还要郑重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放心,老奴定然不会再给姑娘添麻烦了!”
“嬷嬷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孔琉玥当然不会知道谢嬷嬷这会儿的想法,她只是满意于她的郑重,因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白书与蓝琴,缓慢却坚定的说道:“我相信,只要我们主仆四个齐心协力,我们以后一定会过上随心所y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好日子的!”
“嗯,我们听姑娘的,我们一定会过上随心所yù的好日子的!”老少三人被她话语里的坚定所感染,都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齐声说道。
孔琉玥神色间就越发满意了,吩咐谢嬷嬷道:“这两天就委屈嬷嬷待在自己房里,尽量不要出门了,好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我罚了你。”
谢嬷嬷现在对她是一万个信服,忙不迭点头应道:“老奴理会得了,这就回房做针线去。”
又絮絮叨叨叮嘱了白书蓝琴好大篇话,“照顾好姑娘,一日三餐多吃些,手炉脚炉要记得随时加碳,晚上值夜时警醒些,别让姑娘自己起来倒茶吃烫了手,让我知道了,有你们好受的……”才回自己房里去了。
谢嬷嬷回自己房里去后不多一会儿,珊瑚便领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婆子回来了,白书忙迎了上去,笑道:“刚只顾着跟姑娘说话儿,也未留心几时了,不想已到了饭时。”
蓝琴正忙着打点食具,一听这话儿,也笑道:“今儿个这时间倒好混,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天已快黑了。”说着吩咐小丫头子掌灯。
珊瑚不着痕迹四下里扫了一圈,发现谢嬷嬷已经不在屋里,知道她们主仆已经说完私房话儿了,心下一松,还好自己有意在花园多逗留了一会儿!随即也笑着附和道:“可不是,这一来一去的,便已到了晚饭时分。”
孔琉玥一直坐在窗边的熏笼前看书,听得珊瑚这话,放下手中的书,款款走到她面前,笑道:“辛苦珊瑚姐姐走这一遭儿,一定冻坏了罢?快暖暖。”说着将手炉递给她。
珊瑚忙赔笑:“姑娘自己用吧!奴婢这也就是手冷,身上热着呢!”说着,把那手炉又推了回去,心里则暗悔刚才不该说那句话的,听起来倒像是在邀功了。
孔琉玥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见珊瑚冻得手脸通红,再想着是自己变相害她变成这样的,心里不忍,所以才把手炉递给她的,见她不要,也就没有再多说,而是坐到桌前,小口小口吃起一如既往丰盛的晚餐来。
第十回 夜话
吃过晚饭,孔琉玥依照惯例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权当行食。待得白书与蓝琴也都吃过晚饭后,便命二人取绣架去,打算做会儿针线再睡觉。她上午戳了那么一会儿,觉得挺有意思的,既能打发时间,还能沉淀一下心qíng,是以已暗自打定主意以后没事儿时就多绣绣,反正“技多不压身”嘛!
白书虽依言取了绣架来,脸上却满满都是不赞同,“姑娘病体初愈,不可劳累,依奴婢说,还是明儿白日里再做罢,也省得沤坏了眼睛。”
蓝琴也道:“这会子天色已晚,屋里黑灯瞎火的,实在不宜作针线,姑娘若是嫌闷,不如我和白书陪姑娘说会子话,或是赶围棋或是解九连环作耍也使得?”
天色已晚,黑灯瞎火?孔琉玥有些汗颜的四下里扫了一圈儿,天色已晚她承认,可屋子里点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只烛台戳灯的,明亮如白昼,她实在好奇蓝琴是怎么看出屋里‘黑灯瞎火’的?
不过,知道她们两个也是出于关心她,孔琉玥不忍拂她们的意,只得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明儿个白日里再做罢。”
主仆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了一回,便到了睡觉的时间,白书于是服侍着孔琉玥去净房盥洗。
待得主仆二人从净房出来后,蓝琴已经铺好chuáng铺,也用脚炉将被窝弄得暖融融了。孔琉玥坐到chuáng前,笑道:“好了,忙了一天了,你们也各自回房歇了罢。”
蓝琴却笑道:“今儿个该我值夜。”扬声叫了小丫头阿九进来,“去把我的铺盖抱到外间的榻上铺好。”
孔琉玥摆手:“这几天嬷嬷都不会过来伺候了,你也不用值夜了,回你自个儿房里歇着去罢。”她睡觉喜静,所以不喜欢房里有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偏到了这里之后,依照规矩,主子睡觉时屋里必须有人守着,而且必须是守在主子的卧室里。她还是努力了好久,才说服了谢嬷嬷让值夜的人睡到外间的,却依然有种私密空间被入侵了的感觉,如今好容易没有谢嬷嬷在旁边监督着,她当然想清静几夜。
蓝琴却笑着不肯就走,“话虽如此,万一姑娘夜间想吃茶呢,奴婢留下,也能有个照应。”
“可是……”孔琉玥正yù再说,珊瑚忽然走了进来,行礼后笑道:“蓝琴姐姐白日里忙了一天了,这会子也累了,不如今儿个就让我来值夜罢?”说着不着痕迹向孔琉玥使了个眼色。
孔琉玥接收到珊瑚的眼色,心里一动,她可从来不到自己面前刻意讨好卖乖,也从来不要白书蓝琴qiáng的,缘何这会子却一反常态起来?难道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跟自己说不成?
念头闪过,她已笑着开了口:“既是如此,今儿个就由珊瑚姐姐留下值夜罢。蓝琴,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且回自个儿房里歇着去罢。”
早在珊瑚忽然走进来,自告奋勇要值夜时,蓝琴脸上就已经有些不好看了,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但还能勉qiáng忍着,因为她笃定孔琉玥不会舍自己而就珊瑚。但没想到下一瞬,孔琉玥就已开口留下了珊瑚,这下蓝琴脸上自然越发不好看了。
正想说点儿什么,却接收到孔琉玥的眼色,蓝琴也是个聪明的,心知有异,只得qiáng压下满心的不悦与纳罕,qiáng笑着向珊瑚说了一句:“既是如此,今晚就辛苦珊瑚姐姐了。”又向孔琉玥行了个礼,方转身走了出去。
这里珊瑚方吩咐小丫头子去抱了自己的铺盖来铺好,又服侍着孔琉玥躺下后,方依照孔琉玥的习惯,熄灭了所有的灯,轻手轻脚躺到了外间的榻上。
黑暗中,孔琉玥轻轻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她在等珊瑚先开口,不管珊瑚要跟她说什么,一旦她开了口,就失了先机了。
等了片刻,屋子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在这幽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响亮。
孔琉玥听在耳里,知道珊瑚是要开口了,果然下一瞬,耳朵里已传来她压低了声音:“姑娘,您睡了没有?”
“……没睡!”孔琉玥有意顿了一下,方轻声说道,却并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打定了主意要等她主动说。
等了半晌,珊瑚想是等不到她发问,有些急了,方又说道:“先前奴婢之所以……给姑娘递眼色,是因为奴婢前儿个无意听到了一个消息,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回与姑娘知道。”
果然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孔琉玥暗自点了一下头,这次没有让她再等,先就主动发了问:“哦?是什么消息?不妨说来我听听!”
“呼——”珊瑚松气的声音虽几不可闻,但在黑暗中,依然被孔琉玥听了个分明,心里这会儿方真有了几分好奇,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这么神秘且这么慎重?
思忖间,珊瑚已轻轻开了口:“……想必姑娘已经瞧出今儿个上午来的那位大夫的来历了罢?奴婢前儿个无意听得人说,晋王妃对姑娘……这一病便是几个月很是不满,说咱们柱国公府,是在糊弄永定侯府和晋王府……大太太昨儿个一早出门,便是去了永定侯府和晋王府,所以才有了今儿个那位新大夫来诊脉……”说着便有意顿住不说了。
孔琉玥知道她是在等着自己问下文,倒也并没让她失望,随即便追问道:“然后呢?”问话的同时,大脑已高速运转起来,珊瑚问自己瞧出上午那位大夫的来历没时,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她也是瞧出了那位蒋太医来历的,果然这大户人家的后院里,是从来不缺聪明人的!
只是,珊瑚应该知道,既然她能瞧出那位蒋太医的来历,她未必就不能瞧出的,那她缘何还要这样问自己呢?
又听得珊瑚说道:“想必姑娘还记得下午大太太来时,说过的明儿永定侯府‘可能会打发妇女来请安’的话儿罢?奴婢还听说,明儿来的人,只怕不止会有永定侯府的,还会有晋王府的,她们来后,若是瞧得姑娘还是不好,……婚事只怕就要生变了。”永定侯爷已经背负了“克妻”的名声了,若是再娶一房妻室也早早便没了,就算永定侯府有滔天的权势富贵,以后恐也再难娶到家世人品都相当的好人家的女儿了,所以当然是早点将这种可能扼杀了的好!
珊瑚说到这里,便有意顿住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但孔琉玥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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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撺掇
珊瑚说到这里,便有意顿住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但孔琉玥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思忖了片刻,方淡声问道:“珊瑚姐姐,依照大秦律,婚嫁的双方过到哪一步礼,婚事便算是已经成了?”
据她所知,大秦的婚嫁程序跟历史上大多数的朝代都差不多,亦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个步骤。但与其他朝代有些微不同的是,这里是只要过了“纳吉”,也就是合了婚嫁男女双方的八字后,这门婚事便算是成了;而不必像其他朝代那样,必须得过了“纳征”,也就是俗称的“下定”之后,婚事方算是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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