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也担心受怕了许多天,给他二两银子,是怕他多想,也是表明主子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顾卿跟在花嬷嬷后面学了许多天管家,虽然中间因为李锐的事几乎失魂落魄了一阵,但是该听的还是听进去了。
那门子一听不但没有罚,太夫人还赏了,连忙跪下给顾卿磕头谢恩,心里也忍不住的庆幸。
这也就是他们府上,若是哪一家,他没找到人就回来报讯,怕是已经被撵出去了。就算是他知道府里几个主子的秉xing,也是做好了被杖责一顿的心理准备。
太夫人还会关心他辛苦不辛苦,呜呜呜……他以后一定要努力办差才是啊!
那门子下去了,顾卿跌坐在罗汉chuáng上,心里慌突突的,各种胡思乱想涌上心头,让她没办法思考任何一件事qíng。
不光是今天,在李锐失去联系的这么多天,她基本都是这样过的。
她连休息都休息不好。一阖眼就全是“奶奶救命”的各种qíng景。
花嬷嬷和香云看着老太太又呆坐在屋子里发怔,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别说是邱老太君,就是他们这些知道内qíng的人,这几天都是坐立难安。
就在一屋子都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事,那个门子的声音又出现在屋外。
“太夫人,太夫人!”
顾卿一把站起身,兴奋地往外走。莫不是李锐回来了?
她亲自掀开帘子,望着廊下的门子。
“怎么了?”
那门子连忙弯下腰去。“太夫人,宫里皇后娘娘召您觐见,宫使就在门口等着,说是不用再更衣了,太夫人直接乘车入宫就行。”
顾卿心里吭噔一下。宫里急宣,莫非是李茂出了事?
她一下子觉得头晕目眩起来,长久以来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像是一下子就要断掉了,身子连晃了几下,就是站不住。
花嬷嬷吓了一大跳,连忙一把上前搀住顾卿,又要香云他们先把顾卿扶到chuáng上去。她转过身,正准备让门子转告宫使太夫人的身体突觉不适的消息,让他们等一等,顾卿却捏住了她的手。
顾卿闭上眼睛,极力克服那阵眩晕。她低声说道:“花嬷嬷,使劲掐我的人中。香云,去把太医开的‘保心丹’拿来给我服下。”
“太夫人,你这是何苦?身体才是一切,你应该先休息一阵再……”
顾卿摇了摇头。“花嬷嬷,让我在chuáng上躺着等,我怕我就会一病不起了。现在还有个支柱撑着我不倒,我自然要先进宫去看看什么消息。若是好事呢?”
她刚刚想了一下,若是李茂出了事,她恐怕会是全大楚最后一个知道的。无论是为了她的身体还是她的qíng绪,其他人都不会和她说这个噩耗的。他们没有人知道她并不是李茂的娘,一定都觉得这个遗子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但实际上,她最担心的李锐。若是李茂没事,李锐在路上听到了消息,说不定就折返回来了。所以她必须要进宫去,弄清楚现在的局势。
花嬷嬷掐了顾卿几下,鼻下的剧痛马上让她快要涣散的jīng神聚了起来。香云捧着药和水服侍顾卿吃了药,烟云拿着薄荷油在老太太的鼻尖、太阳xué等处轻抹,没一会儿,顾卿已经能自己站住了。
“备车,我们进宫!”
依旧是坤元殿,依旧是熟悉的人和物。顾卿看着殿里的一切,百感jiāo集。
最初她拿到那面宫牌时,还以为这不过是皇后的客气话,就和楼下不怎么熟的阿姨客套着说“没事经常来玩啊”这样的东西。
而从入冬开始到今天这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入宫了四次。她渐渐开始了解“信国公府”离着大楚最高的地方到底是有多近。若说她一直以为当上了老太君,就可以在府里关起门来呼风唤雨,做一个快乐的老太婆的话,现实已经恶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告诉她这“信国公府”的含义,完全不像她想象的,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看书时会“哦”一声的品级。
它充满着荣耀和尊贵,又在这尊贵后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看见顾卿的人中淤青,久在后宫的张摇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匆匆召见怕是吓到这位老太君了。张摇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露出极欢喜的笑容来:
“老夫人,李国公找到了。路上确实有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他们,但他被羯人救了,而且汾州已经有官员接到了羯人派出去的使者,正出发前往羯人部落去接李国公。”张摇光被皇帝拜托安抚信国公府,自然是要做好她的职责。
“您现在可以放心了。李国公同时还给西军送了信,也带了信物,若是真有人要造反,西军一定会出兵镇压的。”
顾卿听了皇后的话,只是略微咧了咧嘴,连笑容都没有挤出来。
“怎么了老夫人,您是不是不太舒服?”皇后见顾卿没有什么高兴的神qíng,心里一阵担忧。
她走上前几步,想要看看她的qíng形,岂料顾卿苦笑着对着她说道:
“娘娘,臣妇的儿子是找到了,臣妇的孙子却丢了一个。”
张摇光向前走的脚停住了。
“孙子?是……?”
顾卿不得不又一次为了信国公府而跪了下去,以头叩地。
“娘娘,臣妇的孙儿李锐带着一群家将偷偷出了府,想要去救臣妇的二儿子,臣妇派出家将去追,却失了踪迹。还请娘娘开恩,替臣妇想想办法!”
张摇光惊得倒退了一步,实在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85章 九死一生
上次是方氏在家折腾出巫蛊之事来,然后是李茂失踪进宫询问,现在家里孩子丢了,也请她来找……
张摇光觉得这一切实在非常可笑。
这邱老太君没有了儿媳妇们的襄助,管不了家还好说,现在连孩子都养不好了吗?
还好她当年没有嫁给李蒙,若是嫁给了李蒙,这老太太什么事都要请她做,她还不……
张摇光难以置信地捏紧了拳。
她刚才在想什么?
顾卿一双膝盖从来没有跪过同一个活人这么多次,而且都不是为了自己而跪。
可她除了一个国公府老太君的身份,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让皇后帮她的。若是李锐和李茂出了事,她都不能确定这个邱老太君的身份还能不能有用。毕竟这时代女子的荣rǔ都系与男人之身,以前是丈夫,现在是儿子。
她只能借着自己老迈的身躯,希望能让皇后动一动恻隐之心。
而张摇光看着跪在她脚下的邱老太君,也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转身离开了。
“江欣,你让门外哪个太监拿我的牌子,去紫宸殿一趟,请圣上过来。就说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来了,想求见圣上。”张摇光吩咐门外站着的宫女首领。
那女官点了点头,接过皇后的宫牌,往前面去了。
顾卿此刻还跪在地上,听到皇后的吩咐,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最让她尴尬的不是下跪,而是跪下后却被晾在那里。张摇光先前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立在那里,她的心也yīn晴不定,脸皮绷得死紧,觉得都要炸开了。
好在张摇光只是站了一会儿就去吩咐宫使们去报讯了。
这一刻,无论张摇光是为了什么愿意帮她请皇帝,她都感激她。
张摇光的人去请楚睿时,楚睿刚刚接到通州的消息。
当楚睿看到手中的手书时,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发现真的写的是“信国公府李锐”而不是其他人。
李蒙的儿子跑到通州去找周青求助,还借走了十把神机弩独自去凉州?他想要去找张致借熟悉糙原的人去汾州打探消息?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真的智勇过人?
楚睿一下子对这个已经十来年没有见过的小孩产生了兴趣。
上一次见他,他还在襁褓之中,印象中是个非常灵秀的孩子,后来听皇后和其他人说长得太胖,胖到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一个小胖子也能骑着马独自去凉州……
这可真让人赞赏——
那匹马。
不管李锐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智勇过人,这孩子的猜测已经非常的接近事实了。汾州马场肯定是陷入了某种yīn谋,周青也确实是最好的探查人选。事实上,他昨天就飞鸽传书让周青带人去灵原县找那县令汪志明一探究竟,只是想不到他早已出发,而且信件三天后才到,正好和他派人放出的鸽子错过。
至于李锐去西军找张致,应该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算算时间,李茂信中所说报讯的羯人应该已经到了凉州,怕是已经见过了张致。
等李锐见到舅舅,就能知道他的叔父在哪儿,也就不会再往糙原里深入了。
这一切就如同天助,一环一环扣了起来,李茂何幸,得了一个这样的侄子。
李锐一到凉州,就算张致想袖手旁观,他的外甥亲自到了凉州求援,他难道还能真的不管不顾吗?
此事能够解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楚睿正在感慨万千中,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皇后宫中差人来了,道是邱老太君进了宫,想要见圣上一面。
楚睿刚刚还在感慨李锐的胆识,听闻邱老太君进宫,心qíng大好的摆驾坤元殿。
坤元殿内。
“老太君请求见朕,是为了你那孙儿不见了的事qíng?”楚睿觉得好笑,忍不住摇头,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来。
“哈哈,这真有趣,哈哈哈!”
顾卿的眉头一跳一跳的。她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有趣。若是他家孩子跑丢了,看他急不急!看着别人着急很好笑吗?
顾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别生气。
反正当皇帝的,大部分都是神经病。
楚睿自顾自的乐了一会儿,蓦地见到顾卿的脸色都已经有些发白了,这才笑着说道,“老夫人别担心,你那孙儿并没有失踪,而是去凉州舅舅那里了。”
“去了凉州?”顾卿的疑问脱口而出。
“是,李锐先是去了通州,找了朕派去赈灾的御史中丞周青,请求他探查马场一事,顺便搜寻李爱卿的踪迹,自己却去了凉州,找他的母舅借人,想去糙原中探查他叔父的踪迹。”
楚睿赞叹着说:“这是个非常有主意的孩子。这信是三天前寄出的,算算时间,李锐应该在凉州见到了李爱卿派出的羯人信使,得知了他叔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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