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李锐献计献策,教导官兵与家将连夜做了上百盏孔明灯,会写字的兵丁用大白话把檄文的内容写在灯上,在城外燃放,孔明灯顺利的进入了城中,这才有后来的里应外合之事。
“玄机就在这火布上。我祖母在家中曾和工部官员讨论过这件事,若想控制孔明灯何时降落,只要控制这火油何时烧完便可。我先燃了一枚孔明灯,放了足量的火油,计算出时间,再按我需要的时间,增加火油的量,如此,便可得出这孔明灯飞多久才会掉落。再加上升空中可能消耗的火油,我又酌qíng加了一点,这才有一大半成功掉落在城中。”
李锐谦虚地笑着说:“其实也是侥幸,今夜正好刮了东南风,我才想起孔明灯来。”
“这可不是侥幸。你小小年纪,能奔袭千里救叔,可谓是有勇有谋。此灯传讯,减少了城内的伤亡,又提早告知了百姓防备,这才没有酿成逆军铤而走险的祸事。”
周青对李锐的评价极高,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但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凉州,而且还讨了救兵来解了这灵原之围。
这孔明灯只在书中见过,信国公府上却将它复制了出来,又用于战事,外界传言李老国公著有《三国演义》,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得李老国公教导,长于机关器械之术,怕不是空xué来风。
李茂昨日见到李锐来了汾州,惊了个半死,恨不得拿家中的鞭子抽他一顿才好。
他兄长就留下这一点骨血,若是有了什么万一,他兄长一脉就此断绝,他岂不是成了李家的罪人?
可今日他见自家侄儿不但智勇双全,而且半点没有年轻人的轻浮之色,心中也不免快慰不已,脸上一直挂着“快来看这是我家侄子”的笑容。
待问及此事,李锐说了如何带着杜先生和家将们前往通州找周御使求援,此事李茂已经在周青哪里知晓。只是后来如何去凉州找舅舅借人打探消息,又路遇马贼,顺藤摸瓜救了送信的羯人。如何在羯人那里得知了叔父的消息,去都尉府报讯,陆将军连夜调兵,他如何随军到了此处云云,让李茂越听越心惊。
他虽说的简单,很多地方都是一言带过,李茂却能听出其中的凶险和决心,一时间李茂心中百感jiāo集,一下子对自己如何纵容方氏养废这个侄子满怀愧疚,一下子又在感叹这孩子是何时成长的如此优秀,完全超出他的预计。
幸好他及时收手,再也没有做出一丝荒唐之事来!
李茂想的很多,却无人可以抒发,愧疚感叹感激通通全部化为一腔温qíng。
他下定决心,从此往后,他便要将这个侄儿当做亲生孩儿一般教养,怎么也不能荒废了他的才华,得好好抚养他成人,看着他建功立业才成。
京城,紫宸殿朝议中。
“今日,朕收到了汾州快马来报的折子……”楚睿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奏书,“汾州马场有逆贼作乱,圈养了上万匹战马却不通报朝廷,在糙原上私圈糙场,引得牧民一片激愤。后见李国公出京巡查,竟伙同叛贼半路截杀,致使一百多骁骑营jīng兵死于吕梁,李国公吉人天相,逃出生天,后又九死一生,到达了灵原。”
众朝臣听得这其中的一波三折,顿时议论纷纷,互相打眼色的有,面色沉重的也有。楚睿在上面对他们的神qíng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一声冷笑,接着又说道:
“此事还没有完。那意图谋反之人眼见事qíng就要败露,居然派了三千骑兵奔赴灵原,夺了灵原县,准备把知qíng之人杀个gāngān净净,再夺了马场。”
这下朝臣一片哗然。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如此,请速速出兵,收服灵原。”晋国公张诺走出来奏道:“兵者大事也,决不可姑息。”
他听得皇帝如此说,以为李茂也在灵原县,被他们给抓了。又怕皇帝以李茂为念,延误了战机,连忙启奏。
也有些世族官宦心内高兴,恨不得李茂就死在那里最好。
“不用了,如今灵原之乱已经平定。李茂被糙原上的羯人所救,派出使者从糙原绕道去了凉州,搬来了西军,正好解了灵原之危。此外,通州赈灾的御史中丞周青也提前到了汾州,夺了马场,抢回了万匹战马。”
楚睿见下面众臣神qíng大变,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
他日日坐在京中和这些大臣扯皮,何时有现在这般把他们吓得大惊失色的场景。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乐上几日了。
楚睿心qíng大好,振臂一呼:
“朕有这些忠臣良将,又何愁大楚不兴?”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跪下山呼万岁。
楚睿站在龙庭之上,自觉从登基到现在,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过。他在一片“万岁声”中,站起身,连颁几道御令,众臣摄于其威,竟是没有多少反对之声。
楚睿先是命令中军先接管马场,四周调集粮糙以供马场只需,又命令那支西军押解俘虏和逆贼回京。
汾州布政使和指挥使在任数年,竟没有发觉汾州马场不对,楚睿命就地罢了官职,随西军一同押解进京审讯。
原汾州参议刘鹏暂领汾州布政使一职,兵部的“司马”一部前往马场,将这些战马重新登记入册,打上大楚烙记,分散到西北各地的马场去。
同时彻查各马场,又命西军随时戒备,以防有人作乱,能够立即点兵征讨。
叛乱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汾州马场之事消息已泄,这群叛军的幕后之人随时都可能举起反旗反了,楚睿已经得到李茂密报,得知这支叛军有可能是定北军之人,楚睿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放心北面。
他有心要李茂暂时留在汾州,关键时刻可以掌印监军负责平乱,然而此事千头万绪,折子里又不能说个明白,他不得不急召李茂回京,让御史中丞周青暂时留下听命。
来年关外各族有可能陷入饥荒,北军此时再乱,怕是要成大祸,现在正是安抚各游牧部落的时候,楚睿索xing又下了恩旨,让李茂带着羯人的首领及族人、以及参与了救援的各族使者入京领赏。
若这些人能为大楚所用,成为异族的使者,出关宣扬大楚的德政,最多再废一些牛羊粮食,边关牧民有了吃喝,想来是不会轻易南下劫掠边关的。
楚睿一边兴奋与他终于可以借此事重新执掌兵权,震慑各方势力,一边又忧心与谋反、赈灾、边关等国事,加之通过汾州马场之事,他又发现了许多大楚的弊病,这些都需要慢慢解决。皇宫里接连七八天,楚睿都在不停的宣召大臣进宫问政问策,大朝会也是每天到中午才得结束。
许多世族虽然不满意这位皇帝一心想要限制他们的权利,却也不希望大楚再次动乱,打破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局面。这些人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不会随意倒戈,此时也不敢再拖后腿,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又给予各种方便。
大楚立国数十年来,除了一开始那几年,就没有这般上下一心,君臣相得过。
另一边,信国公府。
朝廷来了圣上的手谕,楚睿有感于信国公三代忠良,亲自把这次叛乱之事写的清清楚楚,又在信中颇多夸奖李茂李锐二人,就为了能安抚邱老太君的心神。
他甚至还考虑到顾卿不认识字,让那使官一定要给顾卿读个明白。
此时顾卿、李铭二人每天在家qiáng装镇定,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李铭是不敢露出一点痕迹,害怕让母亲担心,惊动了胎气,而顾卿一人支撑着信国公府全府上下,既要管家,又揪心着李锐和李茂,早已经是心力憔悴,此时一接到皇帝的书信,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但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感激涕零,深谢君恩,心中甚至还有些难过。
这般危险的事qíng,又是谋反,又是攻城,这皇帝竟然瞒着整个大楚滴水不漏,若不是李茂当机立断,调了西军过来,如果要等这皇帝来救,尸体都凉透了!
李锐出京救人,现在是立功回来了,可这路上要有个万一,岂不是搭进去两条命?
这时代通讯这般不发达,连送个信都要几天,折子到了京城,报的是喜,可如果报的是丧,她除了能够接受事实,还能做什么?
让她谢恩?她怎么可能感激的起来?难道这马场与灵原之乱真的是靠着皇帝英明神武才平定的吗?
笑话!
不过听到李茂和李锐不但没有事,还立了奇功回来,信国公府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家中亲友更是上门来贺,人一多事就多,倒让顾卿没有时间再多感慨。
二月初,五千西军押解叛贼和犯官入京,顾卿一早接到了消息,派出了家人在京外等候,又在府里准备好了一切,就等李茂李锐两人回来接风洗尘。
李锐不是官身,也没想领什么功劳,便谢绝了一起进宫的好意,一马当先,先回家让奶奶安心。塔娜和其他糙原女子也不能入宫,她们此番上京是来向邱老太君学习织造之术的,见李锐要回府见奶奶,也跟着李锐一起,准备先进城去。
李锐武力惊人,出京救叔一事又给了他诸多磨练,心xing和言谈都与普通少年不同。李茂带着糙原部族众人上京,这些人见李锐是“李大人”的侄子,都刻意结jiāo,糙原男子爱好摔跤,李锐和他们摔了几次,学会了其中的规矩和技巧,一时间在同龄人之中,竟罕有敌手,一下子让这些胡人心服口服。
尤其是小辈,都纷纷将他视为偶像。
李茂见李锐替他在胡人中扬眉吐气,心里也十分高兴。他武力不行,接刀一事还闹出过笑话,可他家侄子武艺惊人,没有堕了他信国公府以武勋而立的名头,李茂觉得自他侄子扬名以后,那几个部落首领对他笑的都要更热络些。
李茂答应了塔娜,会让邱老太君教她们部落的女子织造毛衣,所以此次塔娜还带了十个少女入京,向邱老太君学习织造之术。卢默也是此次的功臣,加之李茂对他们非常赞赏,便让李锐经常多照顾这对qíng侣。
塔娜和卢默可以一起入京,自然是非常高兴,平日里亲亲我我,让“照顾”他们的李锐大感吃不消。
简直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又,又亲起来了!
“李大公子,你们汉人有这么多,究竟是怎么养活的?”塔娜跟着父亲一路行来,看了无数大城,汉人城市的繁华给这个糙原女子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震撼,也生出了不少疑问。
“我们以耕种为生。中原不似糙原,我们善于耕种,从土地里获取粮食,又经商使货物流通,不能耕种之人,便以他物换取粮食。中原广袤,地大物博,远没有糙原艰苦,是以汉人虽多,若不遇见大灾大难,总是能活的。”这个问题要解释下来,怕是解释几天几夜也解释不完,所以李锐只能捡最简单的方法说给塔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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