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遇见了国孝。”
“如今我已到弱冠之年,马上又要参加科举,陛下没有广纳妃嫔的意思,几位皇子年纪尚小,闺秀们岂不是都在瞪大了眼睛,想要嫁个乘龙快婿?看看赵聃那样的,都被追求的不敢出门,可叹我这美质良材,不知道要被什么人给糟蹋了去……”
李锐实在是无语了。以前没发现他如此自恋啊。
“你……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人伦。更何况伯母不会为你胡乱挑选闺秀的。”
“我齐某的妻子,怎么也得是和我一样不同俗流才行。容貌倒还在其次。我娘只会看人家姑娘好不好看,德行好不好,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齐邵郁卒地抱住了头。
“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李锐眨巴眨巴眼睛,实在不能理解齐邵在烦恼什么。
且说李锐赴约回来,怀揣着齐邵给的信,匆匆入了擎苍院,在卧房内把信收好。
卧房里也有好几处暗格,正如叔父李茂所言,这处御赐的宅中处处都有惊喜,他与弟弟只找了几天,已经找到了好几处。而他房间里的几处暗格,倒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他回忆当年父母的行为,一点点摸索到的。
他甚至还在chuáng头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把chuī毛断发的小刀,只有巴掌大小。
当时他握着这把小刀,一时间又悲又喜。
喜的是这把刀必定是母亲的遗物,他睹物思人,心中颇有惊喜。悲的这暗格必定是父亲告诉母亲的,父亲去后,不知道母亲是用这把刀来防何人,又为何而防。
他把这把小刀叫做“南风”,取自“凯风自南”,随身携带。
等他安放好书信,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李锐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是他的大丫头之一的苍岚。
他在擎苍院的时候,内室是不允许丫头和下人随意进入的。自那日话房谈话之后,他对这些舅家送来的人也开始有了防备。
正如奶奶所说,开始防备着所有人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好在他还有能够信任的擎霜擎雷等伴当,否则连出门都不能自在,才真叫难熬。
“苍岚,你找我有何事?”李锐低头看这个丫头。
他年纪越大,随着个子渐渐拉长,也就瘦了下来。如今李锐的面容越发清俊。加之他身量颇高,经常让苍岚等人忘了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苍岚微微红了红脸,低声说道:
“前几日我回家了一趟,舅老爷很挂念少爷,您回了京城以后还没去过舅家,舅老爷希望您能去一趟张府。”
她父亲是张府的老家人,从通州一起回来的。她的身份在被分到李锐房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向自己的主子告知,李锐也知道。不光如此,苍溪是被张府买回来的孤儿,许多年还没用的,其他小厮也都各有身份,李锐也都了解。
他的舅舅,是确实对他非常关爱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信任舅家,心中不希望舅舅家真的有所不对的原因。
苍岚传达这话,李锐便对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过几天舅舅休沐,我就去一趟舅家。”
苍岚微微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李锐站在屋里,摸着腰间的“南风”,长叹了一口气。
持云院。
自卢默代替塔娜向顾卿学习织毛衣,顾卿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这孩子生的瘦弱,手指却十分灵活,记xing也极佳。他虽然很少主动说什么,但是却不沉闷,也有问必答,还没有汉人那种“织衣服是女人做的事”这种想法,学的很是努力。
顾卿很喜欢他,经常一边教他织衣,一边和他聊聊天。
“你是汉人的样子,长得是像你父亲多一些,还是母亲多一些?”顾卿好奇的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爹是汉人,还是你娘是汉人?
“像我爹。”卢默一边回答,一边在顾卿的教导下把左边的袖子分好,再取出几根针来,织造袖子。“我爹以前是个以偷盗为生之人,后来在汉人的地方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被下了狱,要剁手,只好逃出汉人的地方。”
卢默说起这段来,不悲不喜。
“难怪你手指这么灵活。”顾卿看了看卢默的动作。很少有初学者像他这般手巧的。
她没有问到底什么是不该偷的东西,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疮疤,就不要揭了。
一个混血儿在羯人的部落长大,应该很不容易吧。
顾卿同qíng之心大起,忍不住换了个话题。
“你们那里羊多,可以用羊毛纺细线织造这毛衣,和普通百姓jiāo易。但是对有钱人,最好还是贩售羊绒衣。价格也要定的越高越好。否则汉人会认为羯人做的衣服只能给平民穿,好东西也变贱了。”
在后世,纯羊毛的毛线衣也不便宜,而且那些还是机织的。这些从纺线到制作出来都是用手工,羯人人不多,产量有限,而且这东西只有秋冬好卖,chūn夏是收集羊毛的时候,周期也太长,卖贱了真是糟蹋东西。
她甚至还帮着他们想了宣传的办法。
“等你们出售这些的时候,就说是从我们府里学的,而且是不传之秘,因为你们救了我儿子,所以我才传给你们的。”顾卿想了想,又拿了一件有信国公府印记的物件来。“这个你们带回去,要是有人不信,就给他们看。”
“谢谢老夫人。”卢默接过了那件小铜器,抚胸向顾卿行礼。
“其实这衣服也就织的法子特别些,真要织,棉线、丝线其实都织得。我不会让它的织法在京城流传开,我们汉人做衣服的法子多,布料的种类更多,但你们羯人没什么出产,也只能靠手工活来贸易了。”顾卿很喜欢这些直率的羯人,也想帮他们一把,“你们回了糙原,若真有困难,可以想办法送信到我们府里来。若是能帮的,我都尽力。”
卢默感激地只能连点头。
塔娜和卢默一行人在信国公府里待了五天,卢默学会了织造毛衣的技能,塔娜和那些姑娘们则在顾卿找来的庄头那里学会了如何纺造绒线和毛线。
他们在京城买了不少装饰的漂亮扣子、针线等物,糙原里这些东西难买,他们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多准备一点。
皇帝赏赐了胡人们许多金银和绸缎。他们会在汉人的地方用绸缎和金银换取牛羊,汾州马场之乱已经平定,以后糙场又会重新划分,羯人们又有了牧马放羊的地方,想来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过。
苏鲁克的部族感激汉人的慷慨,将会协助汉人的官员在汾州先建立一处胡市,他们的使者会奔走糙原之中,替汉人们传递这个消息,消息一旦传开,马匹和牛羊出产都能进入关内,从此胡人也可以换取生活必须的盐和铁器等物了。
胡市原本是要开放农具的,但是被楚睿驳回了。铁锅等物还好,农具稍一改造,就可以变为兵器。如果胡人想要耕种,他可以在关内划拨土地,让他们入塞归顺大楚,成为新的楚民。
塔娜和卢默他们出城那天,李茂、顾卿和家中的三个小辈都出来相送。他们每个人都送了这些糙原上的羯人朋友许多礼物,以至于塔娜他们骑着马而来,要拉着车回去。
塔娜和其他羯人姑娘们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们擦着眼泪,挨个亲吻顾卿的脸颊,把顾卿也给引得两眼通红。
卢默走出队伍,和他的恩人们一一道别。
他走到李锐的面前,沉声和他说道:
“我角抵没有赢过你,回到糙原,我会继续练习,下次若有机会见面,希望能赢了你。”
李锐笑着摇头,“你继续练习,难道我就会原地踏步不成?下次你再来京城,看我再摔你三百回合!”
卢默打不过他,口舌也争不过他,只能笑笑,又走到李钧了面前,赞道:
“你喝酒很厉害。”
李钧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喝,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谬赞了!”
“可是光会喝酒是没有用的,男人要会打架才能保护家里的人。你长这么大个子,连拳脚都不会,还是多和李大公子练练,否则会找不到妻子的。”卢默一本正经地劝道。
李钧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噎住别人时,那些人的感受。
卢默看了眼李钧旁边的李铭,此刻李家的这位小公子睁着大眼睛在看着他。
正是他送了卢默许多的书,五花八门什么种类都有,还给了他一套文房四宝。卢默对他很感激,弯下腰去,轻声道:“谢谢你。李小公子,那些书我们会好好保存的。”
李铭笑的灿烂。“你们要看啊!文以载道,汉人的jīng华都在书里啦!”
卢默点点头,从背后的包裹里掏出一个破碗来。
“这是你们汉人给我的碗,他们让我在人多的地方就举起来,如此,汉人就会给我钱财,让我有东西吃。你们汉人很慷慨,我很感激你们。这个碗我本来准备留下来做个纪念的,但是我回到糙原,也就不必再举碗了,我们会开始和汉人贸易,来换取所需。所以这个碗,我送给你了。”卢默有些不舍地把破旧地瓷碗塞到了李铭的手里。
“还有,你两位兄长都长得这么高,你……你还是多喝点奶,多吃点东西吧。”
李铭木呆呆地拿着那个破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茂看着儿子,真有忍不住大笑的冲动。
他在羯人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被这些羯人弄的啼笑皆非几次。总算有人尝到他当时的滋味了!
幸灾乐祸什么的,不要太愉悦啊!
卢默慢慢地走到了李茂的面前。
李茂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这……不会给他也来个什么惊世骇俗的离别之言吧。
卢默从脖子上拽下一枚铜钱,递给李茂。
李茂莫名其妙的接过那枚钱。
钱上刻着“贞元通宝”,乃是大楚的钱币。
“我爹就是因为偷了这些钱入狱,最后被一路追杀,逃出糙原的。李大人,我爹是汾州齐安人士,他从齐安县一个叫王林的富商家里偷了许多这样钱币,最后都被搜了回去,只有这一枚被我父亲藏了起来,带出了灵原。”
“我不知道这些钱为何让我父亲差点丧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爹从来不告诉我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我觉得这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这枚铜币,我就留给大人了。若您能找到原因,下次再见时,希望您能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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