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称呼自己“奴家”,哪怕能叫“洒家”,都比“老身”好啊!
不过,比起一堆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晋升成为孩子他娘甚至孙子他奶奶的夫人们,顾卿更喜欢跟这些女孩子们一起说说聊聊。
不能过这些年轻丫头们的生活,聊一聊了解下这些闺秀们的日常,过过瘾也不错。
这些女孩子里门第最高的就是兵部侍郎的女儿孙燕娘,也就是赵氏的嫡女。她母亲出身将门,她xing格也挺开朗直率,还很喜欢笑,顾卿非常喜欢她,觉得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很像后世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对她态度自然也就更加温和一些。
顾卿长得并不和蔼,地位又高,手上还缠着好多层纱布,这些姑娘们起先都有些放不开,觉得这位老太君不是个好相处的,谁料没过一会儿,她们就发现这位邱老太君不但温和可亲,而且还非常风趣诙谐,懂得也多,于是都围了上来,太夫人长太夫人短的叫了起来。
“邱老太君,您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哇?”十岁的燕娘好奇地看着顾卿的手掌,“会不会很痛?”
“这个?”顾卿把手掌随便摆了摆,“这是皮ròu伤,养养就好了。老身前段日子夺过一个歹人的刀,把手给伤了。”
她挤了挤眼睛,“老身做的这事极其危险,小孩子们要引以为戒,切勿模仿哟!”
一下子,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有大胆的就追问是怎么回事。
顾卿自觉这件事做的十分得意,就把自己带着孙子去吊丧,如何碰到歹人,又如何抢了刀子让孙儿逃出来,而后灵堂里众人如何制服了那官员,皇帝皇后又如何出现,让那官员乖乖俯首认罪等等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她在儿科医院时经常给活动室的小朋友们讲故事,说起这段经历来有趣极了,就连旁边的各家夫人们都竖着耳朵听的入神,心中也对这邱老太君钦佩无比。
若是她们,自家孩儿被歹人所劫,一定是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冲上去夺刀。更别说邱老太君已年过半百,这般拼命更是少见。
这些女孩子们倒是对着顾卿口中的那个小孙儿感兴趣起来,能在被劫持的qíng况下说出“你乃不忠不孝不义”之人的少年,应该是何等的相貌举止?
信国公府的嫡公子,应该十分出色吧?
更有些家中祖母不在的,听得邱老太君的话,想起了自己的祖母,默默抹泪的。
这些官员夫人里也不乏有曲意逢迎,想要攀上信国公府的,她们有些家中也有适龄的女孩子,这信国公一门的男丁都洁身自好,家事也简单,坐在这里的大都不是世家子,勋贵和寻常官宦人家也不管什么出身和门第,自然是对着邱老太君又是赞又是叹,哄得顾卿心qíng大好,觉得有人聊天的日子果然比枯坐在家中有意思多了。
就连花嬷嬷和孙嬷嬷都没想到邱老太君会表现的这般好。在她们看来,不善jiāo际的邱老太君最多就端坐在那里,偶尔附和附和别人的话,最多说说客气话什么的。
谁料邱老太君在女孩子们中大受欢迎,连什么“太白的铅粉最好不要用铅粉伤皮肤”或者“你皮肤这般白千万不要久晒容易长斑”这样的话题都能聊的起来,真是奇哉怪哉!
也是她们太久不陪邱老太君在外jiāo际,忘了如今京城中老牌的太君们都病的病,老的老,渐渐不出来走动了。
邱老太君在同龄的老夫人们里品级是最高的,唯一一位和她一样封得国太夫人的晋国公府老太君,今年都已经年过七十了,老晋国公的发妻又早丧,没有第三位国太夫人。
到了她这个位置,只有别人拼命哄着她说话怕冷场的份,哪里有邱老太君担心无人迎合的时候。
更别说如此府里这位太夫人在家里哄几个孙儿习惯了,对小孩子比大人更有耐心些。小孩子哄起人来,有时候比大人们逢迎更加让人心中愉悦,所以邱老太君笑声不断,自然也不奇怪。
顾卿和这个聊聊家中的烦恼,做做“知心奶奶”,和那个聊聊京中的趣事,没事吐槽一番,觉得好生快慰,坐着都不想回家了。
这时候,李铭的声音突然在帷帐外响起。
“奶奶奶奶,您在里面吗?孙儿把风筝放上去啦,您快来放了吧!”
顾卿听得是李铭的声音,笑眯眯地和围坐在旁边的小姑娘们说:
“我那小孙子来啦。”
许多小姑娘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孙燕娘当时就拍着手说道:“来的好来的好,我倒要看看这个临危不惧的小英雄长得什么样!”
因为李铭年纪还小,此时男女大防也没有后世那么重,顾卿问了问花嬷嬷,知道让他进来也不碍,就把李铭唤了进来。
李铭一路从远处把风筝带过来,本来就很辛苦,他既担心风筝被别人的纸鸢给缠了,又怕线拉的太紧断了,真是cao碎了心,一听奶奶叫他进去,立刻叫下人打开帷帐,钻了进来。
他手上的风筝上有哨子,一拉线就会“乌央乌央”的叫,引得小姑娘们注视了过来。
李铭没想到这处帷帐里有这么多小女孩,他脸皮薄,脸上刷的一红,钻到奶奶身边就把风筝往她手上递。
顾卿站起来接过风筝,她手指和手掌都有伤,不能弯曲,便用指fèng夹着风筝的线,默默地祷告一番,希望今年厄运统统走光,不要再来光临他们家了。等她睁开眼睛,李铭已经从下人的手里拿过了小剪刀,凑过脸问:
“奶奶,祷告完了吗?完了我就剪啦!”
顾卿笑着点了点头。
李铭剪断风筝的线,那风筝带着清脆的响声向远处坠了下去,这晦气就算是放掉了。
顾卿要留李铭在这里坐一会儿,李铭再怎么想卖乖,看着这一帐子的女眷头皮也发麻。
他家人丁简单,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女xing长辈坐在一起的时候,更别说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啊好可爱来给我摸一摸”这样的神qíng了。
李茂飞快地给一群阿姨奶奶们行了礼,口中称着“兄长还在那边树下等着我”,连忙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顾卿上次见李铭这般仓皇失措,还是被鸭子追着叨的时候,再见一次,不禁大笑了起来。
“府上这位小公子,长得真是玉润可爱,想必就是信国公的公子了?”
“是的,正是老身的小孙子李铭。”
“年纪小小,就如此孝顺……”
新一轮的夸奖大会又重新开始了。
小姑娘们则是私底下悄悄讨论。
“刚才那小孩子,长得真好看。”
“好看吗,我觉得就一般。”有生xing矜持的小声说,“还没我家中弟弟好看呢。”
“你们看到了吗?他脖子中也裹着纱布,邱老太君说的话怕是不假。”
“你当人人都和你家奶嬷嬷一般成天说故事糊弄你啊,邱老太君那样的身份,如何会胡乱说什么故事。”
“那你们说,刚才邱老太君说铅粉不能用,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觉得……”王若柳微不可闻地说道:“邱老太君脸上颜色并不好看,看样子是没有涂粉。不涂粉的人说这种粉不好那种粉不好,实在没什么道理啊。”
“说不定就是年轻的时候涂了铅粉,现在才颜色不好看,让我们不要涂呢?”孙燕娘对邱老太君印象极好,辩驳道:“若是这样,就真是金玉良言了。”
“是啊是啊,说不定……”
女孩子们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李茂已经被一堆朝堂的同僚拉去jiāo际了,男孩子们则在有树的地方玩着“she柳”。
这折柳原本是比较古老的一种仪式,在柳枝上刮下一处皮,露出白色来,然后用弓箭去she,she中柳叶的三等,she中柳枝的二等,she中柳枝的露白处的一等。后来贵族们为了增加娱乐xing,又加了各种各样的彩头,各种各样的玩法,这“she柳”也就成了男子们喜欢玩的一种游戏。
早上李铭神神秘秘地带了许多大小盒子出来,就是为了玩这“she柳”的。
李铭兄弟三人放完风筝,剪断绳子放掉了晦气,就跑回这片树下看家里人“she柳”。李铭先前让家里人把这些系着绳子的盒子葫芦之类的玩意挂在了树上,现在已经都挂好了。
李铭指着树上的葫芦和盒子对着围过来的人说道:
“这些盒子和葫芦里都是彩头,有银钱,有些小玩意,还有我放进去的各色物什,谁能she断这系着盒子的绳子,那东西就是谁的。每人只有一箭,she的东西要不好,只能说运气不好,若是东西都she不下来,就只能怪自己学艺不jīng了!”
李铭的话音一落,身后一片叫好之声。
这次来的有不少是信国公府的家将,都擅长弓马,信国公府里的下人们有许多也是能弯弓she箭的,一听孙少爷的意思是人人都可以参与,顿时喝起了彩来,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李铭叫下人把准备好的弓箭拿了过来。
长幼有序,长弓先给了李钧。
李钧虽然是书生,但此时“君子六艺”,凡是有点根底的人家都要学的。李钧的“she”虽然马马虎虎,可是she箭还是可以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便找了一个挂的较低的葫芦一箭she了过去,绳子没she到,葫芦塞子倒被she了下来,这葫芦极大,葫芦塞子也不小,塞子一掉,居然从里面飞出一只小鸽子,噗嗤噗嗤就上了天。
葫芦倒是没掉下来,还在那树上摇摇晃晃。
李钧笑着说:“惭愧惭愧,我就是那学艺不jīng的。”
“怎么说也算是头彩,放了一只鸽子逃生,总比葫芦掉下来把鸟摔死好。”李锐夸了堂兄几句,又低下头来不悦地看着弟弟。
“下次不要往里面放活物,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一一箭下去she中葫芦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要she绳子嘛……”李铭鼓了股腮。
哥哥最讨厌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教训人!!!
“传出去会被人申饬‘不仁’的。下不为例!”李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接过李钧手上的弓箭,瞄准着树梢的一个瓷盒。
“大公子必中!”
“大公子she个高点的!”
有些跟着李锐去过凉州的家将叫了起来。
李锐用扳指扣着弓弦,轻轻舒了一口气,放开了手中的箭。箭支飞快地向前方的树梢飞去,she下了那只瓷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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