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这几个月多做做体力活,一来可以打熬身子骨,二来他生在在富贵之地,如此也好让他知道外面那些普通人家求生不易。这几个月里,我要找个由头,让府里名正言顺的放锐儿出去进学……”
顾卿每天呆在信国公府里实在无聊,闲着无事就在脑子里勾勒小胖子的“培训计划”和接下来对付方氏的法子。也算是唯一的乐趣了。
“在这之前,还请舅家偏劳,将我这孙子的qíng况告诉亲家舅爷,请他多多照拂外甥。”
这几个月里,即使不能让李小胖减到正常体型,至少也要可以见人。还有那个发型,在她的院子里,她不想再看到那个发型了!
你能想象一个全身都是肥ròu的“健硕”少年,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衫,头顶两侧竖着双根辫子的在她面前晃,是有多惊悚吗?
先开始她是讶然,到后来看习惯了,就想大笑。李锐还在“总角”的年纪,所以要留“总角”的头发样式。所谓“总角”,就是小时候大家都绑的双马尾,只不过马尾变成了冲天辫而已。幸亏这里没有照相机,不然李小胖回首当年,岂不是要撞墙?
每天她都竭力忍着不笑场,忍的快要尿崩了好嘛!偏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正常,就连府里那些个不满十三四岁的小厮们,也都是这个发型。
再这么下去,她“隐疾”的秘密要保不住了啦!
顾卿和赵氏商议完李锐读书的事qíng,双方都很高兴。赵氏出身将门,这下连李锐习武的事qíng都有了眉目。国公府里的家将们自是愿意教导小主子们,可是李锐这等身材,就算他们同意了,也未免不会生出“折rǔ”的心思来。
待一切完了,顾卿带着李锐出了厢房。为避免人多口杂,赵氏还得在水月师傅那里待上一会儿才出门。
顾卿神色愉悦的拉着李锐的手从水月师傅房里出来,一旁的花嬷嬷和香云也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此次跟来的下人们不禁猜想是不是水月师傅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了。毕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姨娘,府里有些老人没事还拿出来念叨念叨。
国公府的老太君准备回府,自是前拥后簇,声势惊人。家人们动作起来,整个如是庵都仿佛重新活了起来一样。
就在顾卿和如是庵的庵主寒暄着告辞之言时,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
“前方可是李老夫人?请等等。”
喊李老夫人的,大多是邱老太君的故jiāo,或者李老国公从龙之时的同僚。现在这些权贵之家的女眷,见她大多喊声“太夫人”或者“老太君”。一品国夫人的诰命已经是一个人臣家眷“妻以夫贵”、“母以子贵”的最高荣誉。
顾卿惊讶地转过身,想看看来的究竟是谁。
然而比她更惊讶的,是随侍在一旁的花嬷嬷。
这打头的贵妇穿着虽不起眼,却是一身宫里才能有的贡料。她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往日里冷宫里进出的,有不少都是曾经得宠过的嫔妃,是不是宫里出来的,一望便知。尤其那贵妇后面的几个侍女,那站立的姿势,都是宫里“站”上个十几年才练出来的。
那为首的妇人外罩一件大红色素面的外衫,至于是什么料子,作为历史盲和服饰盲的顾卿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这个妇人外衣的红色非常正,更衬得那个妇人皮肤白皙,神采奕奕。外衫里穿着一件鹅huáng的流仙裙,裙子样式简单,只在裙尾用银线绣了百蝶戏花的纹路,走起来蝴蝶和花朵的影子若影若现,说不出的风流意趣。
你问为什么描述的这么详细?顾卿看着人家的漂亮衣服,就差没流口水了好吗?
自从穿成了老太太,她的衣服颜色就永远离不开“墨绿”、“月白”、“藏青”这些老沉的颜色了。有时候她看着那些小丫头穿着样式简单却不失飘逸的漂亮襦裙时,都恨不得“嗷嗷嗷”几声。
香云原本还想让她带抹额出门来着。但她总记得那个是七八十岁老太太(比如贾宝玉他奶奶)带的东西,她又不坐月子,带那个太难受了,她没法接受。
现在看见一个妇人穿着如此抢眼的衣衫过来,她恨不得回府就把衣服全部换成自己的喜好!反正邱老太君乱穿衣的事qíng府里也有耳闻,穿着一身小姑娘的衣服在屋子里晃晃应该不会太惊悚吧?
嘤嘤嘤,说起来都是泪啊!
那妇人行动间仪态万千,很是好看,这是身为现代人的顾卿怎么学也学不好的本事。好在邱老太君到了这个年纪,爱怎么走怎么走,谁也管不了她。不然让她每天挪着小碎步,非急死她不可。
“李老夫人,别来无恙。”这妇人对邱老太君微微颔首,笑的一派雍容华贵。
咦,这长相?似乎邱老太君留下过深刻的印记啊?
顾卿使劲的回想了下,觉得应该是那个女人。可是她又和记忆里那个“巧笑倩兮”的明媚女子差的很多。那女孩长得非常娇憨,笑起来也是可人的紧。这女人笑起来端庄是有了,就是说不出的老成。
莫非,是那女人的……
顾卿试探着问了句:“这位……莫非是摇光姑娘……”
那女人笑的更灿烂了,正准备点头称是。
“……的哪位长辈?”
这下,这位“摇光姑娘的长辈”一僵,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场上突然一片鸦雀无声。
咦?她搞错什么了吗?
顾卿看着笑不出来的红衫妇人,再看看花嬷嬷一副“大事不妙”的表qíng,有些为难地蹙了蹙眉。
张摇光,正是邱老太君大儿子李蒙的初恋qíng人,后来嫁给楚睿的那个姑娘,也正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邱老太君从小喊她“摇光姑娘”喊惯了,即使她后来成了皇后,也改不了口,每每在宴会上被她的大儿媳妇扯袖子。后来老国公怕她逾越惯了会惹出大祸,便让她一到皇后主持的大命妇的宴会就抱病。皇家都知道张皇后和国公府曾经的那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有皇后没邱老太君的qíng况。
这么一晃,邱老太君已经十年没见过她了。
☆、恍如隔世
张摇光修身养xing这么多年,自诩无论是气度涵养都是一流的,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至少已经很少有什么人能让她动容。
而这次,她是真的挂不住脸上的笑意了。无论是哪个女人被认作是自己的长辈,都会笑不出来。她乍听到那声“摇光姑娘”的愉悦,瞬间就被错愕给取代。
邱老太君这是在提醒她,她和她不怎么熟,最好不要笑得这么热络吗?
这老夫人真是……一辈子都不肯对她低头!
“李老夫人真是诙谐。”张摇光脸上的错愕只是一瞬,立刻又回复了一贯的端庄贤淑表qíng。“我来看舅母,听闻老太君恰巧也在,所以特意过来相见。老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很少出门,这一晃,我们也有快十年没见过了吧?”
神,神马?
顾卿心中咯噔一下。天啊,她gān了什么蠢事!对着一朝国母说“喂你现在很老哟”这样的话吗?这皇后不会报复吧?
再一想,这皇后这个时候出现在如是庵,恐怕不是偶然,尤其是那句“恰巧也在”,根本不可能这么恰巧。她现在贵为皇后,难道出宫能像小燕子一样容易吗?
这么想,顾卿心中总算是定了一定。她是国公府的老封君,是连皇帝都要尊称一声“老夫人”之人,因为“老眼昏花”这种事被问责,应该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要计较,她怕个毛!她都是随时等着死的人了!
“原来是皇后娘娘。老身这几年得了眩光的毛病,看人都看不清……”顾卿扯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娘娘愿意见老身,是老身的荣幸。只是老身这几年确实人老体弱,一穿那诰命衣冠就连路都走不了,请恕老身的失礼,这几年都没去给娘娘磕头。”
顾卿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是现在一点给她磕头的想法都没有。穿到这个世界,穿成她这样的身份,一直都是别人给她磕头,把她弄的诚惶诚恐的份。她还没有弯过膝盖。
“老夫人您言重了。我只是想找故人叙叙旧,断没有其他的意思。”张摇光露出一副哀戚的表qíng,“自从坐上了那个位子,连说个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老夫人你一直如故,一点变化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她是真的佩服这位信国公府的老夫人的。无论是发迹之前还是发迹之后,她一直都是这种执拗的脾气,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不通事务的样子。她这种“我管你怎么样我就按照自己想过的日子过”的态度和能够如愿生活的命运,不知让多少妇人羡慕。
叙旧?在这里?顾卿看了看四周。这里是门口的药师殿,如是庵的那位庵主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下去了,余下的国公府下人们都把头垂的低低的,恨不得埋到土里去,再堵上耳朵才好。
“娘娘想叙什么?”邱老太君这破身子,一站久了就头晕。而且还常常尿频尿急尿不尽。只盼她不要叙太久就好。
张摇光知道邱老太君并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言了来意。
“老太太这次前来带来了贵府的嫡少爷,不知道是哪一位?您老也知道,公府的嫡长孙到了十四岁是要入宫陪伴皇子的,蒙……贵府大老爷之子小时候我曾抱过,长得是聪明俊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乃父之风,极为灵气。我算算他今年也十二岁了。我那儿子正好八岁,正到了伴读随同的时候,所以我一看老太君你恰巧在此,就冒昧前来相见……”
因为来的是女眷,所以顾卿让李锐先回车上去了。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次她带他来,名义上是探望他生病的庶祖母,自是不用避讳,只要把路上的小尼姑们请走就是。可是外面的女眷就不得不讲究了。
顾卿一听皇后这话,差点没笑场。
聪明俊秀?一双眼睛很灵气?
她来了这么多时候,都没见到李锐睁开眼睛是什么样儿好吗?都给肥ròu挤成一条fèng了!
“娘娘,晋国公府上的哥儿今年也十二了吧?”顾卿记得张摇光舅家的晋国公府上,嫡孙子和李小胖同年。是邱老太君给那孩子洗的三,她的记忆里有当年的回忆。
怎么正经的亲戚不找,找到她们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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