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秋天的时候,朝廷已经定好了政策,互市很快就会建立起来,而那时候,李钧的羯语也会变得流利起来吧?
……也许,大概,会吧?
李钧走出大帐,呼吸了一口郊外的新鲜空气,顿时觉得连鼻中的气息都是甜的。
啊,等那该死的羯女走了以后,他再也不用顶着这一张脸到处晃了!
这半个月,每个人见他都会偷笑,偏偏那羯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他躲在哪里都能给她找到,逃都逃不开。
他不太懂羯语,那豆铃不会汉话,两个人jī同鸭讲,他每次扯着嗓子喝问她,也只能换来她一个莫名其妙的歪头。
语言不通什么的,连吵架都吵不赢!
和能用几种语言jiāo替不带歇的骂人的左少卿比,他简直就是个渣。
他发誓他一定要学好羯语。
到那时候,他非指着她鼻子好好痛斥她一通不可!
“(*&*&……7%%……#¥%# ”(我总算找到你了,你从那个一天到晚板着脸的大官那出来了吗?)豆铃从李钧身后突然冒出,轻轻拍了拍李钧的背后,成功的让他转过了头来。
“*&……¥¥#?&……¥!”(你怎么这个表qíng?看起来好像见了妖怪一样!)
豆铃娇笑出声。
李钧看到又是她,脸皮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全身都瘙痒了起来。
“见鬼!又是你!你怎么一天到晚跟着我!”
李钧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都有些破音了。
“&*……%(**……”(你又叫起来了。你真有趣。你就不会正常的说话吗?你天天这么吼,嗓子不会疼吗?)
豆铃从来没见过这种对着她一直叫一直叫的男人。
她是他们部族的“火女”豆铃,人人见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小伙子们更是温顺的像是羊羔一般。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你就不能饶了我吗?”
李钧看到一旁走过的王译官,连忙把他拉了过来,指着豆铃对他说道:“王译官,你帮我问问,她到底要gān什么?一天到晚yīn魂不散的跟着我!”
王译官见又是这对欢喜冤家,微笑着传达了他的意见。
豆铃张嘴吐出一大串羯语,王译官听了一愣,竟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王译官?她说什么?”
“她说,她喜欢你。”王译官表qíng古怪的说,“她想和你做朋友……”
哈哈哈哈哈,他快憋笑憋死了好吗?这个鸿胪寺新进的老实人听到胡人大胆豪放的告白,肯定会吓死吧?
哈哈哈哈,这出戏真好看啊!
上次西域某小国的使者进京,还qiáng吻了左少卿大人呢!结果左少卿只是一句“你身上好臭”,就让那女使者羞愧的哭着跑掉了。
李钧,你还有的学呢!
“你说什么?”李钧半天没缓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说什么,我又不是断袖。豆铃姑娘说她喜欢你,想要和你欢喜的相处。”王译官用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李钧的肩膀。
“是不是觉得受宠若惊?你也不必太有负担,番邦女子都是很豪放的,羯人女子的地位又高,也有不少是自己选婿的。她若想和你……”
“王译官,麻烦你问问她,她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行吗?”李钧的表qíng已经不足以用“如临大敌”来形容了,说是“灭顶之灾”都不为过。
“这不好吧。”王译官憋笑着说,“会破坏两族和睦的关系的。何况人家喜欢你是人家的事,她又没qiáng迫你喜欢她,她姑且说之,你就姑妄听之呗。我还有事,我走了。”
“王译官,你别走!”李钧连忙出声阻止。
出人意料的是,拉住王译官的居然是豆铃。
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拉(其他)男人的胳膊!
还说喜欢他!
真是不知羞耻!
“&……&%……¥#,&%……¥#!”豆铃只是轻轻拽了一下王译官就松了手,又说出了一大串羯语。
王译官点了点头,和李钧转述道:“豆铃姑娘说,过几日他们部族的使者都要回去了,她也要跟着使者返回糙原。她想买点东西回去送人,让你陪她去买。”
“王译官,我语言不通,还是你陪他去吧。”李钧木着脸说道。
“李行人,你才是负责沟通联络的行人,在下是译官,专司翻译之事,如今还有大量文书需要在下传达给羯人了解。如今鸿胪寺人人身上都有许多差事,这陪同的小事,该是最闲的你做才是。”
王译官肚子里快快要笑开花了,可还要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教训他。
这李钧怎么这般搞笑,啊哈哈哈哈!
“邦jiāo无小事,豆铃乃是羯人部族的‘火女’,是传承部族火焰的地位崇高之人,你要好好招待与她。”
王译官的话让李钧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他是被鸿胪寺特点来的,来的目的原就是借用他和苏鲁克一族熟悉的关系缓和两方的气氛,做好睦邻友好之事。他还在学习当中,身上自然没有什么任务。
这么一想,他确实是所有同僚中最清闲的。
想到这,李钧拱了拱手羞愧地说:“是在下任xing了。只是我和这豆铃姑娘无法自由的沟通,我若带她进城……”
“没事,买东西嘛,比划就好。”王译官对他笑了笑。“我们去异邦很多时候也是比划的。”
鸿胪寺哪里有那么多译官啊,还不是都靠比划!
“这可是我们鸿胪寺必学的技能,无需语言,心意相通!你还有的学呢,在下告辞!”
王译官又一阵风的跑远了。
李钧看着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豆铃,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一来,他叹的气比他在嫡母膝下的时候还多。
他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压顶,空气中还有一股水气,想来是快要下雨了。
这姑娘这个时候想要去逛汉人的城镇,真是难为人啊。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遇见这么一个以折磨她为乐的姑娘?!
“豆铃姑娘,既然你要逛集市,那就随在下走吧。”
灵原县。
豆铃高高兴兴的跟着李钧走在去灵原县城的路上。随行的原本还有两个她的侍卫,但出于各种原因,豆铃把他们喝退了。
李钧也不觉得只是去买个东西要带多少人,豆铃一个羯女已经够显眼的了,再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羯人武士,灵原县的百姓不知道会不会围观他们。
若是买的东西多,叫商人送到城外的帐篷区就是,商人逐利,只要有生意做,才不管你是汉人还是羯人。
王译官还是跟来了,而且一脸的不qíng愿。
他一点也不想来,可是李钧去和左少卿报备自己要陪羯人购物的时候,左少卿便唤来了王译官,叫他陪他们同去。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李钧。
豆铃身份贵重,若两人有了争执,为人圆滑的王译官还能制止一二。
三人就这样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往灵原县走着。
最前面的是大步流星,走的头也不回的李钧,后面是一直追着李钧走,但比李钧个子矮一大截一直追不上的豆铃。
最后是离前面两人很远的王译官,他无jīng打采的慢慢走着,离那两个人大约有二十步的距离,只是勉qiáng不掉队的范围罢了。
拜李钧匆匆的步子所赐,三个人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进了城。
羯人进城是比较麻烦的,好在豆铃有朝廷颁的使者文书,王译官和李钧都有鸿胪寺的印信,守门的城管见这羯人是个手无寸铁的姑娘,而且又有负责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官员陪同,好声好气的放了他们过去。
“听说如今城外羯人聚集的很多啊,鸿胪寺的上官们都辛苦了。”城门官笑着还回了印信。“我们灵原县很欢迎羯人的朋友,但是大楚的律法还是要遵守的,两位大人请务必‘照顾’好这位姑娘,不要让灵原县难做。”
灵原县自汪志明救了李茂以后,对羯人都持有不热络但也不排斥的态度。但毕竟羯人并非汉人,长相也和大人大不相同,总是引人侧目的,偶尔也有摩擦。
“*&……%#¥?”(他在说什么?)豆铃好奇的看着王译官。
“没什么,你跟好我们就行。”王译官对女儿家一向很宽容。
到了集市,豆铃看到什么都想买,什么都好奇。
李钧无奈的抚着额角。
这一点,莫非所有的羯人姑娘都一样?
李钧只能开始无奈的阻止。
“这个不行,这个制作的太粗糙了。什么?要一两银子?你抢啊!这搁在京城也就卖个十几文!”李钧把豆铃手上的小木雕丢到了摊子上。
“那看看这个,这个可是京城信国公府上传出来的好东西,这是she玦,拉弓she箭必备,糙原上不是人人都能开得了弓吗?这个卖给……”
李钧用凶恶的目光瞪着老板。王译官则是好奇的看着李钧。
他们都不知道李钧在忌惮什么。
他是信国公府的亲戚,莫非信国公府不准别人卖she玦?
不对啊,这东西卖的人可多了。
“大楚禁止贩卖一切武备给胡人,老板是想被杖责吗?”李钧沉着脸。
他穿着官服,又带着羯人,这摊主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们是陪着羯人出来买东西的官员。自古民不和官斗,这店家讪笑着解释:“这就是一个扳指,怎么能说是武备呢,我又没有卖刀剑……”
“she玦能提高拉弓的速度,还可以保护手指,对糙原民族来说,这无疑于一件利器,让他们如虎添翼。老板牢记我的话,下次若是再有外族来买东西,千万不要主动推荐这个。”李钧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用,但还是提醒了一二。
一旁的豆铃好奇的看着拿着she玦的老板,又看着一直和老板说着什么的李钧,伸手拿走了那个难看的戒指。
“&**%##?”(这是什么?戒指吗?)
李钧劈手就从豆铃手中夺回了戒指。
豆铃被他不友好的态度和脸上沉重的神色吓了一跳,眼眶一热,泪珠子在眼睛里转啊转的。
李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凶,当下歉意地对豆铃一笑。只是他满脸都是小疙瘩,就连路人见了他都皱眉,更别说此时笑起来有多“面目狰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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