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位置毕竟有限,这临窗位置还是我们用了牌子才占了的,一般人怕是早早就定了,到这时候哪里还有位置。何况胡姬妩媚,坐在前排,正好可以看见她们动人的腰肢和苏胸,自然有许多人希望能就靠在左近看。”
一位宦官笑着搭话。他说的倒是在理,只是一个宦官也说什么“动人的腰肢和苏胸”,不免让人好笑,秦斌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
“小爷的位子你们也敢让人?你这掌柜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要小爷提前付定金小爷也付了,小爷还特意提早叫了家人来打了招呼,结果小爷来了,你跟小爷说位子没了?”刘鸿渐一巴掌差点没拍在那掌柜的脸上。
“并非小的见钱眼开,为了一点私利把位子给别人了,而是那几位爷身份十分贵重,小的也没办法。小的只是一个掌柜,总还要……”
“哟,怎么?原来小爷的身份不贵重,可以随便让阿猫阿狗?”刘鸿渐脸都气的直哆嗦,转身噔噔噔就上楼要去看看谁身份“贵重”到这等地步,可以不顾定金和规矩占先来之人的座!
那掌柜的见刘家大公子冲上楼了,连忙急的直叫:
“哎哟我的祖宗喂,你们还看着gān嘛!拦住啊!”
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虽然不知道那几位里哪个是宫里的爷,但人家既然说了是微服出来,要他保密,在他酒楼里要出了事,这酒楼以后还要不要开了?
他命还要不要了?
“小爷倒要看看,是谁在仗势欺人!”
刘鸿渐声势bī人的跑上了楼,一嗓子石破惊天,震得二楼人人都向他看了过去。
一句“仗势欺人”,倒引起了李锐不好的回忆。他扭过头,和那刘鸿渐打了个照面,顿时心里暗叫了一声。
‘冤家路窄!’刘鸿渐。
‘冤家路窄!’李锐。
“李胖子,原来是你!”
这刘鸿渐不是他人,正是几年前和他打了一架,将他从楼上撞下,差点破了相的前吏部尚书之子。
只是那位刘尚书在任上时表现不佳,只gān了三年就给他舅舅让位了,如今那刘大人是礼部的右侍郎,官降了两级,也不在吏部任官。
也许是因为他前脚揍过李锐,后脚李锐的舅舅就挤走了他爹的位置,这位刘鸿渐对这李锐向来横眉竖眼,当做对头一般。
好在两人平日里没什么jiāo集,刘鸿渐也比李锐大了三岁多,随着年纪渐大,不再像当年那般嚣张了。
只是毕竟还是京城纨绔的少爷脾气,眼睛里容不得砂子,改不掉的。
“我就说那掌柜的居然敢把我先定下的位子让人,原来是害怕了信国公府的嫡长公子……”刘鸿渐带着家人就往他预定的那桌走,“你知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亏你还是李国公的侄儿……你gān什么?”
大皇子的两位护卫伸手拦住了刘鸿渐,不让他再往前走上一步。
那架势,若是他再敢往前,就要把他脖子扭掉了。
刘鸿渐听说过李家的家将都是老国公一手带出来的沙场猛将,随便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角色。只是他没想过这家将会蛮横到这种地步,居然敢拦住他一个官宦之子。
他堂姑可是宫里的娘娘,一个下人敢对皇亲国戚动手,这是不要脸也不要命了?
楚承宣身为大皇子,在宫中何时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仗势欺人”?他看着这傻不拉几的蠢货要发横,立刻就想指挥护卫把他拖出去丢下楼。
谁耐烦他在旁边叽叽喳喳?
李锐神色复杂的坐在椅子上,眼前这刘鸿渐的脸奇异的和当年梗着脖子硬要花灯的楚应元叠合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但这种联想明显触动了他,让他不止是坐在那里。
李锐看见楚承宣吩咐禁军宿将要让人把他丢出去,连忙起身阻拦,微微躬了躬身子和坐在主座的大皇子说道:“殿下,这人与我昔日有些恩怨,我想向殿下讨个恩典,此事由我来处理,可否?”
大皇子自楚应元的事以后一直对李锐有种愧疚,总是想着偿还他一二。只是李锐和他叔叔是一个xing子,对待皇家十二万分的恭谨,从来不肯说上一句不甘,倒让他一直过意不去,找不到机会解开这道心结。
如今李锐难得低声求他,他也乐得卖这个面子给李锐,无非就是要借着禁卫的底气教训这小子一顿,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这个伴读的。
毕竟李锐的面子也关系到他的面子嘛。
“好吧,此事就jiāo给你了。要打要骂,随你就是。”大皇子无所谓把头扭向窗外,示意自己不在意了。
“殿下言重,这位是刘大人家的公子,正是刘贤妃的堂侄,我哪里敢打骂与他。”李锐怕大皇子对他太过侮rǔ,连忙先给这位背了书。
“……哦。”
难怪李锐要求这个恩典。若是他自己,还真不好拿这位怎么样。
李锐得了大皇子的准话,起了身就向被拦住的刘鸿渐那里走去。
三个伴读在桌上小声的讨论着。
熊平:“他为何要喊李锐李胖子?”
‘李锐要是胖子,那我岂不是痴肥了?才不是,我只是有些微胖而已!微胖!’
仇牧:我听他弟弟说,他兄长当年很胖,连走路都喘,十二岁以后练了弓马的功夫,这才瘦下来的。
秦斌、熊平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叫道:“什么?”
“早知道我也多练练弓马了。”熊平低头看了看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发现看不见脚尖,心里更加难过了。
“十二岁才开始练?那不才两年?”秦斌想到自己一次次被李锐的蛮力挑到马下,恨不得去质问他爹当年说的“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人家才练两年!他都练了十年了!
莫不是骗他练武才说的假话?
“你们说李锐会怎么样?揍他一顿?”仇牧好奇地看着李锐的背影。
“李锐xing格内敛,应该不会。我觉得会用言语羞rǔ他一番。”熊平捻起一颗豆子塞进嘴里,觉得这味道回味无穷,又连续抓了好几颗一起放进嘴中。
唔,娘说“吃豆豆,长ròuròu”,他是不是少吃点?
算了,回头练弓马减肥吧。
刘鸿渐在气头上的时候,恨不得李锐能出来让他揍一顿,可李锐真的走出来了,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看着眼前比他还要高壮的李锐,哪里还能找得出半点当年“李胖子”的样子?
若说现在动手,怕吃亏的是他也不一定。
当年他就觉得这孩子力气大,若不是占了他动作迟缓蠢笨的便利,怕是也打不过他。如今他已经不再痴肥,这……
“李锐,你占了别人的座位,连声道歉都没有,还要脸不要?你信国公府的名声就是这样拿来败坏的吗?”刘鸿渐在“信国公府”上重重的咬了音,让二楼所有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如今这酒楼二楼能坐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官宦富贵人家包的位子。下面的舞台前排票不易得,后排和贩夫走卒坐一起又有些跌身份,所以这两边的酒楼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刘鸿渐一张嘴就咬死了李锐“仗势欺人”,不可谓不狡猾。
果然,李锐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把他和楚应元联系起来真是傻弊了。
楚应元从来不会说“你要不要脸”,人家直接上来呼脸,呼到呼不到呼了再说。
“刘兄,我并非有意抢了你先定下来的位子,而是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行事。我们几个等会胡戏一开就会下去,能不能劳烦刘兄先在一旁等一等,等胡戏开了,我们就把这位子还给你?”
李锐没有说明大皇子的身份,但还是好言相劝。
无论是哪家公子,在大皇子面前都只能退让的份儿。
“什么原因让你这么一点时间都要坐在这?你们不能下去在前排等吗?”
刘鸿渐一听这李锐居然能拿到他爹都要不到的前排之票,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地嫉妒了起来。
听说现在李国公权势惊人,深受陛下信任,一定是有人巴结他家,才给了他票。
小人,佞幸,哼!
“还望刘兄宽宏,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这次我还有几位其他好友都在这里,若是只有我,我一定还了……”李锐好生好气的拱了拱手,先服了软。
这刘鸿渐虽然是个纨绔,但并不是个不懂眼色的纨绔。
当年他敢揍李锐,是因为李茂还没有得势,他也不过只是信国公的一个侄儿而已。
如今一样的场景,一样的qíng形,却是他不敢再动手了。
“算了,看你有朋友在,我也不跌你面子。我就在楼下等会儿吧。”刘鸿渐纳闷的看着坐在主座的少年,晃了晃脑袋先退让了。
“看样子,李锐去服软了?”秦斌不敢置信的放下筷子。“那人什么来头?”
“我们如今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锐做的是对的。”上阳殿的詹事赞许的点了点头,夸了李锐一句。“是个稳重的孩子。”
他却忘了李锐也曾是个当街将项城王世子按在地上胖揍一顿的热血少年。
李锐回了座位,大皇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摇头道:“你大可不必让他的。”
有他的身份在这里,那刘家小子也只能低头乖乖溜走的份儿。
“我想试试看,换个地点,换个人,换个法子,会不会结果不同。”李锐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罢了,随你高兴吧。”楚承宣无所谓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舞台边四处张灯结彩,将整个舞台照的浑如梦幻仙境一般。
如此良宵美景,不过是一件小事。
刘鸿渐坐在楼下等着李锐他们走,虽然面子上觉得实在难看,但人家位子也占了,好话也说了,他也不知道那位子上坐的几个少年是哪家的公子,信国公府公子jiāo好的人家,总不会是贩夫走卒之流。
锣鼓声终于响起。
待刘鸿渐看着李锐恭恭敬敬的跟着那为首的一个少年下了楼时,脑袋里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一个可能。
五个人,年长的少年不走在前面,反倒是年幼的打头……
李锐也要让了主座……
李锐向他服软,让他再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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