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胡虏禽shòu!”
城墙上众人纷纷唾骂,更有激愤者对着下面的汉人极尽各种侮rǔ之言,引得城下的汉人兵将脸色又青又紫,几乎气绝。
这群胡人一直靠汉人将军指挥作战,此时为首之将已死,城上人数众多,想来城中早有应对。指挥的将军阵亡,副将只能接替指挥。
这副将不知道为什么局势和预料的完全不同,又是从哪里多了这么一个能言善辩之人,此时士气低落,他们又是远道而来的疲兵,不可能用两万人去攻打这么一座早有防备的城镇,便只能率着胡人后退,暂时退出弓箭she程范围观望战局。
张致在城头上暗恨城中并无兵马,此时乃是突袭最好的时候,他们守城的弓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敌将又死,若是城中有兵马,此时他率军出城,必定能立下奇功。
只是反贼都是骑兵,而城中的乡勇衙役府兵都是步兵,如今也只能想想,刀上沾不得血了,嘴上却可以占些便宜。
一时间,原本所有已经做好拼死守城的乡勇兵丁都以口为刀,以骂话为箭,对着城下的反贼们骂将了起来。
他们脑子里本来就绷着一根弦,任谁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有人告知有反贼要来攻城,胡人残忍,城破必定是jī犬不留,只要有些血xing,想必都是誓死坚守的。此时他们见张大人几句话就骂跑了反贼,更是士气大震,觉得这些反贼也不过如此,一个个借由骂人将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宣泄了出来。
张致知道这些小伙子为何骂的如此脸红脖子粗,又为何有人骂着骂着突然哭了出来。
涿县毗邻幽州,此时有反贼来到涿县,必定是北方已失,这些人有不少亲朋好友都在幽州,只要一想到这批反贼是怎么来的,心中便悲拗不已。
更多人内心其实十分恐惧,只是为了身后的家园qiáng忍着心中的软弱拿起武器站上城头而已。涿县不是边关已久,百姓已经久不持刀兵,不知夷狄,心中害怕,也是正常。
张致想起他们凉州,关内的胡人和汉人jiāo好,打起仗来,常常会有关内的胡人也来援助,汉人并不惧怕西胡,也能分清不同的族群区别对待。
可北方的胡人自晋朝被拒国门之外后一直被抵挡于幽州以北,初露狰狞,便让这些都快忘了胡人什么模样的中原百姓吓破了胆子,忘了他们也有血有ròu,一she便死。
幽州自古陈兵于重镇,边关后面的乡间人丁稀少,更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幽州是苦寒之地,塞外人少,关内人也不多,反贼大军南下,诈开门户,入幽州竟如无人之地,这虽有内应作乱的原因,怕也有幽州百姓这么多年来太依赖边军,自身毫无斗志的原因。
幽州完全陷落,这些百姓无路可逃,无险可据,便会觉醒过来,为了生存而拼命。
什么幽州大族。
张致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些丢了家里田庄就吓得惊慌失措的败家子罢了。
另一边,带着胡人们后退的汉将听到城头上的谩骂,险些把一口牙齿都咬碎。
这些人竟以为是那个姓张的男人把他们骂跑的!
而且还是羞愧yù绝的逃跑!
他们哪个眼睛听到他们是被骂跑的?他们离的那么远,姓张的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
不往后退,留在那里等着箭she吗?
他们逃的是箭,和姓张的那张嘴有什么关系?
还有羞愧yù绝!看看他身后的士兵们……
好吧,好像是有点羞愧。
可胡人是听不懂汉话的,羞愧个大头鬼啊!
这不行,这要以后传出去,还要不要在军中做人了!
什么两万jīng兵被一人骂的灰头土脸而逃,什么被骂只能梗着脖子硬受!
他可不想以后被人称呼“那个被人骂跑的参将”。
这汉将想到这里,就想回身反骂。
可他毕竟是汉人,那些人骂的大部分没错,实在没什么立场。
而他胆气也不足,不敢跑到近处去骂,只能gān瞪眼。
这汉将身边有一胡人首领,名字用汉话读起来像是混秃噜,此人听见城头上群qíng激奋,骂声连天,腹内也动了肝火,连问这汉将城头上在说什么。
这汉将虽然是尹天翊的心腹之一,又受命和这群胡人一起攻打涿县,但其实内心也瞧不起胡人,对自家只能委曲求全依仗胡人也是憋屈不已,此时听到这混秃噜问起,连忙添油加醋,用胡话将这些人骂的话说了一遍。
他并没有说城上兵丁骂的大部分都是他们这些汉贼,只是把骂夷狄的那部分使劲复述。
他声音颇大,这些胡人一听到了,立刻恼羞成怒,顿时有数十个胡人青年控缰上前,隔着一she之地也往上骂了起来。
“哗啦嘛嘛的萨布鲁斯斯兰地阿婆!”(汉人都是牛羊都不如的弱jī!)
“思安慈恩唱给四册型华锋要去哦德死!”(等我们杀进去,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胡人嗓门超大,这些糙原民族又爱在旷野间放歌,乍一开腔,倒让城上的汉人愣了愣。
好大的嗓门!
不过……
他们到底说什么呢?
不管说什么,骂回去先!
京中。
燕州八百里加急和幽州军站的军报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京城。
京中百姓已有近十年没有见过边关的加急文书,看到那面彩旗来的时候,还稀罕的看了许多眼,四处议论纷纷。
然而很快,范阳城破的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弥漫了整个京城,百姓们惶恐不安。北方南下逃难的流民们都聚集在城外,得知这个消息后悲号不已,京城四周的百姓路遇痛哭流涕之人,也忍不住为之心中酸楚,大骂边军无能。
范阳城破,给楚睿一个巨大的打击,也给大楚一个巨大的打击。
没了晋国公和信国公的大朝胡乱的像是一个漩涡,任何人一开口,就能陷入到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去。
此时李茂的奏章随着驿站也送入了京城,楚睿拆阅后,发现纸上只写着八个字。
“故从权事,臣请夺qíng。”
☆、第207章 张应的野望
李茂请求夺qíng,当然不是夺自己的qíng。
顾卿还活得好好的呢。
结合前后两封战报,再加上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楚睿很快就明白了李茂的意思。
夺qíng所有可用之人。
大楚已经有太久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了,边关的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大仗、硬仗,甚至连天灾都很少发生,百姓连个造反的理由都没有。
楚睿一直觉得自己即使不算个明君,守成之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谁料到一夜之间,北方幽州失了,最为倚重的老将秦武阳死了,华鹏被困,袁羲不敢重用,就连他觉得最好的用臣子、任着兵部尚书的李茂都要亲上前线为他督师。
这时候夺qíng晋国公,真的合适吗?
在这个大皇子刚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
张致和张宁,可以jiāo托信任吗?
不得不说,楚睿的多疑是让他远不及自己父亲雄才大略的真正原因。如今大楚的世族并不能如先皇在时一般信任皇帝,也和楚睿不时露出的多疑有关。
世族并不是没有气节的,但要看对什么人。
士为知己者死,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待之,这是所有世族子弟都追求的一种境界。谁也不想被鸟尽弓藏,谁都有私心。这是声势
李茂的奏章是现在楚睿唯一的破局之法。京中老臣致仕的致仕,丁忧的丁忧,勋贵没有他压着,总是会有些小心思。世族派之间千丝万缕,幽州几个大的世族投靠了反贼,总有些人生怕皇帝杀jī儆猴,拿他们开刀,自然心境不稳。
这时候,夺qíng晋国公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国难当头,兵戈再起,应当放弃派系的成见,先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晋国公张诺为官多年,地位高,威势重,比李茂更能服众。若是张诺竭力相助,则楚睿不用担心朝廷生乱的问题。
但楚睿在立太子之事上有些魔怔,总觉得太子一立,世族们都在摩拳擦掌等着把太子推上位去,此时让身为太子之舅的晋国公张诺回返朝堂,便是让太子迅速的羽翼丰满,这违背了他的意愿。
挣扎纠结间的楚睿召来了青云观的张璇玑。
世人皆传“重瞳子”是圣人之相。无数僧尼道众无法都无法用禅机或天道之理说动楚睿,而张璇玑仅仅凭着一段似是而非的星象箴言,一只重瞳的眼睛,便让楚睿奉为天人,不时召见。张璇玑是女人,在一定程度上也降低了楚睿的防备之心。
如今北方果真大乱,更是让楚睿发自内心的敬服。
张璇玑听到皇帝说了那封李国公的奏折后,沉吟了一会儿,回答皇帝道:
“贫道并不知道国家大事,也不懂朝堂政局,但贫道知道一点,北方杀星降世,天道为了平衡,必定也会有福星降世。天地jiāo泰之时,贫道看到了天梁和天同紧紧相依,看到了文昌、武曲、禄存、巨门在天梁星的天空旁闪烁,这是天道护佑大楚,降下福星救世之象。”
“后来贫道随着师弟进了信国公府,已确认荫星是邱老太君无疑。那在邱老太君身边的李国公,应当就是天同星降世。”
“天梁为老翁,天同为幼子。老翁灾厄不断,幼子先难后成。若是李国公的奏章,皇帝陛下不妨听从建言,信这位天同星一次。”张璇玑说的很中肯,“天同乃是福星,又谨守本分,处事平和,最能成事。”
“此话当真?”楚睿暗暗捏了捏拳。
应当是真的。每次派李茂去做什么事,到最后都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汾州马场,捞回了一万匹马,活捉了三千多人;
那三千多人被发去修水库,让上游洪水泄洪到水库,救了下游无数人命;
一枚铜钱,摸出私铸钱的窝点,抓出了许多有偷用私钱嫌疑的粮商。夏季南方大水,粮价上涨,这些狱中的粮商为了戴罪立功,纷纷自告奋勇出去倾家dàng产的平息粮价,这才没有酿成大乱。
清理家中内贼,却发现了前朝余孽,顺藤摸瓜抓到探子,继而策反敌人的心腹,铲除了京中大量的据点;
至于其他,更是数不胜数。
莫非这李茂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的那种人,真的得天道眷顾?
仔细想想,李茂上奏的诸多建议,似乎每条到了后来都有极大的收获。通州雪灾,收纳了许多隐户流民;江南大水,听从他的意见点召了龙虎山的道士,几乎一分钱没用的就安抚了江南的灾民,疏散了各地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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