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_绞刑架下的祈祷【完结+番外】(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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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送儿子上京是为了以后做官的,不是来给信国公府当管家的啊!

  李荣拉着自己儿子在角落里盘问了许久,李钊从小亲近母亲,心中有些埋怨父亲冷落他娘,一听他爹的话就一肚子火,将手一甩,梗着脖子反驳道:

  “会算账就是管家吗?那户部那么多负责核算的官员难道都是管家?陈大人身为致仕的户部尚书,教孩儿这些有何不对?就算儿子是管家,日后也是皇帝的管家,如今堂祖母府里信任儿子,愿意让儿子协助理帐,有什么好埋怨的!”

  李荣被儿子冲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也涨得发紫。

  李钊最看不惯就是他爹胆小懦弱的样子,见他爹只有意见,却连反驳的理由都说不出来,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这不是读书人该学的东西”,心中实在不耐,甩手就进了屋。

  读书人该学的东西天下人都学得,可他学得东西,天下人不一定学得了!

  老师说了,学会他的本事,当官必成肱骨,经商则为巨贾,这可比死读书得到的东西要有用多了!

  反正他爹也不关心他当什么官,他老师说了,等他十六岁就为他求个官,让他跟在他家的子孙后面长长眼界,到时候给他个官儿子的面子就是!

  李钧一直没有回来,他跟着羯人去了土漠糙原,想来是家里报信的信件并没有送到他的手上。因为这个,李钊的娘没事就把这个庶子念叨上几回,说他是个没良心的人。到后来还是方氏听不下去了,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家老爷也还没回来呢”,这才让简氏住了嘴。

  此时方氏才知道了堂亲家的这门亲戚是个什么xing格。主母脾气火爆、当家的xing格懦弱,那个姨娘也许是xing格温顺,也许是善于隐忍,总而言之,变成了李荣心中避风港一般的地位。

  堂伯母就是个说一不二的硬脾气,堂伯比较宽厚,但不善言辞,这才养成了李荣这样的xing格。而后又娶了这么一位小姐,更是没办法活的刚硬起来了。

  难怪堂伯不许这位堂兄上京投靠信国公府,就算投靠,也要自身立的起来才行啊。

  听闻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病重,许多昔日受过邱老太君恩惠的百姓都来门口叩拜祈福。也不知道是谁现在信国公的台阶上点了一盏长命灯,而后纷纷有人效仿,都来门前点上一盏。

  这些点灯之人大多是当年雹灾时受了信国公府的恩惠,得到了粥米热水、新的棉衣棉被,度过了那个最难熬的冬夜的西城百姓。

  信国公府当时紧急送去的被子和衣物大多都是好料子,有些人家在雹灾中受了巨大的损失,而后把这些衣物被子当掉,竟也将后来的日子给熬了过去。

  还有些是笃信邱老太君是送子娘娘降世,如今要回归天上去的。她们来点灯,是因为家中都有快要出世的孩子,或者想要求子求孙,便也来点个灯,期盼天君回天之前能看到她们的祈祷,将她们的愿望实现。

  信国公府屋檐下的油灯越放越多,到后来信国公府里的人要出门都无处下脚,只能从边门和角门走。方氏得知了这个qíng况后不许下人随便移走油灯,这些都是“愿力”,若有一盏灭了,都不是好兆头。说不定油灯点的人多了,老太太也能好起来呢?

  如今哪怕是一点点希望,她都想试试。

  信国公府的人得了夫人的指示,便好好的维护这些长命灯,不时往里面添油,生怕有灯灭了。若是顾卿醒着,肯定要痛心。làng费这么多的灯油,点这么多灯,一点用都没有不说,这大夏天点灯门口的门子难道不热吗?

  油灯点得多了,甚至惊动到了宫里的楚睿。楚睿对邱老太君原本就极有好感,又听张璇玑说这位老人是大楚的“福星”,所以不但没有制止,反倒下诏让京兆府派了专人去给信国公府守灯,一方面是以示荣宠,一方面也是担心发生火qíng,烧了内城。

  国子监当年有不少学子深受信国公府大恩,顾卿命人摆在微霜堂任他们取用的点心和粥品,成了他们在微霜堂里读书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这些学子自发的写了祷词,希望上天能让这位德行高尚的老人多延几年寿命,他们将祈祷的诗词用红绳绑好,系在信国公府门前的桑树和梓树之下,挂的满树都是。

  而后百姓点灯,文人挂祈命书,有些喜欢看《三国演义》或玩“三国杀”的人,就到空旷的地方放一盏孔明灯。

  李茂回府时正在晚上,遥遥看的自家的方向一片火光,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内城不得奔马了,翻身上马就朝着信国公府的方向疾奔。

  京城东西两市为了刺激商业发展,是没有宵禁的,所以才灯火通明,但东城到内城是达官贵人居住之地,为了安全,晚上是不允许晚上有灯火的。

  难道是家里着了火?还是有人纵火?

  为何没人救火,也没有喧嚣之声?

  天上无星无月,空气又极其闷热,看起来像是要下雨。要真下了雨就好了,现在是夏天,雨水充沛,真要下了雨,就算着了火,也能被雨水扑灭。

  李茂就在心头如此的胡思乱想着,策马一口气奔到了清水坊的坊前。

  远远的,那千百盏油灯映着他家朱红一片的大门,就这么不设防的一下子撞入了他的心间,撞得他泪流满面,撞得他肝肠寸断。

  门前的桑梓下挂了无数的纸笺,似乎在静静的说着什么。

  当年他父亲去世时,他家门前车水马龙,却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寂静带给他的震撼来的剧烈。

  “那边来的是什么人?内城不得擅闯,此乃信国公府,你怎么不下马?”京兆府派来的官差正是王油子,他老远见到一人骑着白马进了内坊,职业病发作,立刻出来盘问。

  李茂头上带着斗笠,若不是这马是匹良驹,王油子怕是早就喊人把李茂架到一边盘问了。

  这时李茂的两位家将上前递过牌子,“今日怎么不是家将值守,却劳京兆府的差爷们来守门?我们是幽州回来的家将,回府报信的。”

  “我们可不是守门,守的是灯。”王油子接过牌子看了眼,见确实无误,就一指旁边的角门。“你也见着了,大门旁的门的肯定走不了,边门这时候估计也没开,去问问角门里有没有人守着,从角门走吧。”

  北园,持云院。

  顾卿此时已经渐渐是离魂的状况了,或者说,已经是“魂不附体”的qíng况。

  她看见李锐qiáng硬的要求弟弟去睡上几个时辰,然后来和自己换班;她看见张玄和张璇玑在一旁写着什么符篆,张玄甚至刺破了十指滴入朱砂之中;她看见她那个从未见过的“庶女”木愣愣的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李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看见李钊趴在他娘的膝头睡着了,而李荣就坐在屋子门口的地方,直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花嬷嬷和香云她们含着眼泪在把什么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同时拿出来的还有一双朝靴。孙嬷嬷捧来一顶镶珠点翠的头冠,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木架上。

  然而只是片刻,她就回到了“身体”里。

  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知道所有人死之前是不是都和她一样,但她自己清楚的预感到,她此时是真的要死了。她觉得自己的jīng神前无所有的好,甚至有些亢奋。

  可舌头已经不能动了。

  顾卿轻轻哼了一声,所有人都惊喜的冲到了chuáng前,小李湄被“姑姑”一颠,立刻惊醒了过来。当看到已经许久未睁开眼睛的奶奶居然睁开了眼,大叫着“祖母”、“祖母”,双手也朝自家祖母的身上挥舞而去。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只能眨眨眼,扫视了所有人一眼。

  似乎没有人觉得她马上就死了,看看他们惊喜的眼神,是不是觉得她马上就会红光满面的说出话来啊?

  可惜她连死之前最后说个冷笑话都做不到了。

  哦,她错了,还是有人知道她要死了。

  重瞳的张璇玑一脸感慨,张玄脸上两道泪痕。

  他们都是走错了画风的“高人”,自然能看出她要死了。

  顾卿朝张玄望去,死死地盯着他。

  她不想困在这里,她要回家。她既不想躺在李老国公身边和正牌邱冰抢墓xué,也不想多年后上演“棺材打开,扶我起来”的惊悚片。

  谁知道死了以后她的魂魄会怎么样?附身在老太太身上已经够憋屈的了,附身在骨架身上可就把人吓死了好嘛!

  张玄接收到了顾卿的目光,不但是张玄,全家人都注意到老太太死死的盯着张玄。

  “邱老太君,请您放心,我会送您最后一程的。”

  顾卿听到张玄的话,心满意足的笑了。

  “张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锐红着眼眶问。

  “哥,哥,奶奶她!”

  “祖母,祖母!”

  “夫人呢?夫人在哪里?快叫夫人回来!”

  “夫人被李青叫出去了。”

  “大呼小叫什么?”方氏踏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

  那戴斗笠的男人一身风尘,脚上还有许多huáng泥。一踏入屋里,屋中顿时两个脚印。

  门口守着的婆子皱了皱眉,那男人却像没看到一样,径直往顾卿的chuáng前走去,边走边解下斗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叔……”李锐看到来人的样子,惊讶的叫出声来。

  然而他的“父”字还没说出口,就被chuáng头跪坐着的花嬷嬷一声悲号给打断了。

  “太夫人,太夫人!”

  屋外白光一闪,李铭李锐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兆。

  花嬷嬷是学武之人,对气息最为敏感。

  邱老太君又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又睡着了,其实已经没有了气息。

  花嬷嬷将手放到邱老太君的脖子下面,怔怔的收回了手。

  就像是要表达她的心qíng似的,天空中乍起一声惊雷,震得满屋子的老幼心头都如同被鼓槌擂过一般。

  费尽心思才回到京城的李茂,三两步奔到chuáng前,一下子跪倒在榻板上,完全不顾旁边庶妹和堂嫂惊诧的眼神,伸手去抓顾卿垂在薄被外的手。

  ……

  他愣在原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花嬷嬷站了起来,身子也摇摇yù坠。

  “太夫人……太夫人她……薨了。”

  ☆、第217章 张玄引魂

  听到花嬷嬷的话,李茂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他已经是年近不惑的人了,又不像张致那样一直在边关行伍中生活,从大楚最北面的燕州一路赶回京都洛阳,李茂真是用生命在赶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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