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斌的话一出,一片哄笑。
李锐红着脸,将玉如意伸到那锦帕之下,轻轻一挑,便将帕子挑落了下去。
什么也没看见。
挡着珠冠的面遮呢。
“我说妹婿,你要想掀珠帘,得先做一首……呜呜呜,呜呜呜呜!”张家老二被秦斌一把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去。
仇牧嘻嘻地笑着,帮着一起按住张家老二。
“李锐,快掀啊!再弄出什么却帘诗,下冠诗,咱们都要江郎才尽了!”
李锐上前几步,弯腰躬身来到张素衣的面前,正yù伸手掀帘,却整个人呆住了。
他和珠帘后的张素衣正正的打了一个照面。
正所谓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只是一眼,李锐便已经醉了。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
他突然就不想掀珠冠了。
张素衣也在抬眼看着冠前的李锐,他比她几年前藏在二叔帐后看到的更加高大、也越发的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慡朗清举。
“新郎,掀啊!”
“哎哟,看对眼了,呆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李锐平日里看起来冷傲,其实也纯qíng的很啊!”
李锐被取笑的面红耳赤,索xing一直身子,不掀了。
“我娘子长得太过美貌,我偏不想给你们这群狭促的看。”李锐索xing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又告罪的拱了拱手,“来来来,我们出去喝酒……”
蓦然间,吸气声不断,屋里更是静了一静。
原来是小李湄淘气,从chuáng尾溜了过去,想去偷偷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无奈珠冠罩的严实,大哥又不愿意给他们看新娘子的脸,她就跑上去手快的摘掉了嫂子的珠冠。
“李湄!”方氏一拧眉,一把捞过自家的女儿,塞到了李铭的怀里。
李湄还在李铭怀里挣扎,方氏冷眼一瞪,她立刻老实了。
‘哪有新郎官还没却冠,小姑子先把头冠摘掉了的道理!
看我回去不好好打你一顿手板!’
齐邵见许多人还傻乎乎的愣着,张素衣更是羞的面染红霜,立刻和秦斌对了一个脸色,再拉上孙家两个弟兄,一起将所有年轻男宾往外赶。
“好了好了,新房也闹过了,新娘子也看过了,今日不醉无归!”
“前面已经开席,晋国公大人都已经到席了,走走走。此时去拜见国公大人才是正经。”
“愣什么啊!下个月你也娶媳妇了,有的你美的,走走走!”
李锐感觉自己连脚都迈不动了,满脑子都是刚才惊鸿一瞥的惊艳,无奈堂兄和亲弟都在催促,更有傧相好友在外面高声吆喝,最后只能握住张素衣的手,柔声说道:“我去前面宴客,一会儿就回来。”
张素衣被摘了珠冠正在轻松,听到李锐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李锐依依不舍的又摸了一把张素衣的小手,这才扭头出门。
李锐和一屋子男宾出了屋,张家的女眷也到前院去准备入席,剩下的便是李家的女眷们。
李湄虽然穿着男装,但毕竟是女儿家,最后还是被李铭jiāo给了母亲,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自家新任的大嫂。
张素衣听从了二叔的话,劝说母亲不要给她把新婚的妆画的太浓。
大妆流行于前朝,如今做全妆的人已经不多了。加上张素衣底子很好,江氏斟酌了一二,最后也就依了女儿之言,将妆容画的稍微自然了些,只是在额头和两腮的花钿上下了点功夫,让整个脸庞立刻雍容华贵起来。
张素衣如今年已二十,和许多十四五岁便嫁人的女孩不同,此时她已经有了格外动人的风采,顾盼间也全是明媚之色。
虽然张素衣并没有年幼女子那股青涩婉约之气,但屋里成年的妇人们都清楚的知晓,对于李锐这样一个守孝三年、已经十九岁了的血气方刚男儿,这种娇媚温婉的动人气质,要比青涩稚女更让新郎官欢喜的多。
“不愧是晋阳张氏之女,这相貌,便是用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方氏率先赞叹,想起侄媳妇的容貌和家室,心中羡慕,“我这侄儿,真是有福了。”
她想到的是孙燕妮。孙燕妮容貌胜在温柔可亲,又有一双笑涡惹人怜爱,但论及相貌,确实不及这位张家素娘太多。
难怪晋国公夫人从不带女儿入宫。谁也不能担保皇帝看见了张素衣,会不会兴起将其纳入后宫的念头。皇后虽然是张家人,但毕竟还不是一母同胞,与其赌了这种“不可能”,还不如一开始就断掉这种“可能”为好。
李钊的祖母是寻常妇人,她并不看重脸面,却极为在意妇人的身材。
李钊他娘便是比时下女子要丰满一些的身材,嫁过去后果然一举得男。老太太现在辈分最大,心里想着,便开口说道:
“新娘子穿着这么厚的衣服,老身看着都累。我那堂孙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孙媳妇,你还是去了大衫,穿的简便点,稍微用点东西再等吧。”
在屋子里的大多是过来人,李钊之母简氏、李锐的两个舅母戴氏和赵氏也都纷纷称是。
看外面那么多亲朋好友,故jiāo同僚,李锐也不知道要被灌到什么时候才回来。这新娘子从中午迎亲之后到如今一点都没进食,怕也是受不了。
此时婚礼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也没有硬bī着新娘吃生东西问“生不生”这种事qíng。张素衣见几位长辈好意,便唤了雪盏碧痕过来,替她去了大衫和中单,又取下了耳中的明月珰、脑后的华胜帘等物。
张素衣大衣衫一去,曲线毕露,顿时连方氏这样的女人心神都动了一动。李钊祖母更是不停的点着头,其朴素的“选媳妇”qíng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好好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能生!能养!
好姑娘!
李钊祖母也是个妙人,见张素衣这长相身材,眼珠子一转,立刻凑到了方氏耳边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若是张素衣听到这位堂祖母说的是什么,羞也把她羞死了。
“我说堂侄媳妇啊,你看李锐那孩子已经十九了,之前都没让女人沾过身,如今dòng房花烛,这一夜折腾是少不了的。新嫁娘今日已经累了一天,等李锐进了房,想来也睡不好觉,我们不如现在出去,让这孩子休息休息,也好让她晚上有些jīng神……”
莫说张素衣听到会羞死,就连方氏这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听了耳朵也热的不行。但她清楚这是好话,便点了点头,口中称是。
方氏坐到chuáng沿边,握住新娘子的手,用屋子里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和她说道:
“素娘啊,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等会嬷嬷送点汤水上来,你将就着用点,就在旁边的软榻上小睡片刻吧。外屋里有下人守着,李锐回来了会喊醒你的,你也莫担心失了规矩什么的,我们家没有什么规矩,你自己怎么过的舒服怎么来,别拘束,啊?”
张素衣意外地抬起头,怎么也没想到李锐的婶母没有说什么告诫之类的话,也没有像是她想象的那样祝福他们夫妻多子多孙之类的,反倒是劝她先休息休息。
她心里温热一片,脸上也露出动人的笑容。
“婶母体贴,是侄媳妇的福气。侄媳妇心中实在是感激,先谢过婶母的好意了。”
方氏乐呵呵的笑着,张素衣是大家嫡女,对她却毫无傲慢的姿态,奇异的满足了她某种虚荣心理。
方氏只是个寻常妇人,所以也比其他妇人好哄的多,她心中高兴,拍了拍张素衣的手,站起身来,邀着屋里的妇人们就要到后院去。
来贺喜的还有许多女眷,她们作为主人,还要去招呼呢。
方氏走到内屋的门口,想了想又回身说道:
“李锐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你穿这么厚衣服劳累了一天,不如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内房的隔间便是浴房,有竹筒通往角房,随时都有热水,你也解解乏罢。”
这种配置原本是持云院独有的,她婆婆邱老太君爱gān净,后来折腾出这么一个澡房来,中间把墙打通,连向角房的热水间。角房是专门负责主子茶水和热东西的,外面便是井,热水和冷水自是充足。
主房的主子想要沐浴了,只要吩咐一声,用竹筒做成的竹管就会将水放到澡房,一根是冷水,一根是热水,竹管上有木塞,放够了塞上便是。
素衣家中伺候的嬷嬷伺候主子用过了李府下人送来的红枣桂圆莲子羹,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这信国公府的国公夫人看起来也是个和善人,和外面传言的都不一样呢。信国公府虽然是勋贵人家,但勋贵也有勋贵的好处,规矩少了,作为新嫁娘,就少受了许多委屈。”这嬷嬷是江氏的心腹,不放心女儿送过来伺候的,她看着素衣长大,心里也替她高兴。
“这府里您就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嫁过来就当家,又不用伺候公婆,明日里可以多睡一会儿。”
“哪里能多睡一会儿呢。婶婶和善,我却不能忘了为人晚辈的本分,明日里,还是要去东府那边拜见的。”张素衣在家时母亲就吩咐过了,不论方氏怎么客气,明日该去请安还是要去,人家有半母之恩,不说对她尽婆婆的全孝,至少别人做到的要做的。
“那夫人,你现在真得先沐浴更衣歇息一会儿了。”张嬷嬷吩咐几个丫头。“过来把你们主子的钗环都下了,雪盏去趟角房,夫人要沐浴!”
新婚夜,角房里热水应该是不断的。
张素衣百日里忙乱了一天,脸上又有粉妆,本来就觉得难受的紧,身上也不舒服,乍一听李家还有这么方便的浴房,心里就已经意动了几分,再一想李锐才出去不久,怎么也得几个时辰之后才能回来,不如趁这个时候沐浴一番,也好休息,便任丫鬟们卸其钗环,移步进了浴房。
既然是新房,一切都是新的。说是浴桶,其实和chuáng的大小没有两样,而且一边一个,一个是专门用来沐浴的,一个是专门用来泡澡解乏的。张素衣一见眼睛就一亮,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好好泡一泡。
余下的丫头们拿绿豆粉的拿绿豆粉,拿鲜花瓣的拿鲜花瓣,还有人用头巾把张素衣的头发包起来,这三月的天,晚上洗头容易得风寒。
张素衣在左边洗净了身上,被澡房伺候的丫环扶出来,又在右边滴了几滴香露的浴池里泡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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