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要问这些东西如何来,为什么会有,你爷爷为什么不教给别人,只管用就好。”顾卿真想给自己擦一把冷汗,这小胖子不“混”了以后,糊弄他是越来越难了。
“你只需记得,这是你爷爷的心血,扔掉可惜,奶奶凭借记忆把它做了出来,但毕竟有不全面和不完善的地方。”她玩的最多的是基本包,所以对基本包是最熟悉,基本包里也是一些经典名将,只是像“大乔”、“小乔”、“huáng月英”这样的人物,能不能登上舞台,在这里能不能算做武将,顾卿毕竟对这边的制度和风俗不能说了解透彻,做的时候她也担心遭到其他人的诟病,反而给李小胖惹麻烦。
“这套游戏,需要你很多年的时间来完善,每当你对一个人物了解透彻,你可以在将卡上留白的地方填下形象。也可以在侧边奶奶留白的地方写下你心中对他的评价。在完善的过程中,你可以和你两位先生研究这些人物的xing格对他们未来命运造成的影响,也可以和你以后的好友知己一起琢磨更多的武将和玩法。”
顾卿看着一脸兴奋和跃跃yù试的李锐。“只有完善终了的‘三国杀’,才是完全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是奶奶送给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奶奶……”李锐被顾卿说的热血澎湃,他的眼神熠熠生辉,他的表qíng豪qíng逸致,顾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李锐露出这种属于“奋斗者”才会露出的神色。这正是心中存有“目标”,无限憧憬成功后,会露出的神色。
像李锐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逐渐在竖立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时候,不停的激励和重视有助于正确的人生观建立,但创造出“难题”让他们解决,也不失为让他们学会独立思考一种方法。
至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于新鲜事物以及游戏、英雄的崇拜,她还是个少女时,从身边那些同龄男孩子们做出的弱智事qíng就已经看穿了!
当她还是个青葱滴绿的少女时,某年,有个方便面品牌开始在方便面里放一种“水浒卡”,这套卡包含了水浒一百零八将,做的十分jīng致,渐渐风靡一时。她班上的男生,从学习最好的好好学生班长大人到最调皮捣蛋的孩子,全部都在收集这种“水浒卡”,每次得到一张套牌里没有的卡,甚至会欣喜若狂到在学校走廊里发足狂奔。
至于那种“买了方便面实在吃不下丢掉方便面留下卡”这种和“买椟还珠”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傻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
当年她在读初中,初中早上起的早,有时候赖chuáng没吃早点,她懒得从四楼的课室跑去一楼的小卖部买早点,就是用买方便面做早点后,里面能得到的“水浒卡”来吊着一堆小男孩替她跑腿,加打扫卫生或签订其他各种不平等条约的。
唔,这么一想,她好像从小就已经表现出怪阿姨的倾向了?
“那奶奶,这游戏我能让铭弟弟和我一起做吗?”李锐犹豫别扭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他也是爷爷的孙子,理应和孙儿一同完善。而且这东西一个人又玩不了……”
“奶奶做出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让你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嬉戏放松的。从游戏过程中,你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xingqíng,是鲁莽,是冷静,还是粗中有细,这都是一门学问。”顾卿微笑着说。“自然是越多人参与到其中越好。没见奶奶给你还写了一本详细的玩法,放进那木匣子里了吗?”
顾卿现在写字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字还谈不上好看,勉qiáng的算上工整。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写一手繁体字,顾卿表示非常骄傲。
三国杀这东西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潜在xing格,当年她有好几个女xing好友,表面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样子,玩起来,用着张飞拿了一手“杀”砍的两眼通红眉飞色舞的样子,她至今一想起来还想大笑。
也曾被表面看起来平庸无奇的同事,在玩内jian之时谋定后动,左右逢源,最后手刃主公的从容所震撼到过。
这是一款非常神奇的游戏,各种势力的互相试探和猜测,为主公时,对忠臣与内jian的判断取舍、为内jian时,审视夺度的眼光……它不光光是个游戏这么简单。
“只是有一点,这东西并不是奶奶做的,而是奶奶从你爷爷那里学来的。”老国公,实在对不起你啦,死了还让你顶缸。
“奶奶这里还有一个关于三国的故事,你每天晚饭过后,来听我讲。”
“故事?”
“是的,那是一个戏说的故事,却也是有关于这个游戏,有关于那个时代,也有关于那个时代无数人人生的故事。”顾卿高深莫测地说,“虽是个故事,却值得听一听。”
于是,第二天的晚上,一头雾水来听故事的李锐,带着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离开了持云院那间根本无书的小书房。
‘奶奶根本不需要有书,她的胸中自有一个世界啊!’
李锐梦游般回到擎苍院,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还是睡不着,索xing一跃而起,趁着那个故事的开端还清晰的留在心头,点起灯火,传人磨墨。
权当练字吧!
李锐拿起一本空册,也不顾什么衣冠不整,在苍衣和苍舒担忧惊疑的眼神中,笔走龙蛇地写下: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这一写,写了一个多时辰,直写到“斩huáng巾英雄首立功”为止。但他修修整整,至少又多加了一个时辰,直到二更天才全部写完。
李锐的记忆力也实在是惊人,只是听得祖母口述了一遍,竟能写的八九不离十。写到二更,还是因为他祖母的口述毕竟要更浅显一些,他写做书面,自然不能如此浅显。加之他祖母在讲述完毕第一回后,还将一些祖父当年给她说过的见解说与他听,这些字是字字珠玑,李锐唯恐自己日久遗忘,用朱笔在第一回的下方批注诠释。甚至于里面哪些内容是杜撰,哪些是史实,皆写一一写明。
李锐觉得有一扇新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
不是困于后院与妇人争斗,不是困于公府与叔父争势,不是为了生存汲汲营营。
那是只属于男儿的挥斥方遒,是纵横捭阖,是乱世战起,是粪土当年万户侯!
顾卿给李锐说“三国”,那是一点也不稀奇。就是在现代,她也经常和一些朋友聊三国聊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要说顾卿和《三国演义》的渊源,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顾卿的爷爷是唱大鼓的,她从小被爷爷带大,日久天长,对三国演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到她对三国的喜爱,更在她有“历史”这个概念之前。
那时候从小学到初中,她的成绩用“稀烂”形容都不为过,但却能把一部《三国演义》倒背如流,一点零花钱全买了和三国有关的连环画和各种贴纸。后来为了印证《三国演义》的真实,又去读了陈寿的《三国志》,在自己三国演义的套书上做了许多注释。
她小的时候,可不是有度娘的时代,任何资料都得去图书馆查阅,还要去翻各种书摊,她一到放假就往这些地方钻,每天抱个大本子写写画画,所有零花钱全用到了这里,其疯狂的程度,比后世那些追星的小姑娘还要更甚。
直到某天,她妈妈一个大耳括子刮了她,哭着问她——“以后你难道想和你爷爷一样唱大鼓吗?”,她方才清醒。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不让父母以后对爷爷有怨怼,她努力上进,将她那专注力用在了学习读书上。
但直到她成年了,工作了,她对“三国”的热爱依旧不减。和三国有关的游戏、电影、电视剧从来不放过,也喜欢吐槽一些制作有缺漏的地方,忍得家人看这类电视电影时不胜其烦。每年放暑假必放的老版《三国演义》,她来来回回已经看了十几遍。至于易中天先生的百家讲坛,什么各种教授写的有关三国的评论和文章,她只要看到,绝不错过。
“三国杀”问世时,她就是最早玩起来,并且带动身边所有朋友玩的那批人。
若说顾卿除了专业是医、专长是带小孩、最得意的是什么,那肯定是她对“三国”的了解和喜爱。她那豁达的心态和对历史一鳞半爪的了解,多半来自于此。
所以,三国杀只是引子,顾卿想要让小胖接触的,是那个硝烟弥漫,huáng沙裹血的世界。是天时、地利、人和,是聪明智绝之英,胆力过人之雄。她并不是惊才绝艳的古人,也没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三国研究的再透彻,也终归是个兴趣。可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俊杰?只要她给李锐开了个大门,自会有无数人向他阐述三国里的道理和谋略。
至于李锐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是和叔父角力,徐徐图谋爵位,还是入朝堂为官,或者入行伍征战,就端看他自己内心的选择。她毕竟不是他真正的祖母,能多陪伴他几年,救他xing命,引他入正道,培养他的趣向,让他竖立正确的价值观……
她已经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无需连他的未来都要cha手。
自顾卿开始给李锐讲《三国演义》以后,每晚到吃饭的时候,李锐吃饭的姿态都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就跟后世小孩急着去看电视一般。
这里晚上没有什么消遣,去听奶奶讲故事,就成了李锐一件日常的大事。他白天习武读书,晚上听故事记录,休沐和休息的时候,只要一有闲暇,就给自己那套“三国杀”录个签子,写写画画。他画画是早就学过的,后来又丢掉了,现在为了画那套卡牌,方才捡了回来。
李铭跟着李锐听了奶奶讲了两回以后,竟开始天天吵闹着要回府住。他还是孩子,和母亲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方氏一听儿子说回来的原因是要跟着李锐听老太太“说书”,气的狠狠地打了李铭一顿手板子。
老太太那里能说的,无非就些乡间野史,风流趣闻,最多是梳头娘子早上说的一些平民人家里杜撰猜测的富贵人家景象,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听的?再一听李锐每天都去听,更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那侄儿,从小养在她膝下,平日里就是说些正史都要犯瞌睡的,能听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铭拗不过母亲,就去找父亲。谁说从小乖巧的孩子就一定讲理?这孩子的天xing要占了上风,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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