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儿,父亲亦是高大清俊,自己占尽了父母的一切优点。
等等……,长得好,年轻,尚且待字闺中,自己今生又在父亲跟前太打眼了。难道说,父亲瞅着自己还算拿得出手,就准备把自己嫁进庆王府?可是让自己去和庆王府联姻,就算父亲同意,荣氏也不会同意的。
那还有谁家?刺史家?仙蕙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说刺史家不好,而是刺史乃是官宦之家,讲究门第,多半看不起邵家这种商户之女。想要进刺史家的门,或者庶子,或者继室,才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可是……,就算让自己去给刺史家的儿子做填房,也抵不过三万两银子啊。
――思路又绕回了原点。
入夜,仙蕙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生。
可是思来想去,却没有办法拒绝父亲的安排。
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就去一次,看看父亲到底在唱什么戏?心里不由浮起一片悲凉,那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胡乱猜疑想而已。
否则,父女反目的日子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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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仙蕙洗漱完毕,丫头捧了昨儿送过来的新衣裳过来。上衣是鹅huáng色的宝相花袄儿,缎面光滑如水,花纹jīng美,先不说各种jīng巧的绣工,单是料子就已经非同一般了。
最稀罕的,是下身那一袭十六幅的yīn阳湘水裙。
一幅绿色、一幅白色,八yīn八阳jiāo错用金线勾勒绣在一起,穿在身上不动时,看起来是绿色的裙子,走几步,又摇曳多姿露出一些白色。再在腰间挂一串红珊瑚珠,一会儿落在绿色里面,一会儿落在白色里面,好似繁花dàng漾在白云碧水之间。
明蕙轻声惊呼,“了不得!好漂亮的裙子啊。”
丫头们也是纷纷围了过去,笑着打量,一个道:“这么好看的裙子,便不是二小姐如此出挑的容貌,换做我穿,也是极好看的。”另一个啐道:“呸!你看看这裙子的绣工和针线,把你卖了,都不够买这条裙子的。”
仙蕙心下轻叹,看来事qíng果然有蹊跷了。
若不然,父亲怎会给自己如此华丽的衣裳?而且自己有,姐姐却没有。
到了西院汇合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邵彤云的裙子也比不上自己华丽,且她没有任何意见,心下越发沉了沉。
一路上顺顺利利,邵家的马车队伍很快到了庆王府。
女眷走不了王府的正门,而是走侧门,――庆王府的修筑规模宏大非凡,堪称江都小皇宫。进了侧门,下马车,然后又是软轿前行,曲曲折折行了不短距离,最后还得步行一段才抵达花厅。
已经来了不少女眷,有庆王府的各家亲戚们,也有像邵家这样攀龙附凤的,还有一些当地官员的妻女,热热闹闹一屋子的人。
仙蕙一直低头不语。
可奇怪的是,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她觉得心里有点发毛,抬眸看去,落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仆妇。可是那人穿着打扮体面,神态高傲,又不像是一般的管事妈妈,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因为不便一直盯着对方看,只好暂时收回视线。
过了会儿,等到再抬头去看的时候,那妇人却不见了。
――真是奇怪。
“大郡王妃到。”门外边,有侍女高声唱诺。
花厅里的女眷们,顿时“哗啦啦”的全都站了起来。
门口进来一个富贵雍容的年轻妇人,头上珠翠环绕,穿着大红色葫芦多子纹妆花褙子,配百蝶穿花裙,显得一派jīng神奕奕的好气色。她未语人先笑,头上金步摇的红宝石滴珠一摇一晃,“今儿来得贵客多,里里外外都是人,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女眷们里,便有人奉承辛苦之类的话。
大郡王妃笑道:“谈不上辛苦,都是我份内应该忙碌的。”
仙蕙心中满满都是恨,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虚伪的笑脸,把她和邵彤云丑陋面目公诸于众!可是……,却什么都不能做。
只想快点结束眼前的场面,离开庆王府。
很快大家入了席,桌子上,流水一般的呈上各种美味佳肴。
仙蕙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那些当地官员们女眷们都已经告辞,邵家的女眷却都留了下来,转而准备移去戏台,还得消磨半下午看戏时光。对她来说,真是烦不胜烦,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忍耐。
而且还得提起心弦,提防一不小心就有什么乱子出来。
不知怎地,又感觉到有人再打量自己。
她抬头看去,见着了之前那个身份不明的中年妇人,眉眼jīng明,表qíng带着审视,甚至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目光都没有丝毫回避。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仙蕙浑身不舒服,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花瓶,正在被买家打量评估值多少银子,浑身都是毛毛的。
正想抓个小丫头试试问一下,谁知道有人上茶,人影一多,那中年妇人又不见了。
“二姐姐。”邵彤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笑,“快过来,戏台子那边正在试戏,还要等会儿才过去呢。”她十分亲热,过来拉人,“咱们几个先打两回花牌。”
仙蕙被拉进了小姐们的圈子。
里头身份最尊贵的,是庆王府尚未出嫁的孝和郡主,次之,则是舞阳郡主的女儿周峤,再次是王府一些亲眷家的小姐。论亲戚关系,最差的就是邵家这种转折亲,在这圈子里,完全就是给别人陪衬的。
偏生邵彤云年少轻狂,不觉得,还像半个主人一样主动帮着发牌。
明蕙不好意思,“我不会玩这个,就在旁边看你们打罢。”
邵彤云笑道:“来嘛,来嘛,大家打着玩儿的。”看向孝和郡主和周峤,“谁还认真天天打牌不成?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
孝和郡主自恃身份,微微一笑。
周峤却是一个活泼爱玩的xing子,加上年纪小,没有那么多身份差别的念头,反倒最喜欢和邵彤云一起玩儿。她配合的拍着跟前桌子,嚷嚷道:“快点,快点,给我来几张好牌。”
邵彤云婉声道:“放心,给你的都是最好的。”
明蕙实在是不适应这种场合,也融入不了这个圈子,悄悄起身,往旁边坐去了。
邵彤云回头喊道:“哎,大姐姐……”
“我来罢。”仙蕙不想让姐姐局促为难,接了她的话头,对着众人笑了笑,“只是我也不太会打,等会儿出错了牌,大家可别笑话儿我。”
周峤忙道:“不笑,不笑,谁还不是从刚学过来的。”
另外几位小姐也跟着附和,心底看不看得起邵家那是一说,至少场面上,大家都没有流露出轻视之意,一派和睦亲密的气氛。
邵彤云发完了牌,笑道:“咱们今天打多少的?一钱银子?”
“一钱太少了!”周峤不满意道:“五钱,五钱!咱们赶紧把银子花完,赢了的人买东西给大家吃,等下还要过去看戏呢。”说着,让丫头拿了一锭二两的银子过来。
孝和郡主也让丫头拿了二两银子。
另外几家小姐自然要配合,没有多话,都是纷纷找自家丫头拿了银子。
轮到仙蕙,则是微微一怔。
难怪邵彤云非得拉着自己过来打牌,邵家是月初发月例银子,东院的人是月中才到邵府的,还没得发。偏生今儿出门什么都准备了,仔细检查了,就是忘了找母亲或者哥哥要银子。这会儿当然不能找哥哥,也不能找母亲,太太们都在外面大厅说话,――难道要去嚷嚷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月例银子还没有发?那得闹多大一个笑话儿啊。
邵彤云……,就是等着自己出这个丑罢。
仙蕙转头看向她,目光清明闪烁,好似冬日里的冰芒一样耀眼。
邵彤云微微有些不自在。
偏生周峤不知内里,喊道:“你们两个怎么呆了?”
仙蕙忍了心头火气,解了荷包,摸了一片金叶子出来,与众人笑道:“今儿出门匆忙,没带银子,只带了这个,我就压一片金叶子罢。”
孝和郡主看了一眼,目光惊讶。
周峤则是趴上去,直接伸手拿了金叶子,她惊呼,“啊呀!这不是王府打造的金叶子吗?今年才下来的新样式,留着赏人用的,我娘还笑话今年的金叶子圆乎乎的,不像叶子,倒是像一个佛手瓜呢。”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仙蕙身上,仿佛……,她是个贼。
☆、第17章 面对
庆王府的金叶子?!仙蕙怔住了。
邵彤云又气又恨,紧紧咬了唇。
原本只是想让仙蕙出个丑儿,拿不出银子,自己再给她补上,顺便表现一下大方体贴的,谁知道竟然闹出这种丑事!庆王府今年才打造的金叶子,自己都没有,她居然拿出来了,――不是偷的,又是哪儿来的?
想到此,不由狠狠的瞪了仙蕙一眼。
仙蕙这会儿根本就没心思管她,想起那人,小厮喊他四公子,――如果金叶子是庆王府的,那他自然是庆王府的主子,仔细一想,岂不就是四郡王?
静默中,孝和郡主忽然“哧”的一笑,“你们怎么了?”看向邵彤云和仙蕙,“依我看啊,这金叶子多半是大嫂给了彤云,然后彤云又转给了仙蕙罢。”
周峤正在后悔闹了尴尬,闻言忙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在场的其他小姐互相jiāo换视线,都没出声儿。
“好了。”孝和郡主笑道:“一点误会罢了。”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往外看,“不如把大嫂叫进来问一问,就清楚了。”
邵彤云闻言大急,――孝和郡主是庶出,和嫡出的长房一向都合不来,特别是跟自己表姐大郡王妃,姑嫂矛盾由来已久。她这根本就不是在解围,而是要叫了表姐,把事qíng闹大,让表姐和邵家都跟着丢脸!
心下着急,赶紧朝孝和郡主笑道:“何必呢?既然是一场误会,再认真叫表姐进来问话,反倒越描越黑了。”
孝和郡主淡笑道:“误会只会越说越清楚,怎么会越描越黑?”不理她,转而吩咐侍女,“快去,把大嫂请进来说话。”
那侍女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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