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这会儿才注意到阮碧换了一身新裙子,仔细看了一眼,赞叹地说:“姑娘穿这一身真好看。”微微一顿,又问,“姑娘后日要去定国公府?”
“是。”
“姑娘要穿这身衣裙去?”
她问的奇怪,阮碧不解地看她,又应了一声:“是。”
云英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阮碧,知道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回信,gān脆行礼退了出去。
阮碧拆开信,取出信笺读着:昨日忽得奴手信,欣喜若狂。然区区十四字,寡淡如水,不解饥渴。今日已后,事无巨细繁琐、欢喜忧虑,即一一具报。少于百字,大刀在后,切记切记。忆奴yù死,不知何计。
阮碧先是哭笑不得,嫌自己信不够ròu麻,又嫌字数太少,还规定每回写信得百字以上,真是得寸进尺。但是看到最后八字,百念俱灭,惟有心神dàng漾。
第五十七章 心生疑窦
阮碧把信收起来,又换回家常衣服,叫秀芝把汤婆子叫进来。既然要去定国府,少不得要打听清楚,别到时候稀里糊涂地又惹上烂事。
汤婆子听明白她的意思后,一拍大腿,说:“哎哟。姑娘你可问对人了,老婆子跟定国公府说起来还有些gān系呢。”
秀芝听的睁大眼睛。
阮碧知道她一向夸张,八辈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生拉硬扯来,所以并不惊讶,只听她继续说:“……老婆子从前的一个同乡姐妹就在定国公,如今是顾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风光的很。去年同乡聚会她还来了,啧啧,一身打扮光鲜,说大长公主赏的……”
秀芝见她越发地说的没有边际了,忍不住打断她:“婆婆,姑娘问的是定国公府主子们的xingqíng为人,不是定国公府的管事嬷嬷。”
“对对对,是我说岔了。”汤婆子谄媚地笑着,顿了顿,其实她说这些不过是拖延时间整理思路,因为她对定国公府并不了解,那个同乡也只是几面之谊,说话没有超过十句。但是赚赏钱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因此努力回想同乡的只言片话,还有京城里的传言,说:“这一代的定国公是在西北出生,西北军营里长大的,二十多岁才回到京城接待爵位。听说脾气bào躁,xingqíng古板,在官家面前也敢叫板。后来不知怎么的,惠文长公主就看上了他。两人成亲后,只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如今定国公世子。这位世子却从小不喜欢舞枪弄棍,也不喜欢经济仕途,最喜欢字画,每日在家便是读读书作作画。定国公为此没少生气,几次想把他送到西北,都让长公主给拦着了。这位世子娶的夫人是陈州符氏的女儿,太后的妹妹,听说长公主不喜欢她,但是定国公喜欢这个媳妇。符夫人生下的儿子就是顾小白,却又是个好狠斗勇、跳脱玩劣的,很得定国公的欢心,又怕丫鬟们教坏了他,只准他住在外院,身边也是一gān小厮服侍。”
“那符夫人的xingqíng如何?”
“听我同乡说,是个xingqíng恭谨、宽和平善的。”
阮碧微微颔首,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符夫人,她心里一直有隐隐的好感。原因在于顾静宜——她明明是个庶女,却娇生惯养比嫡女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这位符夫人确实宽和平善。
打发汤婆子下去后,阮碧指着裙子跟秀芝说:“拿去洗洗,熨烫好,后天我就穿这一身。”既然符夫人xingqíng严谨,定然不喜欢浮làng华丽,她打定主意,如何华丽便如何打扮。
因此去定国府那日,她不仅身着曳地石榴裙,戴上红宝石耳铛,头上还别着赤金镶红宝石花钿。一改平日的素雅。走到老夫人面前辞别的时候,都把她惊着了,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地说:“哎唷,这真是五丫头吗?我没看错吧。”
周围的嬷嬷媳妇都笑了,说:“是五姑娘,没错。”
老夫人拉过阮碧的手,又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说:“好好好,你一个小姑娘,早就该这么打扮了。”
相比之下,今日二姑娘的打扮就显得淡雅很多,蜜合色的衣衫,只别着上回太后赏赐的珠钗。她看到阮碧的石榴裙,颇有点眼红心跳,但随即想到母亲的jiāo待,心里又得意地想,这回五丫头终于犯傻了吧。
坐上马车后,她忍不住嘲弄地说:“妹妹这一身,着实下了功夫。”
阮碧看看chūn云手里抱着的狸花猫,别有深意地说:“姐姐不也下了功夫吗?连猫都带上了。”
二姑娘心里一跳,面不改色地说:“你胡思乱想什么?上回我跟静宜约好的,再去看她的时候带着猫一起去。”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姐姐不适合这身衣衫,颜色太素了。”
这是实话,二姑娘五官明艳,穿浓重色彩的衣衫显得气势十足,素雅的衣衫显得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妹妹倒是蛮适合这一身的。”二姑娘又看一眼石榴裙,颇有点酸溜溜,“这是四妹妹做的吧。”
“对,四姐姐就是喜欢替他人做嫁衣。”
二姑娘脸色大变,咬着银牙问:“你有完没完?”
阮碧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姐姐觉得这事qíng完结了?”
二姑娘还想说什么,chūn云轻咳一声,冲她使个眼色。二姑娘这才想起,临出门的时候,大夫人jiāo待过,别跟五丫头斗嘴皮子,现在还需要借用紫英真人,先让着她点,以后再讨回来就是了。
想到这里,二姑娘抱过chūn云手里的猫,轻轻地抚摸着,不再搭理阮碧了。
定国公府就在惠文长公主府的斜对面,相比之下,气势就差很多,毕竟长公主府是按照郡王府级别建制的。但看门房小厮,一个个都特别jīng神,做事也麻利,可见家规严格。
规模大概与阮碧不相上下,风格却是截然不同。阮府是诗书世家,建筑以秀丽jīng巧为主,廊檐绘出彩画,典型的雕梁画栋。而定国公府楼宇轩峻拙朴,廊檐色彩青灰暗红为主,俨然有隋唐遗风。路旁的树木绿植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丫鬟们着褐huáng色衣衫,相貌多数平常。
下人领着阮碧和二姑娘进客厅,已经有两个客人先来了,顾静宜在作陪。
听到脚步声,两名客人抬起头来,原来是谢明珠与韩露。
四双眼睛互相瞅来瞅去,都有点尴尬。谢明珠因为阮碧没有接谢明月的信,一直厌恶她,与二姑娘也因为谢明月的婚事没成,断了往来。不过这种场合,又都是大家闺秀,表面的礼仪还得维持,因此大家回过神来了,都起身见礼。
见礼完毕后,顾静宜便欣赏地奔到二姑娘身边说:“这就是你上回说的虎妞呀?果然是极可爱呀。我想要一只虎斑猫,只是母亲不准,说猫身上有蚤子,它们又爱钻被窝,养太多,容易过给我。”
二姑娘笑着说:“符夫人说的在理,我也是很头疼,虎妞到冬天就不肯洗澡,最喜欢趴在太阳底下,让小丫鬟帮它捉蚤子。”
“快把你的虎妞给我抱抱。”
二姑娘把猫递给她,眼角余光睨阮碧一眼,掩饰不住的得意。
两人就养猫吱吱喳喳地说着,直到符夫人进来,这才作罢。
符夫人三十多岁,与太后只有三分相似。主要是脸型不同,太后是鹅蛋脸,她是方脸,疏眉凤眼,穿一身青地大折枝襦裙,悲翠头面,看打扮果然是不喜奢华。
四位姑娘起来见礼,符夫人一一看过去,及待见到身着石榴裙的阮碧,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见过礼后,重新落座。
符夫人带着笑,一个个地说话。
先问韩露:“听说前阵子镇国公夫人病了,可好点了?”
随后问谢明珠:“上回在宫里,贵妃娘娘说,你现在在学琴?”
问二姑娘:“你送给太后那幅画,只用huáng梅挑花,是怎么想出来的?”
二姑娘斜睨阮碧一眼,心虚地说:“也是绣着玩的,后来觉得不错,便想送给太后。”
符夫人赞许地说:“真是兰心蕙质。”
最后跟阮碧:“原来你就是紫英真人的弟子,长公主说过你。”
这话说的很不好接,阮碧只好说:“长公主对我甚是照顾。”
又说了一会儿话,符夫人站起来,说:“静宜,你带姐姐们去赏jú吧。”
顾静宜早坐不住了,听到这话,欢喜地点点头,带着四位姑娘出了客厅,往后花园走去。一gān人分成几批,二姑娘和顾静宜带着丫鬟走在前面,谢明珠和韩露带着丫鬟走在中间,阮碧带着秀芝走在最后。没走多步,韩露转头看她的裙子一眼,笑着说:“五姑娘这裙子是谁做的?当真是好看。”
“是我家四姐姐。”
“早就听说过阮四姑娘擅长刺绣,没想到做衣服也是这么拿手。”
谢明珠颇有点不服气,说:“也不过尔尔,上回我进宫里,我姐姐穿的那条裙子才叫好看。”
阮碧笑了笑,说:“我四姐姐的手艺如何敢跟宫里御绣房比呢?”
谢明珠一口气顺点,看阮碧一眼,颇有点算你识相的意思。
jú圃并没有多远,非常大的一片,有不少名品种,各有各有妍态,有一半开花,另有一半才结着花萼。阮碧在从前看多了,倒不怎么稀罕,跟在后头,听着四位姑娘吱吱喳喳地说着这盆如何名贵、那盆如何稀罕,渐渐有点出神。
忽然听到顾静宜大声地说:“自然是chūn水绿波最好,我表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品种。”
其他三位姑娘愣了愣,都知道顾静宜是姨娘所出,那她表哥是谁呀?谢明珠犹豫着问:“你说的是晋王?”
顾静宜说:“自然是他了。chūn水绿波最难培育,一不留神,颜色过深或是过浅,唯有绿如chūn水,才稀罕。”
二姑娘忽然想起阮碧书案上的jú花,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说:“说到chūn水绿波,我倒想起来,我家五妹妹案头就摆着一盆。”
顾静宜欢喜,一下子跳过来,说:“五姐姐,你是不是真的有呀?可否让给我,我拿去送表哥。”
阮碧想了想,为难地说:“这也是别人送我的。”
顾静宜失望地“哦”了一声。
二姑娘皱眉看着阮碧,暗想,究竟是谁送她这么名贵的花?
第五十八章 唇枪舌箭
jú圃中间,有个方方正正的小茅亭,木质梁柱,覆着茅糙,颇有点“天然去雕饰”的山野之趣。下人早把茅亭打扫的gāngān净净,美人靠上靠背、引枕一应俱全,正中间摆着一张矮矮的四方几子,上面搁着全套的茶具,后面铺着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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