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坐下,威严的问:“阮修仪,卢宫令(太后身边宫女)、陆公公,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四姑娘低声说,“妾身方才与家姐说话时,起了一点口角,正争执不下,卢宫令和陆公公带着一伙人进来了,他们并未找人通禀,妾身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事而来。”
卢宫令是太后身边的一品女官,自然有一番气度,也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不卑不亢地说:“回禀皇后娘娘,方才有小huáng门告密,说是阮二姑娘带着违禁物品入了宫,太后娘娘吩咐我跟陆公公过来查看一番。”
“什么违禁物品?可曾搜到了?”
卢宫令 说:“只因一进来就见阮修仪姐妹寻死觅活,还不曾开始搜查。”
“你还没有告诉本宫,究竟是什么违禁物品呢?”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陛下驾到。”
大家都愣住了。自打谢贵妃动了胎气太后发怒,官家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踏足“关雎宫”了。他今日违逆太后的禁令来此,显然是因为……大家都垂首敛目跪着的四姑娘。
第十四章 yù说还休
永华宫的侧殿,榻上半躺着的谢贵妃遽然皱紧眉头,一只手按住胸口。
榻沿坐着的延平侯夫人着急地问:“怎么了?”
谢贵妃痛苦地拧着眉毛,半晌才重新舒展,吁出一口气说,说:“没事,方才小家伙踢在我心窝,痛得我出不了声。”温柔地抚摸着肚子,“这家伙比骥儿(大皇子小名)霸道,我若是有一刻走了神,他就乱踢乱蹬,非要我时不时地抚摸他,同他说说话,他才肯安静下来。”
延平侯夫人松口气说:“阿弥陀佛,霸道才好,可见打娘胎里就是个身qiáng体壮的小子。”
这话勾起谢贵妃的回忆,她怀着皇长子的时候,胎儿一直安安静静,隔着好几天才踢一脚,好几回她都疑心已经胎死腹中。生下来后,一直体弱多多病,到现在一岁半了,才刚刚蹒跚学步,明面上大家夸皇长子千好万好,但她也知道,每个人都在担心皇长子能否健康长大。
虽说如今不需要马背上得天下,但是一个健康的皇帝,可以巩因江山社稷,稳定黎民百姓。总而言之,大周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子,皇室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子,她也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子……
“奇怪,陆公公怎么还没有回来?”延平侯夫人往殿门口张望眼,他已经去了近一个时辰了。“不会出了差次吧?”
谢贵妃不以为然地说:“能出什么差池?阮四在这宫里根基尚浅,身边除了那个叫秋雁的丫鬟,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大概是被扭到皇后那里问罪了。”说着,冲身后站着的万姑姑招招手,“你派个人去看看到什么地步了?”
万姑姑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那阮四到过咱们府里,当时没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想晃眼半年,竟出落的象模象样了。”
听母亲夸奖别人,谢贵妃心里不喜,冷笑一声说:“便是再象模象样又如何?不过是个huáng毛丫头。”
延平侯夫人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忧色,自从生下皇长子后,女儿比从前骄纵多了,想劝说一二,又怕她听不进去,反而伤了母女qíng份,因此,看着她yù言又止。
谢贵妃极为伶俐,眼波一转,便明白她担忧什么,说:“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
延平侯夫人点点头,垂着头默然片刻,问:“明珂,还记得你七叔不?”
“七叔?”谢贵妃想了想说,“就是从前好赌成xing被父亲逐出京城,赶回渝林祖宅的那个七叔?”
“是他。”延平侯夫人说,“他前两日进京来了,带着一双女儿,说是乡下地方找不到好婆家,想让我们帮她们找门好亲事。”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谢贵妃慡快地说,“下回进宫时带上她们,我先看看她们的相貌品xing,再好好谋划谋划。”
延平侯夫人答应一声,嘴唇翕动,又yù言又止。
谢贵妃纳闷地说:“娘,你今日说话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咱们母女之间,有什么不可以直说的?”
斟酌言词半晌,延平侯夫人终于横横心开了口,“明珂,你六叔的大女儿年十六,和你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生得不比阮家四丫头差,你父亲昨晚同我商量,想送她进宫陪你一阵子……”
谢贵妃轻抚着肚子的手一顿,目光凌厉的看着延平侯夫人。
延平侯夫人垂下头,避开她的眼神,“……我瞅她挺本分老实的,不是偷jian耍滑的小人,知道感恩戴德,也分得清楚好歹,再说又是自家人,总比外人qiáng些,也有个照应。你如今挺着大肚子,又不能服侍官家,白白便宜阮家四丫头……”
谢贵妃不悦地冷哼一声,打断她,“娘,怀孕只是十个月,又不是一辈子,再有三个月,我就可以生了。”
“明珂,你父亲说,男人都是贪图新鲜的,最好的牡丹天天看,也会有看腻味的一天……”见谢贵妃的脸色黑了下来,延平侯夫人不敢再往下说,“明珂,你别误会,你父亲的意思,也就是这一段时间比较特殊,咱们得想个应对之法。”“父亲过虑了,官家心思如何,我最清楚。”谢贵妃说着,忽然又按着肚子,脸色发白。
延平侯夫人吓着了,伸出手,又不敢碰她肚子,语无伦次地说:“明珂,明珂,娘只是随便说说,你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有说过。可千万别动了胎气呀,身体要紧呀。”
片刻,谢明珂吁出一口长,往后倒在查收 ,一额头的细汗,说:“娘,你瞧瞧,你说的话,小家伙不爱听呢。”
延平侯夫人颇有点尴尬,又觉得不好说话,掏出手绢抹去她额头的汗水。又扯了一会儿闲话,心qíng渐渐异样。倘若这会儿陆平实诚,应该带着证物揪着阮家两姐妹到皇后宫里,事关谢贵妃,皇后定然会叫人过来相请,以及提取人证——chūn云已经在东华门外候着了。倘若事qíng有变,跟着陆平的小huáng门也会回来禀告。
这会儿却无声无息的……
“娘娘。”万姑姑匆忙进来,神qíng凝重,“方才我去关雎宫,宫门外守着陛下身边的内侍,不让人进出……”
谢明珂坐直身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他去了关睢宫?”
万姑姑点点头说:“不仅陛下在,皇后娘娘也在。”
谢贵妃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喃喃地说:“他居然置太后的禁令于不顾。”
延平侯夫人于心不忍,握住她的手叫了一声:“明珂。”
谢贵妃垂下眼皮,半晌,再抬起来已经恢复平日神色,说:“我没事,娘,你不用担心。”
“那个阮家的丫鬟就在东华门外面的马车里,我叫人看着,要不要带她进来?”
话音刚落,听到万姑姑说:“夫人,怕是不妥。”
“怎么不妥?”
“我到关雎宫门口,只说是贵妃身子不慡,要寻陛下。那两个内侍不敢怠慢,就放了我进去。我刚到正殿门外,就听到阮二姑娘说:‘……陆公公说的可是chūn云?她是我的丫鬟,只因我从前无意中踢他一脚,她一直记恨在心。昨日她偷懒,挨我一顿斥责,不想到晚上就找不到他了。我原以为她脑我,躲起来了,不想原来偷跑出去,还诬告我。陛下,小女子便是吃了天王胆子,也不敢有谋害贵妃娘娘的念头。’她说完后,那个叫秋雁的丫鬟说:‘陛下,我家姑娘从小与二姑娘不和,怎么可能会在一起谋害贵妃xing命?方才她们还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jiāo,卢公令和陆公公都在场。请陛下明鉴。’陛下便问卢公令,卢公令说,刚才进来时阮修仪和二姑娘确实都在寻死觅活……”
听到这里,谢贵妃已隐约明白发生何事,目光一凛,低喝:“说下去。”
“陛下又问阮修仪和二姑娘因何事起的争执,二姑娘 :‘我是来劝四妹妹,在宫里要谦虚柔顺,不要恃宠而骄……’这时阮修仪打断她说:‘我没有……’二姑娘又抢白:‘你若没有,因何京城里的百姓都在传你恃宠而骄,害得谢贵妃动了胎气?’阮修仪不说话,只是轻声抽泣……”
“好好好,好手段。”谢贵妃怒极而笑,手紧握成拳,脸色忽青忽白。
延平侯夫人和万姑姑都吓着了,一个说:“明珂,胎儿要紧,千万不要生气。”
另一个说:“贵妃娘娘请息怒。”
谢贵妃咻咻地喘了一会儿粗气,才暂时按捺下心中怒火,说:“万姑姑,你继续往下说,我倒要听听这两个**还有什么手段。”
“陛下大概一时委决不下,没有吭声。皇后娘娘便说:‘所谓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官家,我看还是搜查一下,若是有,严惩不贷。若是没有,即可还阮二姑娘一个清白,也可让贵妃妹妹安心养胎。’陛下似乎在犹豫,这时阮修仪和二姑娘也请求搜身以证清白,于是陛下就答应了……“
听到这里,谢贵妃又冷哼了一声。延平侯夫人看她脸色铁青。忙安抚地握着她的手。
“……我那时便猜到肯定搜不到东西,果然什么都没有搜到。这时阮修仪说:‘多谢陛下与娘娘还臣妾清白,臣妾另有一个请求,还请陛下与娘娘恩准。’陛下便准她说出来,她说:‘臣妾身为一宫之主,卢公令与陆公公不告擅入,于礼不合。若非当时家姐正要自刎,只怕等不到皇后娘娘驾到就已经动手搜宫。倘若其中有人怀着栽赃嫁祸之心,趁乱放下违禁物品,臣妾姐妹岂不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是以臣妾请求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搜一下卢公令与陆公公等人,以示公平。’我听到这里,觉得不妙,便赶紧回来禀告娘娘。”
延平侯夫人浑身一个抖索,颤声说:“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谢贵妃原本铁青的脸色也转为白色,半晌,幽幽地说:“娘,咱们这回被人摆了一道。”
“那个丫鬟信誓旦旦地说,看到香粉和阮家五丫头的信。”延平侯夫人急得一头细汗,“明珂,她如今就在东华门外候着,咱们把她jiāo给官家对质……”
“若是咱们昨夜就这么做,官家或者还会信个七八分,如今断无再信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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