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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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贵妃伸手摸摸小公主的脸蛋,眼眶瞬间泛红。

  万姑姑知道她因何难过,斟酌言词说:“娘娘,虽说是个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很喜欢,赏赐了很多东西。”

  “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着。”谢贵妃垂下眼眸,黯然地说。想当年生下大皇子时,皇帝废了三日早朝,守在chuáng前不离不弃,亲手茶汤侍候。这回却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只怕不仅是因为生了公主,而是心走了。“这几日陛下在忙什么?”

  万姑姑犹豫片刻说:“听于公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外出……”

  “都去了哪里?”

  “北戎使馆……”

  谢贵妃皱眉,纳闷地问:“他无端端总去北戎使馆做什么?”

  万姑姑怕她难过,不敢答,默然不语。

  谢贵妃见她面露为难之色,隐隐猜到了,气得柳眉倒竖,恨恨地说,“敦律耶这个jian贼,居然连我也算计”

  “娘娘,你如今在坐月子,戒急戒怒,有什么事,等坐完月子再说。”

  “我如何不气恼,若非我帮他,他如何能得陛下青睐?”

  这事万姑姑也清楚,敦律耶未到京城之前,先派人送了厚礼给延平侯,而后跟谢贵妃联系上的。谢贵妃没少在皇帝面前说敦律耶的好话,而敦律耶从谢贵妃处得知皇帝的习**好,事事投其所好,才能这么快得他欢心。虽然他用*药帮谢贵妃陷害了四姑娘,但同时算计了谢贵妃,也难怪她生气。

  “万姑姑,你从速去延平侯府一趟,提醒侯爷勿要再同他往来。”

  “是。”万姑姑答应一声,起身要走。

  “等等。”谢贵妃叫住她,“那日我正痛着,好象听说敦律耶替他们汗王求娶阮五姑娘?”

  “是,陛下与太后娘娘因为这事起了口角,僵持不下。昨日陛下还以顶撞圣驾为由撤换禁军副都指挥使。”

  谢贵妃一愣,禁军副都指挥使是太后的堂兄,撤换他,岂不是打了太后的脸?“顶撞圣驾?”

  “是,陛下这几日频频外出,副都指挥得了太后指示,在西华门拦驾进谏。陛下听他口口声声太后说太后说,十分恼怒,说他一个小小副都指挥使竟然敢阻扰圣驾,博取忠臣之名,以期千古流芳,陷君王以不义,其心可诛。当即革职查办。”

  禁军副都指挥使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堂兄,嚣张跋扈,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谢贵妃与皇帝相偕出游时,还被他进谏过,因此他被革职,甚合谢贵妃心意。

  至于敦律耶替蓟奴里求娶阮碧一事,若是皇帝恩准,晋王指定对他生出嫌隙,兄弟离心。以前谢贵妃数次请立大皇子为太子,皇帝说待他稍微年长再立,其实是怕他体弱多病,无法担起嗣君责任。且皇帝心里一直有立晋王为皇太弟的想法,因此若是他们兄弟离心,对大皇子也有好处。思量妥当,谢贵妃决定不管这事,摆摆手,示意万姑姑下去。

  万姑姑出宫直奔延平侯府,把事qíngjiāo待清楚,婉言谢绝延平侯夫人留吃午饭的好意,仍然坐上马车返回宫里。刚拐到大街上,听到哀乐声声由远及近,挑起窗帘一看,前方白幡飘扬,一列长长送葬队伍缓缓过来,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正纳闷是谁家送葬,如此排场。听旁边有人问:“哟哟哟,谁家的?这么大的排场。”

  有人答:“京西阮府。”

  原来是阮大夫人出殡,万姑姑示意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走在最前端的僧侣已经过来了,近一百多个光头,在阳光下锃锃发亮。

  方才那人又感慨地说:“不愧是世家名门,好大的排场。”

  有人不屑地说:“什么世家名门?早就成空壳子,只剩个排场了。”

  “这话怎么讲?”

  “你看看,这一路过来,哪个官吏人家或是世家名门不是紧闭门户,更不用说设路祭了。可见这阮府已是人人避之不及了。”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感慨地说:“是呀,当年文孝公出殡时,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十有七八设了路祭,连一些平头百姓人家也在沿途摆上香柱酒水,供行人拜祭。唉,也就不过是十多年,京西阮府没落至斯,可悲可叹”

  这话说得万姑姑也生出一丝悲切,想自己在宫闱三十载,多少繁华转眼成空。便是她自己先后做过宣宗皇帝的御侍、瑞妃的殿侍、晋王的典侍,可谓恩宠一时,然而还不是因为七皇子疯癫而成替罪羔羊,若非谢贵妃搭救,差点xing命不保。

  巷子深处响起隐隐约约的丝竹声,跟着便有女子的曼唱声传过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琉璃瓦粉黛墙,到头来都是蒿糙地栖枭鸟。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逃不过飞鸟投林残照明灭。若问古今英雄美人归处,huáng土栊中白骨寒……”

  耳听这歌声,眼看纸钱漫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万姑姑端坐车里,更是泪湿双眸。

  半晌,方听又有人说:“孝子孝女过来了。”

  又有人说:“哪位是阮五姑娘呀?”

  “应该是右边那位。可惜蒙着面纱,不知道模样如何?听说连北戎的汗王都想求娶她……真真是红颜祸水。”

  万姑姑抹掉眼泪,又看着窗外。先是三名披着麻布手持哭棒的孝子走过,而后便是嬷嬷搀扶的两名孝女,都戴着面纱,左边为尊,应该是二姑娘,右边自然是阮碧……只是,万姑姑皱眉,虽与她见面不多,却认得她走路姿势。队伍里的这位孝女步履矫健,一看就是身怀功夫之人,怎么可能是阮碧?

  她没有看错,出殡队伍里不是阮碧,而是云香。

  阮碧此时与她隔着半条街,坐在马车里,也看着出殡队伍,若有所思。

  刘适之坐在她旁边,低声说:“……姑娘,别再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爷说了,绝不能让你身处险境。”见她依然犹豫不绝,他着急地拔高声音说,“姑娘,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王爷想想。”

  阮碧垂下眼眸,按着怀里晋王从广州写来的信,不用看,她已倒背如流。

  “……接到余庆急件,方知你一意孤行返回京城,我心焦虑,夜不能寝,悔不该留卿在濠州。我已安排人手助卿脱险,勿要再瞻前顾后,举大业者须舍小节。脱困后,不必再回濠州,放舟南下,迳直到定远。切不可再逗留,所有恩怨,待来年班师回京,我定为卿一一追索……”

  见她神色浮动,刘适之只当她同意了,敲敲车壁低声吩咐车夫:“跟着出殡队伍出城。”

  “不。”阮碧抬起眼眸说,“回阮府。”

  “姑娘”

  “不必再说了,我还有事qíng未完,暂时不能离开京城。时势易也,我如今留在京城,不见得会有xing命之忧。”

  刘适之叹口气,只得随她。

  回到阮府,先去见老夫人,她看着她连连跺脚,说:“既然走了,作什么又回来?难道还真想嫁给北戎的汗王?这可万万使不得。否则将来大周与北戎一旦起兵灾,祭旗的便是咱们这一大家子。”

  心里早有盘算,但不好与外人道,阮碧犹豫片刻,只说:“我进宫觐见太后去了。”

  老夫人无奈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这一回进宫,便觉得气氛与从前大不一样,宫女太监神色明显小心翼翼多了,看来是受到太后与皇帝的矛盾影响了。

  太后看到她颇为诧异,说:“不该跑的时候,你跑得飞快,该跑的时候,你倒又回来了。”

  阮碧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自己跑了,蓟奴里求娶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娘娘还记得我说的丙吉车夫的典故吗?敌人来袭,该是车夫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哦?”太后深深看她一眼,“听说,你在灵堂之上,曾怒斥敦律耶,并说,于公于私誓不两立?”

  顾小白果然把这番话传到她耳朵里了。

  “没错,娘娘。大周危矣。”

  “何危之有?”

  “若民女没有估错,蓟奴里不久将挥师南下。”

  太后不屑地摇头:“危言耸听,北方三部叛乱,蓟奴里正集结南方四部兵马准备征伐,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犯我大周呢?若他有犯大周之心,有怎么会以十万马匹为聘求娶你呢?”

  “以十万马匹为聘求娶我,使得是离间计、拖延计、迷汤计。让我们误以为他要出征北方三部,急于与我大周修好。”阮碧说,“娘娘,你想一下。敦律耶是蓟奴里手下大将之一,握着一部兵马,若是蓟奴里结兵讨伐北方三部,应该早就召他回去,怎么还会让他在京城里四处闲逛,日日狩猎?可见,北方三部兵变,其中有诈。蓟奴里结集南方四部兵马,目的只怕不在北方三部,而是我们大周。”

  太后悚然一惊,缓缓坐直身子。

  第二十八章 乞巧惊变

  此时,垂拱殿里正在进行早朝。

  户部尚数杜淳越众而出说陛下,江淮几府早稻欠收,庄户为逃赋税,纷纷抛荒田地,流散四地。还请陛下减免赋税,以安民心。”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说臣以为此举有欠妥当。江淮历来为朝廷衣食之源,若是减免赋税,定会影响远征大军粮糙筹措。况且江淮前年去年皆是丰收,百姓家里存有余粮。为逃赋税抛荒田地,是向朝廷施压,此刁民行径,不可纵容,还望陛下下诏严惩。”

  两人说完,半天不见皇帝吱声。不免诧异,又不敢抬头去看。

  侍立一侧的内常侍扭头瞟了一眼,见皇帝两眼发直,神色恍惚,忙低低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惊醒,皱眉说众卿,今日朕身子不适,改日再议吧。”

  退早朝,循例去慈宁宫里请安。太后拉他坐下,忧虑地说官家,我方才想起,敦律耶管着一部兵马,蓟奴里集结南部兵马征伐北方三部,正是用人时候,会放任他在京城逍遥?莫非北方三部叛乱有诈?蓟奴里实则要对我大周不利?”

  “母后多虑了。”皇帝不以为然地说,“北方三部自立为王一事,延州、兴平守将都有上报,证据确凿,岂能有假?依我看,正是因为敦律耶深得蓟奴里倚重,所以才会派来主持和谈。若是和谈不成,边境不靖,蓟奴里如何平定北方叛乱?再说,如今七月,水糙丰润,是放牧季节,为牧民计,蓟奴里应该会等到九月落霜后再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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