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心里一动,这汤婆子两面三刀,有钱就是娘,不过耳目也确实灵敏。虽然不知道大夫人派她过来是为了盯住四姑娘还是为了盯住自己,但如果利用的好……当即,斜睨她一眼,怀疑地问:“真的假的?”
“真,比真珠还真,姑娘不信,随便问一个?”
阮碧看着她一会儿,说:“婆婆刚起来吧?走,进我屋里喝杯茶提提jīng气神。”
汤婆子也不客气,随着阮碧进屋。
阮碧吩咐秀芝去泡茶,等她走远了,低声说:“那婆婆就说说……大夫人得了什么病?”
汤婆子暖昧地笑了笑,不说话。
阮碧从钱奁子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个给婆婆买酒喝。”
汤婆子接过掂了掂,知道至少有三百文,心里高兴,把荷包塞进怀里,说:“姑娘真是客气,那老婆子推之不恭。”压低声音说,“大夫人哪里有什么病,就是大老爷昨晚回来,因为林姨娘的事跟她吵架,哭伤了眼睛……姑娘不知道,昨晚闹得老夫人都起夜了。”
怪不得今天这两个人都免了请安。阮碧不由地感叹,自己的消息太闭塞,一定要布个信息网出来才是。想了想,又从钱奁子摸出二百文递给汤婆子,说:“以后,若是婆婆听到什么稀奇稀罕的事qíng,都说点说给我听,也让我乐乐。”
“好说,好说。”
这会儿秀芝送上茶了,汤婆子喝过茶,说还要去拜访一下四姑娘,阮碧也不留她,让秀芝送她出门。
阮碧把钱奁子拿过来点了点,不由地发起愁来,她的月钱不过三两,还不如老夫人面前的一等丫鬟。平时又没有别的进项,日常便是打赏也快花不起了,更别说其他。而这府里的下人的胃口又大,一二百文都看不上眼。
正发愁,茶妹送上早膳,阮碧把烦恼丢到脑海,先吃个肚子饱饱,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听得秀水在外面报:“五姑娘,chūn柳姐姐来了,说是二姑娘她们都在等你一起去延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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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12章 青衣仆妇
chūn柳大概十五岁,个子中等,长相中等。
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基本都是这个类型,反倒是四姑娘和阮碧身边的丫鬟,好几个长相身条都不赖,比如说冬雪和秋兰。说起来,要论长相,丫鬟里最拔尖的莫过于曼华,风流婀娜,不在言下。其次便是冬雪,俏丽里另有一种湘江女子慡辣。
想到冬雪,阮碧不免又走了神,按路程,这么多天她应该回到老家湘潭了。当初要是知道这么快会脱身,就不会让她去冒险了,但愿她平平安安的。又想若是她在身边,自己会过的舒服些,秀芝虽然也不错,一是不知底细,二是以前管着器皿,不太懂得人qíng世故。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有小丫鬟说:“五姑娘怎么才来?二姑娘念你好久了。”
又往里面报:“五姑娘来了。”
阮碧抬头一看,才发现到老夫人的院子了。
进偏厅,老夫人斜靠在贵妃榻,看起来有点倦怠,倒底是上了岁数,夜里折腾一下第二天就特别明显。二姑娘坐在榻边正跟她说着话,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她今日打扮的特别华贵,银红上襦,同色织金八幅裙,珍珠头面。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笑着说:“五妹妹来了,祖母放心,我一定看着她。”
老夫人抬眸看了一眼,顿时眉尖攒紧,说:“方才谁说她现在懂事了?知道进退了?瞅瞅她这一身打扮,这是要去延平侯府做客,还是要去尼姑庵上香呀?”冲阮碧摆摆手,“算了,算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儿屋子里呆着吧。”
阮碧被说的一愣,看看自己,米色地绣金jú上襦,深绿地流云暗纹纻丝裙子,虽说并不华贵,也够体面的。再看看坐在一旁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一个着缠枝牡丹八幅裙,一个着豆绿底满花纻丝襦裙,都戴着翡翠脸面。
顿时明白过来,问题出在自己的首饰,冬雪带走大部分贵重的首饰,手里没有几样拿得出,今天只cha着两个珍珠花簪。
二姑娘着急,拉着老夫人的手摇着,说:“祖母……”
站在老夫人后面的郑嬷嬷也轻咳一声,说:“老夫人也别生气,五姑娘年纪小,不懂得礼仪,再说她屋子里就三个小丫鬟,也没个懂事的妈妈指点着,难免出错了。”
老夫人哦了一声,面色稍缓,问:“她屋里的妈妈呢?”
旁边有个管事媳妇说:“原先有个,是她的奶娘,去年七月生了重病,让她儿子接出去将养,说是还没有好,一直也没有回来。”
老夫人皱眉,说:“你们怎么办事的?去年七月到现在都快一年,既然一直没好,就该另外给五姑娘挑一个。”
管事媳妇讪讪地垂下头,不敢再接话了。
老夫人又瞅了阮碧一眼,说:“曼云,带她去我屋里,先挑两件首饰给她戴着。”
“是。”曼云应了一声,冲阮碧招招手。
“谢谢祖母。”
曼云拉着阮碧走出偏厅,进里屋,低声问:“姑娘还要去?”
阮碧嗯了一声。
屋里屋外到处都有丫鬟,不是说话的地方,曼云也不再多说了。从衣柜里取出一只黑漆百鸟朝凤描金文具盒,掏出钥匙打开,取出一对点翠兰花钿子别在阮碧的头。“就这对吧,是老夫人从前当姑娘时候戴的,又雅致小巧,又不失体面。”
阮碧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不错,向曼云道了个谢。
两人仍回偏厅,老夫人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算是满意了。“既然你身边没有得力的妈妈,我给你指一个……”边说边扫视着旁边站着的几位妈妈,那些妈妈似是约好了,一起垂下了头,避开她的视线。都知道,五姑娘是个事儿jīng,碰到她非死即残,谁敢揽过这摊子烂事?
郑嬷嬷又轻咳一声,说:“老夫人,我这阵子身子骨好,想出去转转,不如让我跟着五姑娘去吧。”
老夫人诧异地看她一会儿,笑了笑说:“那是最好了。”
又叮嘱了几句,什么守规矩,什么知进退,这才准大家出门。
马车早就备下,都套好马在大门外候着,许是因为要去延平侯府,为了彰显阮家的体面,这回备下的居然是两辆黑漆绘流云纹六人大马车。二姑娘和三姑娘带着各自的妈妈和丫鬟坐的第一辆,阮碧和四姑娘带着郑嬷嬷等人上了第二辆。
一会儿,车轱辘开始转动。
走出侍郎府所在的巷子,便是一条大街,各种声音传来,有小贩的叫卖声、纵马驰过落雨般的马蹄声,还有街头卖艺的磬鼓声……阮碧听的心痒痒的,恨不得一把揭下湘妃帘看个究竟。
车厢里,四姑娘身边的姚妈妈一直在小声提醒四姑娘要注意什么什么,阮碧听了几句,听到她提醒四姑娘中午宴会时候,别真吃,动几筷子意思一下就行了……然后又摸出两张硬饼让四姑娘现在就吃下。
阮碧看到四姑娘皱眉痛苦地吃着硬饼——还不能喝水,怕上多净房,让人瞧不起,不由地乐了,又不好笑出来,只得极力地憋着。
行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一声振鞭声,车子停下了。
便有延平侯府的小丫鬟拎着踩脚凳过来,又帮忙揭起帘子,扶着几位姑娘下车,又用四顶软轿送她们进垂花门。垂花门里另外侍立着迎客的媳妇丫鬟,又领着她们沿着抄手游廊,往花园深处走。
一路栋宇如云,繁花杂树,流水小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便是阮碧这种见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看得心旷神怡。更不用说秀芝了,眼光发直,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胳膊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阮碧诧异地回头,看到郑嬷嬷正朝自己使眼色,便放慢了脚步。等落后五六步,郑嬷嬷低声说:“姑娘可知道今日赏荷聚会别有深意?”
阮碧摇了摇头。
“姑娘想过没有,闺阁千金的赏荷聚会何至于要延平侯夫人亲自下贴子邀请呢?却又只邀请闺阁千金呢?且邀请的又都是未婚的适龄的千金?”
阮碧心里一动,难道是为了谢明月的婚事?随即否定,若真是为他,断然不会叫自己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嫁给谢明月当夫人,便是当妾都不够格。
正想问问郑嬷嬷是为什么,走在前面的二姑娘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和郑嬷嬷,眉头微皱。阮碧不好再说什么,扶着郑嬷嬷的手,声音稍稍提高,说:“妈妈慢点走,不急的。”
郑嬷嬷配合地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便是逛上十圈八圈都没有问题,如今走这么百来步,就气喘吁吁了。”
二姑娘转身走回来,扶着郑嬷嬷,笑盈盈地说:“妈妈不老,只是这侯府太大了。慢慢走,不碍事,前面就是望莲阁了。”
望莲阁是一个三间花厅,悬着斑竹帘子。此时帘子半卷,轩窗大开,铺着木质地板的大厅坐北朝南位置摆着一张黑漆长几,在长几的两边又安置着三排黑漆矮几,后面铺着竹席。好几位姑娘已经跪坐在席子上,个个衣着华丽,首饰jīng致,一颦一笑,都充满贵族女子的矜持。
小丫鬟引着阮家四位姑娘落座,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右边第二排中间两位,四姑娘和阮碧则在右边第三排最后两位。左尊右卑,也就是说,四姑娘和阮碧是今天所邀请的闺秀里最不尊贵的两位。
冰雪聪明的四姑娘一张粉脸又白了白。
小丫鬟安排四位姑娘坐好后,又对四位嬷嬷行礼,说:“诸位妈妈,天气炎热,我家夫人在旁边小院备了茶水果点,请妈妈们过去小憩一下。”
阮碧怔了怔,扫一眼全场,才发现姑娘身边都不见嬷嬷的身影,身后站着都是丫鬟,或一个或两个。
六月的天气,虽谈上酷暑难耐,但谁也不愿意久站着,除了郑嬷嬷,三位嬷嬷都是脸上一喜,嘴里说着称赞延平侯夫人礼及下人的好话,跟着小丫鬟就往外走,郑嬷嬷看了看阮碧,颇有点无奈,也只得走了。
陆续有各府的姑娘过来,很快地坐满了整个大厅,只剩下左边首位一直空着。
厅里坐满三十多个闺秀,就不象刚才那样安静,有没有老成持重的嬷嬷看着。有几个xing子活泼的,说说笑笑起来,有几个xing子急的,就招来小丫鬟问,还要等到几时?还有几个摆出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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