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指指阮碧。
有德轻轻“啊呀”一声,说:“她怎么过来的呀?我刚才都没有看到人,没事,我杀了她就是了。”边说边拔出刀,往阮碧走过来。
青衣男子眉头皱紧,似乎有点不愿意,却也没有反对。
跑是跑不了,阮碧心里衡量了一下,说:“慢着,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便是跟别人说,也无从说起。若是杀了我,别人才会起疑。”
有德说:“得,我杀了你,再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别人只道你这个小道姑思chūn跑了,谁会起疑?”
阮碧大声说:“我是京西阮府的,是替祖母来观里祈福的,你杀了我才坏事。”
有德怔了怔,说:“骗人,哪有官家千金打扮成道姑的?”
青衣男子上下打量阮碧一眼,没有说话。
“我在观里为祖母祈福,诚心正意,当然要打扮成道姑。你若是不信,随便打听一番就是了。我确实是阮家之女,父亲名讳阮弘,官居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若是你们杀了我,定会报官,反而惹来无穷是非。不如放过我……”顿了顿,阮碧举起手说,“我对天发誓,若是将方才所见说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有德“呵”了一声,说:“这小道姑有点意思。”转头看着青衣男子,“杀不杀?”
青衣男子摇摇头,说:“走吧。”转身跃上大槐树,再跃出高墙。
有德拿着刀在阮碧头上佯砍一刀,哈哈一笑,一个纵身跃上槐树,再一个纵身翻过墙去。
阮碧长吁一口气,方才并不觉得害怕,但其实后背早已汗湿。
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20章 顾家小白
“五姑娘,可知方才两人何许人也?”
阮碧惊了惊,回头一看,不知道何时紫英真人站在后面了,一身羽衣随风飘飘,在幽森糙木映衬之下,不象世外仙客,倒象狐仙鬼怪。
“不知,也不想知。”
紫英真人却好象没有听她的话一般,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自顾自地说:“穿青衣的是先帝第六子,如今封为晋王。另一个是他的贴身侍卫有德。”
阮碧皱眉,问:“真人何意?明知道我不知道比知道好,为何还要告诉我?”
“姑娘心思聪慧,不如猜上一猜?”
阮碧摇头说:“我从不费心思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真人,小女子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听得紫英真人在身后说:“五姑娘,若是过些日子京城传闻纷纷,说是晋王到玉虚观密会先帝旧妃,你说,晋王如何?姑娘会如何?”
阮碧转身一笑,说:“我若是真人,就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晋王何许人也?十五岁从军,十八军成为兴平军统帅,一军之帅,思虑周密,定是想人之所不能想。我与他素未谋面,自然不识他身份。倘若将来京城里有传闻出来,晋王如何我不知,但是他定然知道不是我传的。真人要引火上身,尽管去试,我乐见其成。”
紫英真人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说:“好,好,五姑娘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阮碧一听,警钟长鸣,通常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想要用你,所以先试探你一番。“真人,我出来多时,丫鬟必定担心了,告辞了。”不待她回答,也顾不得形象,撒腿就跑。打定主意,要是紫英真人叫自己也绝不回头,以后,定要避着她远远的。
不过,紫英真人并没有叫唤。
一口气跑回洗尘山居的住处,秀芝正在练字,诧异地看着她,问:“姑娘你怎么了?”
阮碧扑倒在chuáng上,喘着粗气说:“没什么。”
秀芝看她一会儿,去外面端了一盆水进来,说:“姑娘满头满脸的汗,先起来洗把脸。以后还是别乱跑了,我娘说,这玉虚观后院里,yīn气重,可是有很多jīng怪鬼魅出没的,小心撞到它们了。”
阮碧翻身坐起,接过她递过来的湿脸帕,不以为然地说:“哪有这么多鬼怪?鬼怪只在人心里。”
秀芝怔了怔,说:“姑娘说的,我听不明白。”
阮碧也懒的跟她解释,把脸帕还给她,仍然躺回chuáng上,说:“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乱跑了。”
接下去几天,她老老实实地跟着道姑们做早课,有空闲的时间就到藏经阁找书看。藏经阁里大部分都是道教经典,不过让她在角落里找到一些地理志、野史、传奇,在野史传奇里,她终于把大周皇朝的来历弄了个清楚。
大周王朝之前的历史与她所熟悉的一致,不过到后周柴荣这里出了差次,他继承大统之后,不是只活了五年半,而是在位二十一年,彻底没有赵匡胤陈桥兵变huáng袍加身的机会。他一统天下,包括收复燕云十六州。五十六岁方才病逝,谥号周太宗,传位柴宗训。如今立国一百又十年,国力qiáng盛,百姓安居乐业。
正掩卷遐想,忽然听到秀芝在外面叫:“姑娘,姑娘。”
阮碧赶紧放下书,走出去。“怎么了?秀芝。”
“姑娘,府里派人来接咱们回去了。”
阮碧怔了怔,原本以为至少半个月,老夫人才会康复。结果十天不到,她就康复了,看来病的并不严重。也好,她在观里也呆腻了,而紫英真人的态度又让她觉得不安。
回到洗尘山居,收拾好物件。
想了想,阮碧决定还是跟紫英真人道个别。这是她从前在职场里养成的习惯,无论如何抵触,也要跟特权阶层、实权人士保持表面的友好。紫英真人盛名在外,一句话可抵他人十句话,可不能得罪。否则她只要跟大夫人说一声——五姑娘邪魔附体,只怕阮碧就得被“伏魔了”。
到扶疏jīng舍,却见门口除了平常守门的小道姑外,另外站着两个带刀侍卫,威风凛凛,目不斜视。
阮碧怔了怔,不敢靠近,招来小道姑低声问:“紫英真人可在jīng舍里?我来向她辞行。”
小道姑摇摇头,低声说:“怕是不行,真人这会儿在见贵客,吩咐了不能打扰。”
阮碧说:“那麻烦你转告真人一声,说是京西阮府的五姑娘过来辞行了。”
小道姑点点头。
阮碧带着秀芝赶紧走了,自打万妙居见过晋王后,她得出的结论是,以后尽量少见生人,见到了也赶紧避开,这个时代可与后世不同,有一帮特权阶层,人命在他们眼里连糙芥也不如。
到山门,已经有一顶小轿在侯着了。
轿夫直接送到她到一辆青幔马车边停下,阮碧下轿,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看不出年龄的车夫从车辕上跳下来,向她行礼,说:“五姑娘,大夫人派小人来接你回府。”
阮碧看看马车,问:“就你一个人?”
车夫说:“是,姑娘赶紧上车吧,天色不早,大夫人吩咐的要在晚饭之前赶到。”
以阮府这样的世家,自有一套行事规矩,派人来接姑娘,要不是嬷嬷来带着车夫来,要不就是管家带着车夫来,断然不会只派一个车夫来的,因为车夫在府里只是最低等的走卒杂役,不会委以重任。阮碧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今日不是初一十五,玉虚观上香的人少,又过了申时,人就更少了。只在西边停着一辆饰着垂旒的华丽的四驾马车,另有两辆两驾的大马车,马辆周围拴着不少马,旁边不少带刀侍卫、小厮或坐或站。
心思微转,阮碧问车夫:“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犹豫片刻,含糊地说:“小人姓刘,大伙儿都叫我刘大。”
“刘大,我方才从观里出来匆忙,把给祖母抄的解厄咒落下。麻烦你帮我跑到山门口,跟知事说一声,让她送下来。”阮碧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一贯钱递给刘大,“这是赏你的跑腿费,我在车里等你,你速去速回。”
秀芝在旁边诧异地看着阮碧,姑娘几时这般大方?姑娘几时又抄了解厄咒?
刘大看着一贯钱,一点犹豫都没有,说:“姑娘,落下就落下了,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府要紧。”
如果是一般走卒杂役,很少有见到一贯钱不动心,而且一点犹豫都没有。
阮碧心里确定,这人不是阮府派来的。“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找个轿夫,让他跑一趟。”
刘大此时也感觉到阮碧有意在拖延,一双眼睛里冒出jīng光,说:“姑娘,不就是几遍解厄咒吗?以后再抄就是了,回去晚了,夫人要怪罪我了。”他一急之下,也不说小人,直接说“我”了。
秀芝这会儿也听出不对劲了,拉下脸喝斥:“你这个车夫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姑娘的吩咐你也不听?回去晚了,自有姑娘担当,你又怕什么?你回去吧,叫大夫人另外派个懂规矩的人过来接。”拉着阮碧的手,“走,姑娘,咱们回观里去。”
“好。”阮碧拉着她,转身就走。
“你奶奶个熊。”刘大低喝一声,一把拎住阮碧的衣领,如同拎着小jī一般,扔进车里。
虽然阮碧早有防备,但是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没有反抗余地,重重地跌在车厢里,撞的头晕眼花,勉qiáng大喊了一句:“秀芝快跑,找人救我。”
秀芝怔了怔,转身就跑了。
刘大也无意于秀芝,迅速跳上车辕,挥动马鞭击在马屁股上,马嘶叫一声,冲了出去。
古代的马车没有减震装置,又跑得快,阮碧在车里被颠来颠去,不仅头晕眼花,连胃里都开始搅海翻江。她咬紧牙关,慢慢移动身子,背抵着右侧的车壁,两只脚踩住左侧的车壁,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正寻思如何脱身,听到后面马蹄声如隐隐,看来是有人追来了。
刘大也知道有人在后面追,又连连挥舞着马鞭。
古代的路,古代的马车,阮碧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渐渐地,有一个马蹄声越来越近,估计这人骑的是匹骏马,速度比别人快多了。
“停下,否则我she穿你的脑袋。”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这人的声音还能凝而不散,可见中气十足。
阮碧正在想这声音好象听过,又听一声锐利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马车忽然横里一斜,一支箭斜斜地穿过车后壁,贴着阮碧的头皮钉进车厢右边的车壁,余力不减,犹自震动,牵扯着阮碧的头发也跟着一起震动。她暗暗叫苦,后面的大爷,你倒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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