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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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大声地说:“有,我记得前面拐弯处有个小庙。”

  “那行,赶紧吧。”

  车夫重新挥鞭,两匹骏马嘶叫着跑了起来。马车跌跌撞撞地驶出几里,车夫所说的小庙在雨雾里若隐若现。确实是个小庙,门匾写着城隍庙,约摸一个农家小院大小,围墙残破,瓦上都长着青糙,两扇褪色的大门虚掩着仅留一fèng。

  大门有门槛,马车进不去,只能在大门外下车。

  刘嬷嬷把帷帽拿出来给阮碧带上,和秀芝一起跳下马车,伸手来搀扶阮碧。

  阮碧正要下车,庙里有人粗声粗气地问:“外面什么人?”

  跟着又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余庆,别大呼小叫,许是有人来避雨,去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是,王爷。”

  脚步声啪啪啪地响起,跟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一个侍卫打扮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走出来,威风凛凛地扫到阮碧等人一眼,声若洪钟地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刘嬷嬷赶紧摇头说:“没有,没有。”又对阮碧说,“姑娘,咱们还是在车里坐一会儿吧。”

  阮碧方才已听出,里面的人是晋王,当下点点头说:“好。”

  车夫却有点不乐意了,说:“姑娘,我这两匹马可受不起呀。”

  阮碧说:“师傅,你把车下了,我们坐车里,你牵马去里面避雨就是了。”

  车夫感激泣零地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当即下了马,牵着马进庙里。

  余庆见了,也转身回庙里。

  阮碧等三人坐在车上,听着外面bào雨打着车厢,期盼着它早点过去。谁知道雨却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了。

  刘嬷嬷着急的不行,说:“姑娘,这可怎么办?”

  阮碧也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庙里又有脚步声响起,啪哒啪哒地走到车厢边停下,还是方才的余庆在外面说:“这位姑娘,我家王爷说了,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姑娘还是进庙里坐会儿吧。”

  这会儿,刘嬷嬷也不敢说反对了,眼巴巴地看着阮碧。

  阮碧想了想,硬撑不是办法,当即说:“多谢。”

  跳下马车,跨过门槛,这庙果然很小,就是一个院子一个三间开的大殿,东边是条通向正殿的回廊,西边有个马棚。阮碧飞快地扫了一眼,除玉虚观的两匹,另有八匹马,看来这庙里总共有八个人。

  庙小,几乎一览无余,阮碧一边沿着回廊走着一边打量着周边。

  大殿的门开着,门口左右各立着一个带刀侍卫,手握着马柄,目不斜视。车夫没有进大殿,在檐下蹲着看雨。

  余庆引着阮碧三人进大殿,指着正中间蒲团上坐着的晋王说:“姑娘,这是我家王爷。”

  阮碧行了个万福,晋王抬头瞥她一眼,摆摆手说:“不必多礼,姑娘请随意。”说着,捏着一枚棋子搁在棋盘上。

  秀芝找出三个蒲团,拿到外面拍去灰,然后放在大殿西边,离着晋王约摸一丈外。阮碧盘腿坐下,秀芝和刘嬷嬷坐在她的身后。有帷帽做掩护,阮碧可以放心大胆地观察周边的qíng形。

  香案上点着几支蜡烛,照得大殿一片明亮。和晋王对弈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文士,相貌清癯,一络清须垂在胸前。阮碧曾见过面的有德坐在案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削着一块木头。余庆坐在晋王身后看着棋局,另有两个侍卫倚墙坐着打盹。

  虽然写着城隍庙,供着的却好象是阎罗王,两边立着好些青面獠牙的判官,墙壁上绘的着也是十八层地狱的受难图片,不是刀山便是火海,不是拔舌便是取心,看得阮碧后背发凉,连忙收回视线。

  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一会儿,听文士说:“匪阳有心事?这棋力可不象平日。”

  晋王转头看着门外风雨晦暗,皱眉说:“这一番bào雨,宜chūn河怕是要淹了,如今正是收割早稻秋播之际……”想了想,说,“余庆,你去看看宜chūn河水位如何?”

  “是,王爷。”余庆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出去,牵着马出庙门,一会儿马蹄声就远去了。

  有德从香案上跳下来,伸伸懒腰说:“当真是无聊,南丰,咱们来扳手腕吧。”

  东边打盹的一个侍卫睁开眼睛,说:“行呀,得有个彩头才行。”

  有德说:“你说便是了。”

  另一个侍卫也睁开眼睛,说:“好好,我押外盘,赌丰哥赢。”

  文士说:“别胡闹了,这里有姑娘在。”

  有德这才注意到阮碧等人,扬扬眉问:“唉,你们是谁家的姑娘呀,大雨天的跑出来瞎逛?”

  他这般问话甚是无理,阮碧皱眉,却听刘嬷嬷声不高语不冲地说:“我家姑娘是京西阮府的,今日往玉虚观烧香,不想遇到bào雨,车夫带我们到此避雨,并非有心打扰各位大爷。待雨停了,自然会离开的。”

  阮碧听了,暗暗称赞,刘嬷嬷果然是大家族呆过的,不卑不亢。

  听到京西阮府四家,晋王抬眸看了一眼阮碧。

  有德也来了兴致,说:“京西阮府?那不是阮弛的家人吗?听说他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侄女,这位是第几位呀?”

  旁边两个侍卫窃窃地笑了起来。

  刘嬷嬷听出话语里的调戏,脸色大变。想了想,觉得说什么都不好,索xing不搭理,只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态,希望他无趣而退。

  有德瞅了瞅阮碧,吊尔啷当地笑了起来,说:“京城里的这些大家闺秀,着实无趣,个个瘦的跟猴子一样,比起北戎的那些舞娘差远了。”

  饶是阮碧生xing淡定,心里也是微微恼怒。她身后的秀芝更是拳头紧握,脸都胀红了。

  晋王皱眉,低喝一声说:“有德,休要放肆。”

  有德耸耸肩,不以为然。

  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三十五章 三人成虎

  文士仔细看阮碧一眼,说:“都说阮府女儿,堪比万金,果然不错,这姑娘小小年纪,不急不躁,渊渟山峙,光是这分涵养便是常人不及了。”

  晋王若有所思地看阮碧一眼。

  “什么山寺什么渊亭?我估计她是吓的不敢动了。”有德不屑地斜觑着阮碧,“说什么阮府女儿,堪比万金,狗屁,京城里说的那个公开追求男人礼义廉耻都不要的五姑娘,不就是他们阮府的吗?”

  自打进门,阮碧就给自己立下三个规矩,不说话、不惹事、不引人注目,等到bào雨过后,赶紧闪人。可是树yù静而风不止,有德步步进bī。刘嬷嬷虽然老成持重,不卑不亢,但到底是下人,怕说多错多。秀芝则是个少不经事的丫头,遇到这种境况,手足无措,脸胀红,手脚打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想来想去,也不能就任由污水泼过来。阮碧轻笑一声,说:“这位大爷言之凿凿,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呢?”声音如同玉石相撞,脆生生,清泠泠,不带一点杂质。一gān人等只觉得耳膜好象被冷泉涤dàng过,不由自主地看向阮碧。

  有德诧异地连看阮碧数眼,说:“嘿,这把声音不错。小姑娘,京城里都是这么传的,你还想狡辩吗?那五姑娘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阮碧答非所问:“阁下尊姓大名?”

  “免贵,姓罗,大名有德。”

  “罗大爷,明日里我遣五十个小童,各给他们五十文,让他们到京城的茶馆酒肆逢人就说,罗有德大爷是个断袖的,想来不用两日,罗大爷分桃断袖之名,便是举城皆知了。”

  有德愣了愣,说:“我罗有德常常七尺男儿,怎么就成断袖了呢?你这小丫头可别血口喷人……”

  文士哈哈大笑,打断他说:“好了,有德,快跟这位姑娘道个歉。”又对阮碧说,“姑娘莫怪,有德是个粗人,成天只知道舞枪弄棍,不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姑娘的家人。”

  有德很不服气地说:“茂公,我凭啥向她道歉?”

  晋王严厉地横他一眼说:“有德,连茂公的话都不听了?”

  有德这才心不甘qíng不愿地上前,跟阮碧作揖,说:“这位姑娘,我方才无礼了,你莫怪。”

  阮碧站起来,还了一礼,然后又款款坐下。她的举止优雅大方,如行云流水般,旁边两侍卫的眼睛都看直了。

  文士把手里拿着的几枚白棋子往棋罐里一扔,说:“匪阳,你今日心不在焉,屡出臭棋,我下着也是无趣,不如改日再分胜负吧。”

  “就依茂公所说。”晋王点点头,看都不看,随手一扔,手里的一枚黑子直接落在棋罐里,叮的一声。接着,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外檐下站着,看着京城方向说,“这里离着宜chūn河不过数里,余庆怎么还没有回来?”

  文士看着天空说:“这般大雨,路又泥泞,便是西苑的良马也跑不起来。匪阳别急,且再等等。”

  晋王“嗯”了一声,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大殿里的火烛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到地上,连影子都透出一分忧心忡忡的味道。

  天色是越发地黑了,方才进大殿的时候还有四五分天光,如今是便只剩下二分,昏绰绰的象是huáng昏。雨也越发地大了,砸在院子里的泥地上,一滴一个坑。阮碧不由地也着急起来,若是bào雨不停歇,怎么办好?

  忽听文士说:“在下临江许茂豫,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轻易告诉人的,阮碧含糊地说:“小女子同辈行五。”

  地上晋王的影子微微动了动。

  倚墙站着的有德夸张地“哈”了一声。

  阮碧只当没有听见,眼梢都不扫他一下。

  许茂豫捋着胡须,面带微笑地说:“我方才便猜你是五姑娘,果然没错。”

  阮碧嘲讽地说:“如今我名扬天下,从此不用怕前路无人识得我。”

  许茂豫哈哈大笑,说:“五姑娘好风趣。”顿了顿,好奇地问,“我看姑娘神清气朗、端庄自持、进退有据,却为何传闻如此不堪?”

  阮碧毫不犹豫地说:“不要说先生,便是我自个儿都纳闷。年初时候,受谢家二姑娘邀请,去延平侯府赏梅。梅林占地甚广,我又是第一回去,贪看景致,便迷失了方向,遇到谢二少爷方才脱困……不想传到外头就变成如此。”谎言重复一千遍也能变成真理,她打定主意,从此之后无论谁问起此事,便都这般说,不信漂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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