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大早请安的时候,老夫人当着大家的面说:“五丫头,昨晚我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同意紫英真人收你为俗家弟子。只是你须得牢记,你先是阮氏女儿,而后才是她的弟子。将来若是想遁入道门,可万万不行。”
屋里一gān人等俱都目光灼灼地看着阮碧,特别是六姑娘的眼神象是抹着火油,一点就燃。
“祖母请放心,孙女从无遁入道门的打算。”
“好好好。”老夫人欣慰地连连点头,又拉着阮碧的手说了好一番话,而后还留下她一起用早餐,饭桌上挟了很多菜给她。吃完饭,又说了一会儿,这才准她离开。
从角门出老夫人的院子,向西走出夹道,就看到二姑娘坐在回蓼园必经的抄手游廊那里,伏在扶手上看着下面一大片的石竹花。chūn云立在一旁,用大团扇引着风。
阮碧面带微笑地走过。“二姐姐,大清早的就在这里赏花呀?真有闲qíng逸志。”
二姑娘转过身,挑眉看着阮碧半晌,凉凉地笑了起来。“五妹妹,你当真让我诧异呀。”
“不要说姐姐,我也挺诧异。”阮碧懒得跟她废话,看看天空说,“这大太阳马上出来了,二姐姐我先回去了。”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迳直往前走。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二姑娘的目光如形相随。
第四十章 盛大仪式
快走到蓼园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四姑娘在叫:“五妹妹。”
阮碧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她带着秋兰款款过来,已经发育的身材玲珑有致,一举一动美不胜收。“姐姐怎么还落在我后面了?”
“方才我去看姨娘了。”四姑娘简短地说了一句,眸光流动,隐隐闪过一丝忧色。,
阮碧随口问了一句:“林姨娘还好吗?”
四姑娘目光闪烁,说:“许是太热,背上总不能大好。”
阮碧一惊,林姨娘挨三十荆条都快二个月,怎么可能还反复发作呢?
“对了,还没有来得及恭喜妹妹呢。”
“什么恭喜?不足一提。”阮碧微微一哂。
四姑娘极力按捺着内心的羡慕,说:“当然恭喜,妹妹也算是苦尽甘来,姐姐深心替妹妹高兴。”
阮碧说:“多谢四姐姐。”
说话间回到蓼园,两人道别,各回各屋。
刚进屋坐下,寒星在外面报:“姑娘,守大门的汤婆子来了,说是要来给你道喜。”
“秀芝,你去请汤婆子进来。”
一旁的刘嬷嬷皱眉,对阮碧说:“姑娘,你身份贵重,这种杂役婆子就不要见了。叫秀芝拿点赏钱打发她走就是了。”
“怎么好拂她一片心意呢?”阮碧淡淡地说,“妈妈你先下去休息吧,新来的小桔便由你来调教了。”秀水调到七姑娘院子里后,何嬷嬷另外派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叫小桔,才十一岁,刚学完规矩。阮碧倒是挺喜欢这种年龄的丫鬟,容易培养。
刘嬷嬷在内宅这么多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陪着阮碧走一趟玉虚观后,见识了她的机敏与谋略,心里十分敬佩,原来凭借大夫人这个靠山产生的那点小心思彻底没了。又知道她貌似柔和,其实说一不二,也就不再劝了。答应一声,恭顺地退了出去。
她前脚出,汤婆子后脚进来,一张老脸笑得跟jú花一样。“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婆婆请坐吧。”
汤婆子半只屁股挨着小杌子坐下,满脸谄媚笑容地说:“老婆子第一次见五姑娘,便觉得眼前一亮,当时心里就在想,姑娘这容貌气度,分明就是从天上来的,人间怎么可能有呢?没想到,真让我猜中了。”凑近阮碧,低声说,“依我看,姑娘指定是天上的花神转世的……”
阮碧见她说的荒诞,不由地失笑。“婆婆休要说这些了,让人听去信以为真,可要闹笑话了。”
“哪里,哪里,这紫英真人是得道高人,眼睛是开了天眼的,自然能分出神仙与凡人的……”汤婆子说着,一双三角眼睛在阮碧脸上打着转,见她表qíng淡淡,知道她不喜欢听这些,便不再说了。又想起她喜欢听各院的qíng况,眼珠一转,又说:“前天姑娘不在府里的时候,咱们府里可出了一桩大事。”
阮碧一听,果然来jīng神了。“什么大事?”
“林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柳絮吵起来了……”
柳絮,不就是那个挨打后背叛林姨娘,后来还是被大夫人放在林姨娘身边的丫鬟吗?当时阮碧还惊叹过大夫人的手段,离间了原本同心同力的一对主仆,还让她们同处一屋檐下,互不自在。“为什么吵起来的?”
“林姨娘说是柳絮要害她,在她药里下毒。柳絮说林姨娘冤枉她,哭天抢地,要去跳池塘,让人给拦下来后。她就跑到大夫人和老爷面前告状,说林姨娘心胸狭窄,妒忌她得了大老爷的宠爱,想要害死她……”
阮碧诧异,正想询问,又听汤婆子说,“林姨娘则说柳絮是蛇蝎心肠,狐媚子转世,趁她养病不能侍候的时候,勾引大老爷……”说到这里,汤婆子忽然想起阮碧是未出阁的姑娘,连忙抽自己嘴巴两下,“瞧我这张臭嘴,一天到晚净闯祸。姑娘,老婆子说的是浑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阮碧已经听明白,摆摆手说:“这回就算了,以后注意点,可不能再说这些浑话了。”
“不说了,不说了,打死都不说了。”
“那柳絮跑到大夫人和老爷面前告状,结果如何?”
“大夫人把林姨娘禁足了,说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如果柳絮侍候老爷叫狐媚子,那她自个儿是什么?”
阮碧暗暗心惊,这个大夫人做事,跟围棋高手下棋一样,招式从不用老。离间柳絮和林姨娘,还继续让她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就是要看两人相斗。林姨娘背上的伤反复发作,指定另有内qíng。柳絮趁她不能服侍阮弘,鸠居鹊巢,虽说不见得会分去林姨娘长久以来的宠爱,但是年轻貌美,总是能勾得男人一时的新鲜。林姨娘在内宅里所凭借的不过是大老爷的宠爱,如果她一直不能侍候,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这回林姨娘又是惨败,怪不得四姑娘神qíng悒郁。
“还有一事,也说给姑娘解个闷儿。”
“哦?婆婆请说。”阮碧好奇地问。
“听说,昨晚大少爷跟大夫人吵起来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吵的。”
汤婆子被派来看大门,真真太便宜自己了。阮碧这般想着,冲一旁站着的秀芝使个眼色,现在除非特别机密的事qíng,她都让秀芝旁听着,也让她了解qíng况,以后便于办事。
秀芝从荷包里取出三百文递给汤婆子说:“婆婆,这是姑娘赏你的。姑娘成日不是写字就是绣花,我瞅着都闷得慌,婆婆以后若是再听到什么好玩有趣的,尽管过来说给姑娘听。”
汤婆子连连点头,收下赏钱,又向阮碧道歉,这才屁颠颠地走了。
阮碧赞许地看着秀芝说:“方才说的不错。”
秀芝微微脸红,说:“多谢姑娘。”
两天后,宜chūn河糙糙搭好一座浮桥,大夫人带着管家亲自去了一趟玉虚观,与紫英真人商谈收徒细节。考虑到宜chūn河石桥被毁,去玉虚观不够便宜,便决定于六月十九日在阮府举行仪式。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阮碧便安安静静地呆在蓼园,不是写字便是刺绣。
期间,四姑娘来过一回,说的是针线活,眼神却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碧。
秀平也来过一回,把阮碧大大地夸了一回。
汤婆子来过两回,说了一些闲言碎语。什么大老爷出题,大少爷没有答上来,三少爷却答上来了,大老爷把大少爷骂了一顿,又赏了三少爷一块上好的徽州墨。什么二姑娘最近心qíng不佳,因为一个竹笛子,把chūn柳打了一顿。
六月十九日,易纳采、嫁娶、订盟、祭祀、祈福……总之是个huáng道吉日。
阮府张灯结彩,熙和院五间大正厅轩窗大开,地板桌椅都擦拭的油光锃亮。
辰时四刻前后,守在大门口的小厮仆妇正纷纷猜测着哪一家名门世家的贵妇会第一个过来?忽然听到吧哒吧哒脚步声响起,守着巷子口的其中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大声地说:“快通知大夫人,惠文长公主的仪仗来了。”
第一个来的是惠文长公主?
小厮仆妇们都震惊不已,大周对北戎用兵,一度国库空虚,这位长公主曾经把自己的嫁妆与田宅全部卖掉充作军资,因此也倍受皇室与大臣的敬重。但她一直孤芳自赏,平日里除了找紫英真人谈玄论道,与世家名门并不怎么往来,与阮府更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
罗官家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啥咐下人们大开中门,一边吩咐小厮赶紧往垂花门里报。
大夫人和老夫人听到后也是震惊不已,请惠文长公主是紫英真人提出的,请柬送过去后,对方也没有一个回信,不曾想到她真的会来。震惊归震惊,老夫人和大夫人整整衣衫,赶紧带着阮碧和一gān姑娘到大门口候着。
刚站定没有多久,惠文长公主的仪仗过来了。太监手执青色的华盖在前面引路,两列侍卫随后,四匹高头骏马拉着一辆鎏金描凤的大马车,车檐缀满珠串,两名太监骑着马跟随旁边,车后又是两列侍卫。
马车到阮府正门停下,随行太监先翻身下马,其中一个把踩脚凳搁在地上,另一个则垂头伸出手。马车的珠帘轻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扶着太监的手腕,随后惠文长公主慢慢地从珠帘里出来,踩着踩脚凳下了马车。
阮碧偷偷打量她一眼,听说她五十出头,看着却好象四十多岁,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神qíng高傲,跟顾小白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老夫人率领一gān人等迎上去,行礼,说:“长公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长公主微微摆摆手,说:“阮老夫人客气了,紫英收徒,我自然要来捧场的。”目光在一gān姑娘身上一扫,“不知是哪位姑娘呢?”
阮碧上前一步,说:“小女子阮碧见过长公主。”
“抬起头来。”
阮碧依言抬头,惠文长公主仔细看她一眼,淡淡地说:“看着还行。”说完,当先就往里面走。
阮碧暗暗吐舌,原来顾小白的高傲是遗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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