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阳点头称是。
又说了几句闲话,老夫人对大夫人说:“你事qíng多,先回去吧,我跟川阳再聊一会儿。”
大夫人知道她想问问兰大姑娘的近况,点点头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院子,叫厨房管事的过来,把今晚洗尘宴的菜单定了下来。又吩咐府里的采办,该买些什么东西叫徐家下人带回广州给兰大姑娘。一鼓作气忙完,进偏厅想喝杯茶歇息片刻,只见二姑娘躺在榻上,手里把玩着金锞子,不时地吃吃笑着。
大夫人诧异地连看她几眼,说:“你今儿怎么了?没见过金子吗?”
“娘。”二姑娘翻身坐起,满脸娇羞地说,“你知道这金锞子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大夫人接过宝丽递上的茶水,浅啜一口问。
二姑娘羞涩地笑着,不说话,眼波流转,盈盈如水。
大夫人心里一动,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怎么来的?”
二姑娘便把金锞子的过程仔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是长公主原本定的阮碧,而后顾小白亲点自己。
大夫人听完,一拍桌子说:“好闺女,当真是出尽我心里一口恶气,便有紫英真人撑腰又如何?这世间还是明眼人多。说起这丫头,真真是可恶可恨。今早,你舅舅的信来了,把我大骂了一顿。”
“舅舅也真是,发什么火,这事qíng又没定论。”二姑娘跳下塌揽着大夫人的肩膀说,“娘,小五的婚事,还不得都先过你这一关?若是有来提亲的,你回绝就是了,祖母也不知道。待她岁数大了,总是没有人提亲,祖母也就会应承。”
“这事罢了吧,从前是想把嫁给你大表哥,如今瞅她坏得很,嫁过去反而害了你大表哥。”大夫人冷笑一声说,“她的婚事我自有主意。”
二姑娘点点头,又看看手里的金锞子,忽的想起一开始长公主点的阮碧,眼里闪过一丝忧色。“娘,你说长公主为什么一开始点的她?”
“那不过是五丫头狡诈,知道长公主喜欢玄道,拿离境坐忘迎合她。不是让顾少爷挑破了吗?也把金子赏你了,可见后来她也明白过来了。五丫头这种小把戏,能糊弄别人一时,糊弄不了一世。”大夫人顿了顿,笑眯眯地问,“这顾小白长得如何?”
二姑娘顿时双颊飞红,说:“娘,我回去了。”
也不等大夫人出生,提着裙角飞快地跑了。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顾不得丫鬟们惊讶的眼神,直接冲进卧室,倒在chuáng上,看着雨过天晴的纱帐,心里明艳艳,一如碧水洗涤过的天空。
顾小白的影子在脑海里浮现……想着想着,握在手里的金锞子变得滚烫,她又痴痴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叫chūn云进来说:“把我上个月才绣的销金荷包拿出来。”
chūn云从箱箧里取来荷包,二姑娘把金锞子装进去,然后挂在帐钩上。又把原先挂在帐钩上的竹笛子取下来,嫌恶地扔给chūn云,说:“拿出去,扔到水里去。”说完,仍躺回chuáng上,看着销金荷包笑着。
chūn云拿着竹笛子出门,守门的小丫鬟惊讶地说:“姐姐怎么把姑娘的竹笛子拿出来?上回chūn柳姐姐就碰了一下,挨了一顿打。”这竹笛子原是几年前谢明月赠二姑娘的生日礼物,她向来十分珍爱。
chūn云今日在马车里挨了一脚,到现在二姑娘一句好话也没有,想着自己忠心耿耿,却落个如此的下场。心里有怨气,语带嘲讽地说:“早有另外的心头好了。”
到池塘边把竹笛子扔了,不想回去,坐在水边扔石头玩。一会儿只见池塘对面,郑嬷嬷和阮碧走进柳树荫里,边走边说话。
第13章 正面迎战
阮碧拨开拂脸的柳条,惊讶地“啊”了一声。
郑嬷嬷笑呵呵地说:“我瞅着是桩好事,恭喜姑娘了。”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闺阁千金,阮碧知道提及自己婚事的时候,应该娇羞地垂下头。但是她实在娇羞不起来,只好侧过身低下头。好在柳条密垂,遮掩了她的表qíng,光看姿势还是有几分羞涩味道。
郑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她螓首半垂,心想,到底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再冷静能gān,听到终生大事,没有不躁红脸的。
“我原本担心那徐少爷的长相,今日一看,一表人才,谈吐也雅致,配得上姑娘了。”
徐川阳,阮碧仔细回想他的长相谈吐。正当青chūn年少,又是桂榜头名,胸有丘壑,恃才傲物,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会随人摆布的主儿。兰大姑娘是亲娘都未必肯听,何况还是他看不上眼的继母?听说徐用弱甚是看重他的意见,那么这桩婚事能否谈成想来还是徐川阳意愿为主。
郑嬷嬷见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只当她害羞,不好意思接话,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免得把姑娘躁跑了。”顿了顿,笑呵呵地说,“姑娘还不肯回过头来吗?”
阮碧转过身笑了笑,说:“妈妈真是坏,老拿我打趣。”
“我是替姑娘高兴呢。”见阮碧又别过头去,连忙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事。”
阮碧实在拿捏不准十三岁闺秀应有的神色,只好朝池塘边走了几步,离着郑嬷嬷一点距离。近着立秋,池塘里挤挤攘攘的荷花虽明丽无双,却也现出颓势了。池塘的对面,chūn云踮着脚尖往这边张望,隔着远,看不清楚神色。
见阮碧看过来,她把手里的石子往水里一扔,转身走了。
“姑娘,有桩事我心里极是不安……”
阮碧诧异地转过头,只见郑嬷嬷已敛去笑意,眉间忧色几许。“……都这么久了,冬雪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徐少爷一路游山玩水都到了,她该比他更早回来才是。”
“听说她老家还有亲人,会不会直接回去了?不回京城了。”
郑嬷嬷摇摇头说:“那日我送她上船时,她跪在地上给我磕头,说一定会回来的。这孩子心眼实诚,说出去话一定会做到的。我就担心……担心这路途遥远,也不太平,可别出什么事呀?”
“妈妈放心,冬雪眉骨秀丽,是个有后福的人。”
郑嬷嬷抬眸看阮碧笑了笑说:“却不知道姑娘连看相都学会了?但愿如姑娘所说。且再等上几日,若还是没有消息,我去找徐少爷问问。”
“不可,不可。”阮碧说,“若冬雪果真到过徐府,兰姑姑不会留她在府里,徐少爷定然是没有见过。否则,徐少爷一到府里,跟老夫人提起,岂不是就知道我差人到广州的?”
郑嬷嬷凝神思索,确实是这个理。兰大姑娘xing子和善,做事却并不糊涂。“姑娘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妈妈是关心则乱。”阮碧拍拍她的手说,“且放下心来吧,如今世事太平,海晏河清,冬雪有她族兄相伴,定然不会有事的。”说是这么说,但是想起那日逛街听到的相似声音,心里也隐隐不安。
“姑娘说的是。”郑嬷嬷看看天色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阮碧点点头,目送她走下柳堤,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回头,就看到阮弛从繁花垂柳深处走出来,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说:“想不到你长大后,倒不象小时候那么糙包……很有能耐,不仅巴结上紫英老道姑,连老太婆的心腹都收买了。”顿了顿,笑出声来说,“对了,晋王也让你勾搭上了。”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一点探究。
原主这位莫名其妙的三叔,阮碧是既同qíng他,又厌恶他。不想跟他打jiāo道,转身就走。
“站住。”
阮碧脚步不停,忽然听到背后风声隐隐,连忙偏头,只见柳条从头顶堪堪划过。
阮弛握着长长的一支柳条大步走过来了,满脸戾气地说:“贱丫头,害怕了?想跑了?”
对阮弛,原本打算是能避则避,以后慢慢化解仇恨。但是很明显这家伙已经被仇恨遮住双眸,分不清楚青红皂白。退避三舍只会被当成是懦弱,礼貌克制被当成是害怕,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迎战,他来一回打一回,直到他妥协为止。思量妥当,阮碧停下脚步,面如沉水地看着他,不吭声。
阮弛大步走到她面前,拿柳条指着阮碧的鼻子说:“我问你,你怎么勾搭上晋王的?”
原来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个问题。确实,晋王是他靠山,若是这靠山喜欢上自己,那他岂不是束手缚脚了?一刹那间,阮碧脑海里有闪过利用晋王的念头,但随即想到,若是阮弛当真了,改弦更张,把自己献给晋王谋取利益……还是算了吧。
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拨开柳条,说:“三叔小心些,这柳条要是伤了我,呆会儿祖母问起,我该怎么说呢?我若是说三叔想打杀我,她肯定高兴坏了。这阵子她和父亲正找不到三叔的错处,打杀侄女这个罪名足够把三叔赶出阮府了吧?”见阮弛表qíng一僵,她又笑着说,“还有,我害怕什么呢?跑什么呢?这是阮府后花园,外人进不来的。我若是死了、伤了,且不管是谁gān的,祖母和父亲都会往三叔身上推的。三叔这么聪明,怎么会gān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qíng呢?所以三叔,我不害怕,我之所以走,是与你实无言语可往来。想想也奇怪,明明你说的都是人语,听得我耳里跟鸟语一样,一股子生畜气息。不是收买便是勾搭,敢问三叔,晋王与你相识这么久,他是能被勾搭上的人吗?我又拿什么去勾搭他?”
最后两问,也正是阮弛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连身材都没有发育完全,究竟晋王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他跟随晋王半年多了,很清楚他的xing子。他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不喜嬉闹,不恋女色,好读书习武,好jiāo游贤达。兴平军里有随军红帐,蓄有众多北戎掳来的营jì,个个丰rǔ肥臀,风qíng别致,他却从不曾踏足。回到京城后,官家前后几次共赐美姬八人,他送了六个给下属,只留两个在王府,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红袖添香京兆画眉的雅事。他怎么会看上阮碧,难道是错觉了,那日晋王只是兴致偶发?
“三叔可问完话了?侄女可以走了吗?”
阮弛回过神来,仔细打量她。巴掌大的小脸,眼眸深处藏着不合年龄的沉静,确实是有三分姿色,但是太过青涩,风qíng未开。晋王不可能喜欢她,心里大定。“你心里清楚就好,晋王何许人也,岂是你这个贱丫头能高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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