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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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碧还犹豫。

  有德不耐烦地说:“快点,别让我扔你。”

  阮碧瞪他一眼,硬着头皮揭起帘子,弯腰进去。

  晋王人斜靠着软榻坐着,眼神有点冰冷地看着她。

  阮碧摘下帷帽,qiáng作笑颜,说:“王爷,真是巧……”

  晋王冷冷地打断她:“信是茂公假冒的,也是我派人送上门的,马车也是我手下砸的,巧吗?”

  “王爷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晋王扬眉,眸底一丝怒火流动,“你忘记了一件事,我是什么人。岂是你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的?”

  阮碧赶紧跪下,说:“我绝无此意。”

  晋王冷哼一声说:“最好你没有这个意思。你要记着一桩事,我便是直接带你回晋王府,天下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我给你面子,你不要就忘记自己是谁,为所yù为。”

  阮碧说:“我何曾有这种想法?我向来只知道王爷与我是天与地的差别。”

  第四十二章 骄阳烈驹

  因为生气,晋王的声音比平时略高,车外的有德又是有心凑近,这番话悉数传入他耳里。他咧着嘴巴直乐,转头跟旁边的许茂豫低声说:“王爷发火了。”

  许茂豫捋着短须,但笑不语。

  “怪不得这几天我总觉得王爷脸色不对,敢qíng又在五姑娘那里吃瘪了。”说罢,有德又凑到车厢边偷听。

  只听阮碧也生气地说:“好好好,你砸你砸,何必把阮府砸烂呢?招惹你的又不是阮府,而是我。如今我就跪在你面前,你直接砸烂我就是了。”

  “你……”晋王气的说不出话来。

  有德连迭摇头,凑近许茂豫,摇头说:“这五姑娘的xing子真他妈的烈,比野马都烈。”

  许茂豫笑眯眯地说:“若非如此,王爷怎么喜欢她呢?”

  有德搔着后脑勺,头疼地说:“我从前还真不知道王爷也是怪脾气的,那么多娇滴滴的大美人,xingqíng又温柔,他偏不上心,倒每回巴巴地跑过去瞅五姑娘的冷脸。”

  许茂豫颔首,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有德听到里面又有说话声音,赶紧凑过去听,是阮碧在说话:“……还有王爷说我忘记自己是谁,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是时刻提醒着自己,王爷与我是天与地的差别。更不敢忘记,头一回在玉虚观见面,王爷原本是要我小命的。今日又砸我马车,打我下人,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叫有德进来,给我一刀,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反正理由他也早编好了。”

  她提起玉虚观的初见邂逅,晋王心里一动,确实差点她就成了有德的刀下亡魂,怪不得面对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再三提防。一念至此,隐隐懊恼,怒火渐消,说:“原来你一直怕我。”

  阮碧不吱声,抿紧嘴角,下颌绷得紧紧的。

  外头,有德摸摸下巴的胡渣,对许茂豫说:“这五姑娘真够记仇的,到现在还记得我以前的话,我以后可得小心点。”说罢,又凑近车厢听壁角。

  等了良久,才传来晋王的声音:“别跪着了,起来坐下吧。”

  马车很大,装饰豪华,车厢雕刻着jīng美的花纹,铺着长毛地毯。但是能坐的只有一张软榻,此外,连张小杌子都没有。要想坐下,不是直接坐在地上,便是坐在晋王身边。坐在地上,阮碧觉得太不体面,坐在晋王身边又觉得不痛快,于是说:“不用了,王爷,尊卑有别,小女子岂敢与你同坐?还是跪着吧。”

  晋王刚平息的怒火又升起了,着实拿她没办法,也不愿意抹掉自己的面子,恨恨地说:“好,你爱跪就跪着吧。”

  马车外面,有德听得直摇头,凑近许茂豫身边说:“茂公,里头又杠上了。”

  许茂豫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有德,咱们这马车是不是驾的太稳了?”

  有德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促狭地笑了笑,冲许茂豫一竖大拇指。“茂公果然足智多谋。”驱马往前几步,一鞭子抽在拖着马车的马屁股上,马痛嘶一声,往前冲了几步。

  有德赶紧侧耳去听,果然,里面传来阮碧一声轻轻的“啊唷”,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马车里,晋王手忙脚乱地把跌撞在自己膝盖上的阮碧扶起,伸脚踢踢车厢,低声说:“南丰,怎么驾车的?”

  驾车的南丰虽已经忍到内伤,依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路不平。”

  晋王扶阮碧坐下,压低声音说:“南丰,用心驾车。”

  南丰又一本正经地说:“是,王爷。”说完才想起,王爷jiāo待过,不要bào露他的存在,赶紧看看左右,还好阮府的三个下人骑着马跟在最后面,离着老远。

  阮碧挣脱晋王的手,都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了,也不好意思再矫qíng地跪着。理理身上的衣衫,侧头看着窗帘。不是赌气,而是有点难堪,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特别是他的气息,那么qiáng烈,象cháo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围住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泛起涟漪。

  晋王斜靠软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认识几个月了,每回都是仓促一晤、寥寥数语。她身边总是跟着丫鬟嬷嬷,想说话说不上,想看多几眼都不行。有时候,他恨不得直接冲到阮府,将她拎到旷野,就他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她究竟有什么好呢?为什么自己会一直惦记着她呢?其实他心里也纳闷,他反复问过自己,反复地拿她跟别的姑娘比较过,都没觉得她有什么稀罕之处,但是心里总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想见到她,想跟她说说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十多岁,他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那日,她第一回主动约见他,他原本在军营里商量要事,接到消息,事毕,赶紧打马赶回来,一百多里路,只跑了三刻钟,青骓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就是怕让她久等了,结果她却不分青红皂白地生气跑了。让秀平寻她回来,她死活不肯。又耐着xing子给她留下字条,苦苦等了几天也没有回信。忍不住到阮府一看,居然侧门都封死了。当时看着那堵严丝无fèng的门,他七窍生烟,差掉就叫人砸门了。忍耐几天,还是没有消息。他自小到大,高高在上,何曾受过这种气?怒火在肚子里滚雪球一样的,一天比一天大。终于忍无可忍,叫许茂豫模仿紫英真人笔迹写了信,又让另一队人砸了她的马车,好让她名正言顺地上自己马车……煞费苦心,就是想让她跟自己单独见个面,发泄心里怒火。值得吗?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幼稚过。

  阮碧被他看的脸皮都烧起来了,忍不住转眸看着他,生硬地说:“你gān嘛一直看着我吗?”

  晋王挑眉,说:“废话,我兴师动众,不就是为了能够好好看看你?”

  他说的这么直接,阮碧心跳如舂,双颊火辣辣的,泛起一片桃红,眼眸流转如一汪chūn水。晋王看的心跳都停了,恍恍惚惚地想,我怎么拿她比那些庸脂俗粉呢?她原就是最特别最美的一个。

  车厢外面,有德满意地摸摸下巴,转头跟许茂豫说:“咱们王爷真男人。”顿了顿,又说,“就是这五姑娘太不慡快了。”拍马向前,对着拖着马车的马一鞭子。马咴咴地叫着,又向前一蹿。

  有德赶紧凑近车厢,只听阮碧又是“啊唷”一声。

  听晋王说:“撞在哪里了,让我看看?”

  听阮碧说:“谁要你看呀?把手拿开。”

  听晋王说:“还好,只红了一点。”

  又听他压低声音说:“南丰,你今日怎么驾的车?老出差次。”

  南丰qiáng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王……五姑娘,实在是道路不平呀。”尾音拖得长长。

  有德实在忍不住了,扑噗一声笑了起来,他离的近,这一声传入车厢里了。

  阮碧知道有人在偷听,顿时臊红脸蛋,恨不得找个dòng钻进去。

  晋王也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罗有德,你给我滚远点。”

  车外,有德哈哈大笑,双腿夹马,跑到许茂豫身边,得意地chuī着口哨。一会儿,说:“茂公,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算一下咱们几时能喝王爷的喜酒。”

  许茂豫说:“这事还是不算的好。”

  有德不解地看他。“为什么?”

  许茂豫叹气说:“王爷的命我早看过了,尊贵无比,什么都好,就是这qíng路坷坎。”

  “哪里坷坎了?”有德朝马车努努嘴,“你瞧他现在正得意着。”

  许茂豫摇摇头说:“你懂什么?他遇到这位阮五姑娘是真真的孽缘。”

  有德愣了愣,问:“怎么说来着?”

  “这位五姑娘,若是身份地位低点,不是出生于京西阮府,王爷可以纳她为妾。若是身份再高点,出生清白,别跟沈相有瓜葛,王爷可以娶为王妃。偏就是不上不下,着实难办,再加上这姑娘又xing子刚烈、奇倔无比,王爷将来怕是要受尽折磨……”许茂豫忍不住又摇头叹口气。

  有德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那你也不劝劝王爷?还许他胡闹?”

  “怎么劝?王爷心里不清楚吗?他早已经身不由己了。”

  有德默然半晌,说:“奶奶的,王爷就没有办法得到这位五姑娘吗?”

  许茂豫想了想,说:“恐怕要以非常手段才能得到……”

  有德重重地点头说:“那好,将来她若是不肯,我直接掳了她送到王爷身边。”

  许茂豫摇头说:“有德,你别急,听我说完。”

  “你说,你说。”

  “以这位姑娘的脾气,就算是非常手段也未必能得到她。”

  有德仔细回味了一下,不慡地说:“茂公,你这不是说的屁话吗?”

  许茂豫捋着胡须,但笑不语。

  有德越想越烦闷,放慢马速,又凑近车厢偷听。

  只听晋王问:“你到底多大?听说你是显德十五年立chūn前后出生,那到现在应该是十三周岁八个月,可是我瞅你真不象。”

  车厢里,阮碧已经比方才自在许多,问:“哪里不象了?”

  “说话心智都不象,便是十六七岁的姑娘也没有你这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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