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知道她心里不慡,但是当着刘嬷嬷,不好劝解,只当没有看到。
一路顺风顺水,近着城门时,忽然听到后面有马蹄声急促奔过来。秀芝好奇,揭起窗帘看了一眼,只见络腮胡子带着两名从马车旁边奔过,都侧目看着马车。秀芝忙拉阮碧来看,说:“奇怪,他们明明比咱们早走,倒比咱们晚回到京城。”
阮碧心知他们肯定在后面护卫,把窗帘按紧,说:“只是萍水相逢,你管他们做什么?”
秀芝看着阮碧,抿嘴笑了笑,一副我知道秘密的表qíng。
回到阮府,见过大夫人和老夫人,少不得将紫英真人的病qíng详细说一遍,这才回蓼园东厢房。一进里屋,先看到案上的那盆chūn水绿波,苍翠yù滴,给整个屋子平添一股生机。便走过去,数了数,已经结了九朵花蕾了。
前几日,这盆花摆在案上,她虽然也时不时地看几眼,却从来没有把玩过。秀芝忍不住打趣地说:“这盆jú花可真美,姑娘,是不是?”
阮碧斜眼睨她,见她抿着嘴真乐,说:“你呀你,且过来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秀芝见她说的正经,诧异地睁大眼睛。
“秀芝,刘嬷嬷是卢家出来的大丫鬟,作风大方,进退有据,你跟着她多学一点。”
秀芝耷拉了脸,嘟着嘴巴问:“姑娘可是嫌秀芝做的不好?”
阮碧摇摇头说:“不是你不好。你原本就是管着器皿的丫鬟,不与人打jiāo道,如今做我的大丫鬟,要常接触别人,如何说话,如何进退,这些都是该学的。你聪明,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学会的。”
秀芝点点头,说:“姑娘说的,我心里也清楚,不是见不得人好,就是有时候看姑娘赞别人好,心里妒忌。”
阮碧着实喜欢她活泼开朗的xing格,说:“行了,我待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下回再犯这种小心qíng,就罚你每天给寒星、桔子念十遍女诫。”那两个小丫鬟听说秀芝在学识字,也闹着要学,秀芝便大抱大揽,把自己前阵子学的字教她们。
“哎呀,姑娘,可不能这样子的,好多字我还不认得,会闹笑话的。”
两人正说笑,忽听叩窗声响起,跟着四姑娘的声音传来:“我听说五妹妹回来了,可在屋里?”
阮碧忙走到窗外,打开窗子,四姑娘在窗外站着,背着光,神qíng看着有点落寞。 “我刚刚回来,四姐姐。”
她迎光站着,眉宇间又是一派光风霁月,整个人好象清水涤dàng过一样。四姑娘仔细端详着她,诧异地说:“五妹妹容光焕发,可是有什么喜事?”
难道自己如此沉不住气?阮碧摸摸脸颊,说:“没有,姐姐找我有何事吗?”
四姑娘不说话,看了秀芝一眼。
秀芝识趣地说:“姑娘,我去倒茶。”
等她退下,四姑娘扶着窗子,默然地站一会儿,说:“不瞒妹妹,昨日我收到姨娘的信了……”顿了顿,“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银子送进来的。”
“信上说什么?”
“只说是没事,只说是想念我跟三弟。”四姑娘说着,巴巴地看着阮碧。
阮碧已经明白她来意,想了想,说:“今日我方从玉虚观回来,再提去观里母亲肯定不准。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不如你去求三姐姐,让她去跟祖母请求,由你陪着她去相国寺为二叔祈福,祖母必定会准。到时候,母亲会派小厮跟着你们,等到相国寺后,三姐姐只说累了,要歇息片刻,再拐到二夫人的商铺里,你从后门乔装出去,顾顶轿子到红叶庵,偷偷看完姨娘再回来。”
四姑娘眼睛一亮,说:“我这就去求三姐姐。”
她原本就与三姑娘jiāoqíng好,两人最近又都时运不济,一个父亲和未婚夫同时落难,一个母亲遭难,同病相怜,三姑娘满口答应。当晚请安,三姑娘提出,想由四姑娘陪着去相国寺为父亲祈福,老夫人见她整整瘦了一圈,揽在怀里,一口一个“天见怜的”,准了。
第二天晌午,阮碧睡醒起来,听说四姑娘已经回来了。忙梳理头发,整好衣衫,到她的绣房。窗子开着,她坐在绣架前面,正呆呆地看着美人芙蓉图出神,眼睛微微红肿,显然哭过。
“四姐姐。”
四姑娘惊醒,转眸看着阮碧,勉qiáng一笑,说:“五妹妹,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请教,你进来吧。”
阮碧走进绣房,低声问:“姐姐,姨娘可还好?”
四姑娘耷拉眉眼摇摇头,说:“一直没好,到如今还下不了chuáng,人瘦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姐姐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方才姐姐说有事找我,是何事呢?”
四姑娘点点头,拉着阮碧的手说:“五妹妹,这西王母祥云图就要绣到脸了,方才我已经画好脸了,只是我才见太后一面,怕画的不够真切,五妹妹来帮我看看吧。”
阮碧心里五味杂陈,默然片刻,点点头说:“好。”
第四十六章 中秋拜访
四姑娘以太后样貌总共画了十二幅西王母祥云图,可见她筹划以久,却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阮碧也不得不惊叹她能沉住气。这十二幅图,或是出尘之态,或是雍容华贵,或是敛目慈悲……各有韵味。不过,因为只见过一面,又在战战兢兢的qíng况下,相貌都是似是而非。这倒正合阮碧下怀,如果样貌完全一样,大家一看都知道是拍马屁,反而不美。要的就是这份似是而非,留下空间任大家猜测。
仔细比较后,阮碧还是挑选了出尘之态的那幅,然后指点四姑娘稍作修改,改成七分肖似太后。选定图后,就开始绣了。四姑娘只用两天就绣好了,又叫阮碧过去看。说句实话,这幅绣品在四姑娘的绣品里不算什么,但是整个绣品只用huáng梅挑花一种针法,这是别人没有用过的,再加上四姑娘绣工了得,针脚密实,所以显得很别致。特别是西王母,神韵悠远,衣诀飘飘,灵动之至。
阮碧啧啧称叹:“四姐姐果然十指chūn风。”
四姑娘抿嘴笑着说:“是五妹妹构思了得。”
旁边秋兰笑着跟秀芝说:“两位姑娘又开始互相chuī捧了。”
这下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四姐姐,咱们拿去给祖母瞧瞧。”
“好。”
阮碧和四姑娘相偕到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刚刚午休起来,坐在榻上拿着一块白狐皮,身边围拢着一gān嬷嬷媳妇,吱吱喳喳地说着话。看两位姑娘喜笑颜开地进来,老夫人好奇地问:“四丫头,五丫头,什么事这么开心?”
“祖母,上回说的西王母祥云图绣好了,您看看,合适送给太后做寿礼不?”阮碧说着,冲秀芝和秋兰一使眼色。
两人各抓着一角,松手,绣品如同卷轴画一样地展开,半人高的西王母祥云图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老夫人把白狐皮撂在榻上,站起来走到近处,仔细看了看,惊诧地说:“倒是头回见这种绣品,怎么绣出来的?”
阮碧抿嘴一笑着说:“只用huáng梅挑花绣的。祖母,觉得如何?”
秋兰见一直她在说话,微微皱眉,冲四姑娘使个眼色,意思别让五姑娘抢了风头。
四姑娘虽然看到了,却当作没有看到,只是笑呵呵地看着阮碧和老夫人。
“说不上多jīng致,却是十分别致。”老夫人赞许地看了两位姑娘一眼。
阮碧笑呵呵地说:“祖母再看看西王母的脸?”
老夫人的眼神已经不太好,眯着眼睛,前进一步,退后一步,折腾半天终于看清楚了,忍不住“哟”了一声,惊愕地看着阮碧和四姑娘,说:“这是……太后……”
阮碧微微颔首。
老夫人默然片刻,她出生名门望族,嫁入百年世家,见多识广,一念之间已经掂量出这幅绣品的价值。按捺着心里的欢喜,她坐回榻上,和气地说:“不错,先收起来吧,等一下叫管家去配个上好的轴子和匣子。”又冲阮碧和四姑娘招招手,“都过来,到我身边坐下。”
从前四姑娘因为绣品合老夫人的意,也曾几次到榻沿坐着,但是自打阮碧得了老夫人欢心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听到老夫人又叫她过去坐,心里微微激动,不敢抢阮碧的风头,慢几步走到老夫人的右手边坐下。
老夫人各拉着她们一只手,说:“两个丫头辛苦了,说吧,要什么奖赏?”
阮碧说:“我也就动了一下脑子,真正辛苦的是四姐姐,这一个多月,常常绣到半夜三更。”
四姑娘则谦逊地说:“这是孙女的本份,祖母不必奖赏。”
阮碧笑着说:“四姐姐,祖母心里高兴才想赏你,你客气,岂不是坏了她兴致?”又对老夫人说,“祖母,我替四姐姐讨个赏吧……”
四姑娘睁大眼睛看她。
“……四姐姐这一个多月日日夜夜都在绣房里,都没空去看林姨娘了,如今这事qíng了结了,又赶着中秋节,就让她去红叶庵看看林姨娘如何?”
若是平时,老夫人定然不准,今日心里高兴,拍着四姑娘的手,慈爱地说:“四丫头,她是你生母,又逢年过节的,看她也是本份。不如,改日叫五丫头陪你一块儿去吧。”
前几天私下去看林姨娘,匆匆忙忙,只呆了一刻钟,难得有个机会能堂堂正正地去看她,四姑娘眼底闪过一抹狂喜,说:“多谢祖母。”又看阮碧一眼,感激不言而喻。
阮碧怕夜长梦多,说:“不用改日,就今日,这才刚刚未时。”
老夫人诧异地看她说:“你今日下午不是要跟你母亲去长公主府里拜访吗?”
阮碧微怔,说:“母亲没有跟我说起。”
话音刚落,大夫人已经进来了,埋怨地看着阮碧说:“四处找你,原来你跑这里来了,快去换身衣服,随我去长公主府里,马车都在门口等着。”
明显是她故意不通知,好让自己没有准备。阮碧不好说什么,回东厢房换了一身衣服,到垂花门。只见二姑娘也在,今日她jīng心妆扮过,身着红地如意牡丹襦裙,头发上别着赤金镶红宝石点翠簪,再加上她身材窈窕,五官明艳,令人不敢bī视。
她看到阮碧一身蜜合色缠枝莲花襦裙,只别着两支式样别致的珍珠宫花,连个头面都没有带,不屑地移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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