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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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冲她们招招手,笑呵呵地说:“四丫头、五丫头,正准备叫你们过来,没想到你们就过来了。”

  阮碧早在进门瞬间换上笑容,说:“我早猜到祖母有话要同我们说,所以拉着四姐姐过来了。”

  这句话别有深意,老夫人自然听出来了,瞅她一眼,笑着说:“你果然聪明。”摆摆手,“都坐下说话吧。”

  阮碧和四姑娘坐下,都看站她。

  老夫人沉吟片刻,神qíng自若地说:“四丫头,五丫头,太后看到西王母祥云图十分欢喜,留二丫头在宫里住一宿。”

  尽管阮碧早猜到了,但看到她毫无内疚、坦然自若地说出来,心里还是一团怒火燃烧,真想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四姑娘笼在袖子的手则紧握成拳。

  老夫人又说:“今日,太后当着所有命妇的面,夸我们家的西王母祥云图别致jīng巧,这是咱们家的体面,四丫头、五丫头,你们身为阮府女儿,要以大局为重,明白吗?”

  “是,祖母,孙女明白。”四姑娘柔声答应,手指甲掐着手心,钻心的痛。

  她如此识趣,老夫人满意地颔首,又见阮碧垂眸一声不吭,心里不喜,摆摆手说:“我在宫里呆了一天,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四姑娘应了一声,拉着阮碧退出去。

  刚走出角门,大夫人满脸喜色地过来,四姑娘又拉着阮碧退到一侧见礼。

  看着两颗垂下的脑袋,大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得意地说:“四丫头,五丫头,辛苦了,改日有赏。”

  这句话象针一样的扎进两位姑娘的耳朵里,一直游到心房。

  待她走过后,阮碧直起向子,转身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

  四姑娘叹口气,伸手拉她,说:“五妹妹,想开一点吧,咱们又能如何?”

  若是这事qíng落在自己身上,阮碧也许还不会这么愤怒。因为是自己给四姑娘一个希望,却又让她落空了,这才是她最感愤怒的地方。

  “姐姐,这回是我思虑有欠妥当。”

  原以为大夫人即使有私心杂念,有老夫人坐镇,也不敢乱来。但是真没有想到,老夫人心目里家族利益至上。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甚至可以欺上瞒下,让庶女为嫡女做嫁衣。她这么做的原因,阮碧方才已经想明白了,四姑娘只不过是个庶女,太后再喜欢,最多也就是纳入后宫做嫔妃。皇后是官家结发妻子,贵妃育有皇长子,其他嫔妃要想在后宫出头是很难的。一个不受宠的嫔妃对阮府的帮助是有限的。

  但是嫡女不同,阮府本来就门第不低,若是二姑娘得到太后欢心,完全有可能被选为晋王正妃,那对阮府来说,是极大的体面。

  估计老夫人在看到西王母祥云图之后,就动了其他念头,否则为何会主动提出让四姑娘去看林姨娘呢?这分明就是犒赏。在她眼里,四姑娘的辛苦付出也就这么一点价值。

  “五妹妹,有时候,咱们必须得认了。”

  阮碧听四姑娘语气凄然,眼眸深处却藏着一团火,知道她也已经想明白了。默然片刻,坚定地说:“姐姐,我是不会认的。”说罢,也不再管四姑娘,快步地往蓼园走去,越走越快。

  老夫人亲手撕下阮府的最后一层面纱,让她彻底看清楚,在这府里,所有的姑娘都只是工具。她会盘剥再盘剥,谋取最大的利益。今日,她拿四姑娘给二姑娘垫脚,明日,她会拿自己给谁垫脚呢?

  从前阮碧还抱着一点天真,以为她看着阮兰的面,也许会待自己好点。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老夫人固然因为阮兰对自己有怜惜之qíng,但是到了利益关头,她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来滋养阮府的花团锦簇。所以,必须要去另外寻找一条路,一条能够让自己任何时候都能全身而退的路。

  一口气走到蓼园门口,阮碧站在台矶上回过身来。

  夜幕已经落下,抄手游廊每间一段路挂着灯笼,雕梁画栋、亭台楼榭若隐若现,美不胜收。可是有谁知道,这番美景遮掩着什么样的肮脏?这一刻,阮碧觉得阮弛说的没错,这腌?地方,真该毁去。

  第四十九章 身心俱疲

  稍晚,主管下人的何嬷嬷过来,把蓼园所有的丫鬟都叫去了,说是要训话。

  阮碧猜测是要下禁口令。四姑娘绣西王母祥云图,不曾宣扬,知道的也就是蓼园的丫鬟们,还有老夫人身边的一gān丫鬟媳妇,如今既然说是二姑娘绣的,少不得让这帮人闭口。

  过了亥时,丫鬟们才回来,个个脸色发青。

  秀芝心有余悸地跟阮碧说:“一进去,就叫我们跪着,不分青红皂白,先抽了十荆条。然后大夫人才出来,也不说话,就坐着。还是何嬷嬷说的话,反来复去,只有一个意思,管好自己的嘴巴,瞎说的乱传的,一律割舌头。”

  “抽在哪里?痛不?”

  秀芝摇摇头说:“抽在背上,不痛。许是吓唬我们,抽的并不重。不过,四姑娘身边的秋蓉吓哭了。倒是咱们屋里的两个小丫鬟挺争气的,一声都没有吭,也没有吓着。”说到后来,颇有点洋洋得意。

  阮碧不由莞尔。

  “姑娘终于笑了。”秀芝欣慰地说,“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后,姑娘就一直板着脸,看着怪吓人的。”

  阮碧心里一暖,至少还有秀芝对待自己是真心实意。

  “姑娘,方才还有桩事,秋蓉吓哭后,何嬷嬷把她带到隔壁单独问话了。”

  阮碧微怔,听起来不是好事,想去告诉四姑娘,转念一想,秋兰与秋雁方才都在,肯定告诉她了。要说聪明,她并不亚于自己,只是她的经历逊于自己。

  第二天早上,刚用完膳,阮碧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沓脚步声。打开窗子,探出脑袋一看,只见大夫人带着一gān嬷嬷丫鬟气势汹汹地走进正房。一会儿,正房便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隐隐掺杂着哭喊声。

  阮碧把窗子掩上,对秀芝说:“你去听听,仔细点,别让大夫人发现了。”

  秀芝点点头,走出东厢房。过了一刻钟,脸色发白地回来,说:“大夫人可真够吓人的,二话不说,就给四姑娘一个巴掌,还说她跟林姨娘一样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就懂得卖弄风骚。不过四姑娘脾气也真硬,跪着地上,一声都没有吭,一滴眼泪都没流。”顿了顿,嫌恶地说,“定是秋蓉昨晚在大夫人面乱嚼舌头,真真不要脸,连自己的主子都出卖。”

  又过一刻钟,正房的闹腾才结束了,大夫人带着一gān嬷嬷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阮碧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四姑娘呢?

  还没有考虑好,窗外响起轻扣声。开窗一看,是秋兰,眼眶通红地说:“五姑娘,你来劝劝我们家姑娘吧。秋蓉那下贱丫头乱嚼舌根,说四姑娘跟徐少爷……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姑娘最规矩不过。”

  “好。”阮碧二话没说,跟着她到绣房。

  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墙上陈设的许多绣品都掉了下来,绣架东倒西歪。四姑娘跌坐地上,左脸颊一个鲜明的巴掌印,神qíng木然,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墙壁。她身边蹲着秋雁,捂着嘴巴小声抽泣着。

  阮碧见四姑娘神qíng绝望,纳闷地问:“方才大夫人说了什么?”

  秋兰犹豫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大夫人说……浙江卢家过些日子就派人来订亲,让四姑娘……安心呆在屋里,准备嫁妆。”顿了顿,低声说,“姑娘,你劝劝我家姑娘,其实浙东卢家也不错的。”

  阮碧恍然大悟,西王母祥云图的功劳被二姑娘冒领了,四姑娘虽然失望,好歹还有一个指望——嫁给自己喜欢的徐川阳。可是这回大夫人彻底地断了她的念想。浙东卢家,天高地远,四姑娘一嫁,三年五载不一定能回一趟京城,更不用说照顾林姨娘和三少爷,怪不得她绝望至斯。

  阮碧走到她身边蹲下,低声说:“四姐姐,我知道你如今很难。可是你再难,难得过我被囚居东厢房的时候吗?难得过我差点嫁给瘫子吗?”

  四姑娘浑身一个激灵,慢慢地转动眼珠,看着阮碧。

  阮碧拍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说,走了。

  安慰别人,她不拿手,而且她也不认为四姑娘需要安慰。她的处境比几个月前的自己好多了。想一下自己,当时声名láng藉,没有任何助力,不也挺过来。如果她连这样都挺不来,又如何能成事?还不如别折腾了,乖乖地臣服于大夫人的yín威。

  午正,宫里派马车把二姑娘送回来了。

  听说太后与官家都重重地赏赐了她,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宫粉香料,不计其数。她一回来,直接往老夫人的屋里钻,把下人全打发出来,两人一起共进午膳,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站在外头的小丫鬟们都能听到老夫人开朗的笑声。自从二老爷出事后,她还没有这么笑过呢。

  消息瞬间传遍了阮府,人人都在说,二姑娘要飞上高枝了。

  阮碧还以为要过些日子才会见到“喜鹊登枝”的二姑娘,不想晌午,她就带着chūn柳来了。

  难得这回她没有得意忘形,还装出一副端正矜持的模样,说:“上回五妹妹得长公主赏赐,送我一匹布和宫花,礼尚往来,这回我得太后赏赐,特别给妹妹挑了一盒上好的胭脂、一盒宫粉和两支珠钗,妹妹平日里总是粉黛不施,以后可要好好打扮一下,别辜负我的一番美意。”说着,使个眼色,chūn柳忙把手里捧着的妆奁递上,

  胭脂和宫粉都是贡品,外头见不到的。珠钗镶嵌的珍珠有小拇指大小,圆润光洁。这份礼物是相当的贵重,阮碧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说:“宫粉胭脂很漂亮,珠钗也不错,如此爱护妹妹,二姐姐果然是个有心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二姑娘皱眉,又想着大夫人的叮嘱,按捺着xing子说:“妹妹喜欢就好。”

  “喜欢?”阮碧笑了笑,“我几时说喜欢?二姐姐别误会了。”

  “那妹妹是什么意思?”

  阮碧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的意思,姐姐真的不知道?非要我直说?我要是直说了,怕姐姐抹十盒宫粉也遮不住脸红。”

  二姑娘脸皮涨红,眼底闪过一抹惭愧,说:“何必夹枪带棍的,这桩事你以为我想?”

  “莫非还是母亲和祖母硬bī着你认的?”

  二姑娘硬着头皮说:“还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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