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妃目光一闪,既而端起了jīng致的茶盏,状似漫不经心地悠悠笑道:“……是了,妹妹到底比我看的清楚,我不过是白白操这个心罢了。”顿一顿,似乎面上不以为意,实际上却是意味深长地徐声道:“其实牧姐姐即便真的有幸,高了我一头,那也没有什么,她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虽然比不上当初沈少君宽厚仁心,却也还算平和,只是咱们这些做母亲的,无非是为了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宋妃轻轻一笑,眼波流动,只不置可否地温婉微笑道:“姐姐说的是。”谢妃下颔秀尖,脸上白皙玉润几乎未见一丝血色,似有不胜之态,楚楚道:“前时皇上动身去救咱们爷之前,已经下了诏书,明言若是一旦有个万一,则由妹妹的润攸登临大宝,以承社稷……”谢妃说到这里,以目凝视着宋妃,一双明眸如同宝珠熠熠,徐徐说道:“皇上如此,想必是当真属意润攸这孩子,他日只怕还要妹妹多多照拂我们母子。”
宋妃闻言,忙笑道:“……姐姐这可是折煞我了,依我深宫妇人见识看来,当初皇上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岂有当真的呢?那时皇上之所以属意聚儿,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年纪比起新儿和蔚皇子都要大一些,至少说话走路都已经会了,略略知些事,而其他两个男孩还都在襁褓里呢,毕竟太小,因此才有那样的诏书下达……日后孩子们都大了,咱们这东宫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男孩出生,日子长远,万事都还没有定数,姐姐怎么就说起这些了。”
彼时外面的清风chuī入,花香动人,谢妃眉尖微颦,肌肤雪白,秀美的眼睛波光澜澜,只柔声笑道:“倒是我莽撞了,让妹妹笑话……只是妹妹现在非但有聚儿傍身,膝下还抚养着郡主,郡主如此得殿下疼爱,殿下自然爱屋及乌,对妹妹格外看顾些,与旁人不同。”宋妃双眸灵动,低头拨弄着手绢,含笑如仪:“无非是因为新儿还小,姐姐腾不出手,而牧姐姐又没有生育,平时也娇贵些,不大懂得如何照顾孩子,殿下这才把郡主送到我这里……不然东宫之中虽然还有各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这些妾侍人等等,毕竟品级低,哪里有资格抚养郡主呢,无非从我们三个侧妃里挑罢了,姐姐不要因此吃心才好,与我生分了。”正说着,忽听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女孩快步走了进来,眉眼间十分活泼,笑嘻嘻地说道:“……母妃,露儿回来了。”宋妃顿时开怀地笑了起来,搂过女孩道:“在外头玩了这么一阵子,可是累了么?若是累,就去睡个午觉罢。”北堂佳期一身樱色的撒花织锦jīng绣衣裳,蹬一双挖鹅huáng片金香云小靴,靴尖上各自缀着一只纯银蝴蝶,随着她稍一动作,那蝴蝶翅膀也颤巍巍地扑扇起来,更添活泼,此时摇头道:“露儿不累,不想睡觉。”说着,灵秀的眼睛朝旁边谢妃看了一看,然后就按着礼数端端正正福身,声音清脆婉转,道:“……给夫人请安。”
谢妃忙笑道:“郡主在外面玩的都出汗了,快擦一擦。”说着,拿手里的绢子仔细擦拭了一下女孩雪白的额头,北堂佳期漆软光润的头发编作双鬟,一张小脸皎白胜雪,配着她眉目如画,实是如同一位小仙子,就见她笑靥如花,转脸向宋妃道:“露儿刚才瞧见外面的花儿开得可好看了,明天带母妃一起去看。”宋妃满意而笑,抚着她娇嫩的脸颊道:“好,明天咱们一起去。”一旁谢妃眼波微闪,却起身微笑道:“这时候只怕新儿也快醒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宋妃婉声依依:“那我便不留姐姐了。”说着,起身送谢妃直到外面,见对方上轿渐渐走远,这才返身回去,却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与谢妃都已不再是当年初嫁的纯真懵懂少女了,既然已身为人母,无论是为了儿女还是家族,有些事情,都必须开始学会面对。
一时宋妃回去,与北堂佳期一起喂鸟玩笑了一会儿,因为中午北堂佳期只草草吃了些东西,于是宋妃便要命人拿些点心来,让北堂佳期垫垫肚子,却忽有内监来报:“……太子爷传郡主过去一处说话,殷大人携公子到了。”宋妃秀直的柳眉微动,想了想,便对北堂佳期道:“既然这样,你便快去罢。”北堂佳期高兴地道:“子蘅哥哥来找我玩了么?”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高高兴兴地张罗着要过去,宋妃叫过几个知机有眼色的宫人跟着,又命人传来一架四人抬的小小步辇,一直在门口看着北堂佳期上辇朝北堂戎渡寝宫方向而去,才放心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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