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倾寒心中此刻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紧紧拥住北堂戎渡,咬牙道:“不,不是……我对你的心意,不是假的……”北堂戎渡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微凉的脸颊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湛然的光泽,淡然说道:“自然不是假的,但……倾寒,你真的分的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么?‘北堂戎渡’和‘蓉蓉’,真的是一个人么?”牧倾寒听着这句话,原本用力抱住北堂戎渡身体的一双手忽然微微颤抖起来,然而他却依然顽固而倔犟地一言不发,平日里冷漠的脸上已是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北堂戎渡拥着男子,轻声道:“若是此次事成,那么天下间就再没有孤做不到的事情,再没有任何能够阻拦孤的人,孤甚至可以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可是倾寒,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和‘北堂戎渡’这个男人在一起,永远留在他身边,只为了从他身上看到一个影子……倾寒,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可是孤,不忍心。”
北堂戎渡缓缓拥紧了男子的腰身:“孤不忍心看到你这样……倾寒,孤天生就是滥情之人,一生之中所经历过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是孤自知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是孤亲手毁了你一生,你原本可以不必这样的,你可以在很年轻的时候就遇见一个好女人,那么到现在,一定早就是儿女满堂了,但是孤却生生断了你的这条路……你真的不曾恨过么,没有后悔过?”北堂戎渡说到这里,似乎情绪也开始波动起来,牧倾寒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无法吐出一个字,他用力拥抱着北堂戎渡,似乎想要从中找到一点能够支撑住自己的力量,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北堂戎渡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想见她吗?倾寒,你想见她吗?……见蓉蓉?”
牧倾寒心头猛地一震,北堂戎渡却已经轻轻一推,从他的怀中脱出身来,然后独自一人转身走进了书房后面的那扇门,牧倾寒呆呆地站在原地,此时他无法思考什么,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什么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倾寒。
那声音如同chūn水,又似呢喃在耳边的燕语,牧倾寒乍然听见这个声音,突然之间,一颗心竟然再也控制不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缓缓走向那扇门,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之重,明明是那么短的距离,他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牧倾寒来到了门前,他微微颤抖着右手,极慢极慢地靠近了朱红的雕花门,手指在碰触到木质门扇的那一刻,带有薄茧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紧接着,只听‘吱呀’一声响,那扇并不沉重的jīng致门扉终于被男子推开。
骤然打开的门仿佛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空旷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明亮之极的阳光,照亮了眼睛能够看见的每一个角落,也照得牧倾寒的双目在一瞬间几乎被狠狠刺痛,然而牧倾寒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他的全部jīng神都用来关注着远处那个修长的身影,目光的焦点一瞬不瞬地集中在那人身上,尽管在推门的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年过而立的男人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收缩着,跳动着,只是这么定定看着那个人,那个从记忆深处慢慢走来的幻影,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动作而已,就几乎抽去了他身体里全部的力量,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在这一刻,他所有的身心都被这个身影所填满,连一丝多余的东西都无法再容纳--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站在一片阳光里,长裙及地,如水般披散在地面上,肩头系着一件鸟羽织就的洁白氅衣,巧妙地掩盖住了宽肩的事实,如丝般柔滑的黑色长发顺着后背垂落下去,双手静静负在身后,牧倾寒痴痴地看着远处的人,这个令他魂牵梦绕,改命他一生的人,他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听不见别的声音,漆黑的眼眸透she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目光,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镇定,此时他不再是东宫重臣,不再是牧家的大公子,而是又回到了多年之前,成为那个在溪畔因为一个绿衣少女而怦然心动的青年。
那人静静背对着门口站着,牧倾寒突然无法控制自己,恍惚中有什么咸涩滚烫的东西迅速盈满了视线,然后顺着眼眶边缘滑落,在那微显苍白的脸颊上滑出一道湿润的痕迹,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chūn日,看到一湾溪水旁的绿色倩影,少女一边戏水一边口里悠然哼着歌,赤足如雪,如同花海中的jīng灵,现如今时光匆匆而过。可是牧倾寒却分明觉得,那所有的一切,仿佛只在昨天……牧倾寒微微翕动的嘴唇无声地呼吸出一片温热的颤抖,喉结轻轻滚动,依稀正在酝酿着无数的话语,然而最终,却只吐出两个近乎嘶哑的字眼:“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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