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戎渡听了,微微一愣,倒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算妥当,但许昔嵋见了,却只以为他是默认了,因此眼中便渐渐有了几分凌厉之色露出,那厢北堂戎渡则是顿了顿,这才含糊地模棱两可道:“差不多就是这些事……”许昔嵋纤长的柳眉慢慢竖起,红唇亦且紧抿,忽然间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面色冷冷,嘿然道:“说来说去,在皇家里面,也不过就是为了这种事情罢了,不会有别的……当初你母亲生了你,为北堂家延续了血脉,之后又被无耻贱人所害,他北堂尊越原本就对她不起,如今不追封你母亲也就罢了,若是立了其他女人为后,这么一来,你我祖孙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只有这么一个骨肉,岂能叫她这样委屈!”说着,神色越发地凌厉,冷然道:“至于那个于氏,既是怀了身孕的人,倒也不可不防。”
北堂戎渡见她如此,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面上微带一丝几不可察的异样之色,口中含混地轻声劝道:“您且耐性些,也不必如此,哪怕是为了孙儿,也要保重自己,毕竟只有身子才是最最要紧的……其实不管怎么说,父亲即便再有儿女无数,但心里也毕竟是有我的,旁人谁也抢不去我这头一份儿的宠爱,我从小长到这么大,都是受尽爱护,小时候只因有一回不小心落了水,父亲他当即就说护主不周,让人把当时在场的奴才都给杖毙了……”许昔嵋打断北堂戎渡的话,冷笑道:“他?对你宠爱?……那北堂尊越若真的能指望得上,你母亲当年又岂会被一个贱人害死,叫你小小年纪就没有了亲娘?他若真能指望得上,你现在又岂会只是一个亲王?他北堂尊越若真能指望得上,你好好的身子,又岂会被损到这种地步?!”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北堂戎渡哑口无言,应对不上,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到底说不出什么来,过了一会儿,才道:“父亲他,终究还是疼爱我的……”许昔嵋长长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渡儿,你应该听过,很多女人都说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但你可知道其实比男人更靠不住的是什么?那就是帝王……自古天心难测,君王无情,哪一天若是翻脸不认人,管你什么血缘亲情,骨肉恩义,统统都不在话下,你眼下还是北堂尊越的独子,但日后他再有儿子出生,将来的事情,谁也保不住,更何况以北堂尊越的修为,起码还有数十年可活,这期间足以让无数皇子出生,并且长大成人,到时候,这些就全都是你的敌人……现在咱们不说远的,只讲眼下那个于氏身怀龙裔,一旦那是个儿子,将来长大,就必然要与你为敌。”
“若真是这样,那些人的主意打得也未免太顺坦了些。”北堂戎渡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桌上取了茶,chuī了chuī尚且温热的茶水,淡淡说道,然后就将茶盏递到了许昔嵋的手上:“这大庆朝乃是我辅助父亲一刀一剑拼出来的,我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力气,如今总算有了回报,又岂能容他人染指?更何况当初逐鹿天下之际,借助了您多少力量,起到了多大作用,这些都是一笔笔记着的,到如今,我北堂戎渡又怎能容得下谁来觊觎我应该得到的东西?!”许昔嵋闻言点了点头,一时间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凌厉迫人起来,一字一句地道:“若非当年有我倾全教之力,鼎力相助,他北堂尊越又怎会这般顺利就坐稳了天下?如果日后他对你不起,我许昔嵋誓不与他甘休!”
许昔嵋说到这里,却忽然咽语不提,神色也从最初的凌厉转变成了凄然,北堂戎渡似乎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免微微垂了眼帘,心中叹息,许昔嵋压下失落难过之意,抬手抚摩着北堂戎渡的脸,柔声道:“你母亲她一生命苦,刚生下来就被人从亲娘身边抱走,等到大了,又被那个北堂尊越……后来遭贱人相害,年纪轻轻就没了,走得太委屈,叫我这个亲娘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得,好在还留下一个你,让我许昔嵋不至于一生连个后人也没有……我这后半辈子,到底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你而已,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许有人抢了你的东西,决不允许。”说着,伸手揽北堂戎渡在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的这个外孙啊,这么孝顺懂事,好得都叫人心痛了,若他没生在北堂氏这样的人家,只怕日子会无忧无虑,快活得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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