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多少人舍弃她扬长而去,这一世,她没有多少犹豫地就做出了决定,能争取的人全力争取,不能争取的,她不会再留恋,可对于江宿,她始终没有做过决断,总是对自己说,既然他已做出选择,她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她的选择又是如何?
从来不主动,也没有放弃,接受他给予的,不qiáng求他保留的。
她想,就算他和纪筱筱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以后也会在一起的,所以她就做他的妹妹吧。
可那一瞬间,那份qíng感涌了上来,她才发现那根蛰伏已久的感qíng线。
她不做决断,不是因为随缘,而是因为她不敢,不敢将这根线拉起来,因为她害怕,害怕如果握不住,便会彻底失去。
就这样放在心里,是最安全的位置,虽然不会得到再多,可至少不会失去,她就是这么想的吧?江宿和她的接触越来越多后,她不自觉地想要更多,江宿却将她推开了。
她并不埋怨,反而有点感激,因为如果她没有发觉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沦陷了,那样的她会是什么样子?毫无主见,葵藿向阳般眼中只有他,而她的脾气却需要别人全然地来包容,最终还是会重蹈覆辙吧。
这不是她想要的,不是重生后的张雾善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不是菟丝花,不是温室,而是就算当不成并参的大树,至少也能活出自我的灌木,她总是在江宿面前一次一次地忘记了这一点,这唯一能让她站在他面前的一点。
刚好林月桐打电话说想她,她想也不想就飞过来了,想让心qíng澄清一下。
结果……真是悔不当初,她怎么会忘了,她的外公林远之是什么样的顽固老人呢?
听说她联手张佑娇压制张佑棠的事,又听说张建平卸任的事,林远之看到张雾善,直接让她跪祖宗牌。
“我这是替你爷爷教训你,子不言父之过,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为人子女,不体恤父母就算了,还如此忤逆尊长……”林远之又看向林月桐,说,“你也跪下,这件事你也有错,这是你和前夫的事,自己不解决,还让儿女帮你收拾,这是我教出来的女儿吗?”
林月桐没有反驳,拉起裙子就要跪下去。
张雾善抱住她的腿,说:“都是我的错,我来跪吧,妈妈的,哥哥的,我一起来跪。”
林远之顿了一下,板着脸说:“你能这样想就好,认真给我跪着。”然后将林月桐带出去,让张雾善一个人跪着。
之后的两个月,林远之对张雾善更是严厉至极。张雾善身处新马泰,却一天出游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要在家抄《孝经》——用毛笔字,没有规定多少遍,直到林远之看了满意为止。
可林远之是谁啊?曾经是吉隆坡华人书法协会会长,让他满意简直是比登天还难。要不是过年了,外孙女不宜留在外公家吃团圆饭,张雾善恐怕还要再写上好几个月呢。
林远之给张建平打了电话,让张雾善飞回云城过年,张雾善只能在林月桐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收拾东西飞回云城。
江宿布置了年后几天的任务,几个经理出去后,樊律师急急忙忙地进来。
江宿抬起眼扫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笔一丢,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远处的车流。
过了很久,他动了动,双手cha兜,问:“什么事?”
樊律师赶紧回答:“刚刚我收到了一张支票,面额一千万,签名是……马来西亚的林远之先生。”
江宿没说话。
樊律师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知道了。”江宿终于开口,“你也下班吧,一年难得放假几天。”
“小江先生,你也早点回去吧。”樊律师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身后终于归为一片安静,江宿看着窗外明亮的车流,双手忍不住握成拳。
张雾善,她是什么意思?还他一千万,是想跟他划清界限吗?
他一拳狠狠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一声闷响。这样最好了,正合他的打算,不是吗?
张雾善觉得张建平的心里指不定正在骂着林远之呢,要不是林远之的要求,她多半不会回来,这顿年夜饭也不会吃如同嚼蜡般难受。
她没打算回来,所以之前的事没有给自己留半分余地,所以做好了被骂被驱逐的准备,张建平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招呼所有人坐下吃饭。
可她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刺入这个家中,所有人都不苟言笑,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
当然,也有例外。
张佑娇笑眯眯地问道:“善善,听说马来很好玩,你有没有好地方介绍?”
“我没去逛,你可以找我妈当向导。”张雾善回答。
张佑娇又说了几句,试着调节气氛,效果不大。
“你们怎么回事?”张雾善小声问道。
“你大堂哥,跟你爸,对上了。”张佑娇回答。
张雾善有点诧异,张韫柏之前不是说等到张佑娇接手后就回自己的公司去吗?怎么gān得那么起劲了?
饭后,张雾善找张韫柏聊了才知道原因。
张韫柏接手张韫楷的职务后,发现裕美的经营模式存在很大的弊端,严重制约着未来几年新产品的开发和销售,他提出改革方案,却被张佑棠驳回了,因为耗资巨大,涉及面广,稍有不慎便伤筋动骨。
张雾善表示理解,以前张韫楷也说张佑棠在领导方面,属于谨慎保守型,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一点,是好,也是不好。好的是,决策能够持续贯彻执行;不好的是,就算存在不足或弊端,若非涉及根本,很难消除或改变。张韫柏的主张想要得到认可,还需要做很大的努力,而他又是没做好决不放弃的人,所以现在裕美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张韫柏问起张韫楷,张雾善笑了笑,说:“现在应该是在他女朋友那边吧。”
“听说今年七月份就毕业回国,是不是要定下来了?”张韫柏说道,“你呢?和你那个江少怎么样了?”
张雾善感觉到周围的人忽然也安静了不少,她觉得有点好笑,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你……和他分手了?他也同意了?”张韫柏往旁边看了一眼,犹豫道。
“说分手还要他同意?”张雾善皱眉,“我不仅跟他分手,我还要跟他对着gān。”
“对着gān?”张韫柏疑惑道,“gān什么?”
“他不让我gān的,我就偏偏去gān。”张雾善垂下眼睑,看着手指,习惯xing地动了动,想起自己被林远之bī着戒了烟才遗憾地作罢。
张韫柏不免好笑道:“你这是怄气吗?”
“不,我是教他如何看低处。”张雾善昂起脸,脸上只有一种叫做坚定的神qíng。
大年初一,张雾善睡了一天,然后打电话给江宿,跟他约在上次那个公园见面。
天下着雪,还依稀夹着几点细雨,张雾善靠在车头,穿着一件绛色大衣,在一片白色中很是亮眼。
江宿慢慢地走过来,没穿外套。
“外面冷,进屋聊吧。”他说道。
张雾善没有接受,说:“收到了吗?”
江宿嘴一抿,嗯了一声。
“那就好,也不枉我的手累了两个月。”张雾善直起身子,站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说,“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真的。”
江宿退了半步,垂视着她说:“你说这个会不会太晚?”
“不晚,永远不会晚。”张雾善吸了一口气,笑道,“其实,我们这样挺不正常的,以前瞎整乱来,现在呢,多少知道点道理,不能再耽误你了。对了,纪小姐出院了没?”
江宿没说话。
张雾善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伸到他面前。
江宿瞪着她,说:“想也别想。”
“车子和房子都是我的了,你没理由还拿着钥匙。”张雾善坚持道。
江宿顿时就恼了,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甩到她手上,转头就走。
“你等等,这个,”张雾善叫住他,拿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还给你。”
江宿的眼神忽然就冷下来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张雾善qiáng忍住后退的冲动,看着他从手中拿起那根脚链。
“这种东西,送出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要,直接丢掉就行了,不必劳你大驾专程过来。”江宿冷冷地说道,随手将链子往旁边一甩。
“你……”张雾善惊讶道。
江宿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说:“愿你……新年好。”
张雾善一愣,半晌才对着江宿已经远去的背影扬声喊道:“新年好!”
新的一年,她和他之间,真的需要新的关系,早在一年半前就该有的新关系。
江宿回到家里,江为简问他:“大过年的,是谁啊?”
“一个不熟的家伙。”江宿含糊地说。
两个月不见,她脸上的漫不经心和不确定一下子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长中的坚定,这样的她,是他期望中的她,却也是他不敢接受的她。
“对了,待会儿你要去见张雾吧?带她过来坐坐吧,跟去年一样。”江为简又说。
江宿一愣,说:“谁说我要出去?”
江为简诧异地看着他,说:“今天不是qíng人节吗?你们年轻人不是最兴老外这一套吗?”
qíng人节!
江宿猛然站起来,快步往外面走去。
车子已经离开了,只有两道车痕证明她曾经来过,江宿微微叹气。
没几天,罗艺清拿着一个小包裹给江宿,说:“今天有人快递一份东西给我,你看看怎么办吧。”
江宿不解,接过包裹,运单上熟悉的字迹让他的心一跳,他打开包裹,里面有几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那根他已经丢掉本应该埋在公园的雪下的链子。
“你们怎么回事?”罗艺清皱眉道,“整天吵架,真要是合不来,gān脆就分手算了,省得我们这些老的跟着受折腾。你要是愿意,学校的新老师有几个不错的,我给你介绍。”
江宿久久才说:“不用,我有别的人了。”
罗艺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你喜欢上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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