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熟悉者,更没有一个权贵子弟,皆是沉默异常的走来又沉默异常的离开,给他一种飘忽冷冽的寒意,仿佛周围的一切色彩都入不得他们的眼,他们的视线里只追求他们握住的钱权!
章栖典打个冷战,恍惚间对自己不那么自信,在他认识的所有亲卫中,其实有一人进了亲卫,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是他。
那人平日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沟通,后来他听说,那人生活很艰难,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又得了重病,大哥娶了个悍嫂,早从家里分了出去,大姐给人当了妾,十两银子的卖身钱还不够给他母亲吃一天药。
妹妹本来有位穷书生小怜人,最后‘贪慕虚荣’的嫁了位老头子做填方,每月都能哄着老爷子给她很多生活费,可那家的孩子最近跟他妹打了起来。
总之他们家乱七八糟的事,对章栖典来说陌生的不可思议,他也不主动跟人接触,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当知道他竟然进了亲卫,所有人都惊讶不已,那人并不算武艺最好的一个!他竟然进去了?
章栖典沉闷的抬头,一道人影闯入他的视野!他顿时愣住!
竟然是那个人男人,他怎么——短短一个月,他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仿佛一柄开刃的剑,目光冷冽,浑身yīn冷,与那些人一模一样,但在看到他时愣了一下,然后收敛了暗气,对他笑了一下。
章栖典猛然打个激灵,突然间不想见九炎落,他明白了,九炎落要的亲卫不用本领多qiáng,不用出身高贵,他要的人,要有对荣华富贵qiáng烈的渴求和不顾一切代价的猎取之心!
那些人要能在战场上卸甲、火雷中前行,生死不重,荣华先行,为了军功一切皆可失!
小李子不知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小李子又急忙跑到章栖典面前,躬身道:“殿下请少爷进去。”
章栖典微愣,潜意识的退了一步,他猛然觉得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小李子依然弯着腰,他最近觉得以后都直不起来了:“少爷请。”
章栖典最终还是见了太子,面对一身蟒袍的故jiāo,他没脸说出原来的话,问了几句模棱两可的问题离开。
他看的出,是他小气了,如果九炎落真要对付他,怎会一次次见他,他自认外面的人比他更有可见的价值。
九炎落莫名其妙的看眼小李子:“他怎么了,见我就为了恭喜我升任太子?!”语气无不讽刺。
小李子不敢多言,尤其对方是栖悦小姐的大哥:“可能是想殿下了……”
九炎落闻言顿时看向李陌,比刚才看无聊的章栖典还震惊。
李陌赶紧垂下头:“奴才……不是那个意思……章少爷觉得好久没见殿下,想来看看也……”
九炎落讽刺的打断他:“他是怕我记仇,来试探一二还差不多。”
小李子立即闭嘴,殿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九炎落重新拿起翻了一半的折章,看完后,随手仍在一边,làng费笔墨。
翌日。
丰润帝重审奏折,震怒的发现一半以上被九炎落批了‘无趣’‘很闲吗’‘破建议’。
丰润帝顿时有种凌乱的崩溃!这!这是未来帝王该用的口吻吗!宽厚懂不懂!翅膀还没硬就bào露自己的野心!庶子就是庶子!一得志就忘行:“给朕把太子叫来!”
不一会,九炎落出现在正德殿,神qíng依旧,面容无波:“儿臣参见皇——”
嘭——一推折子向九炎落砸去,九炎落动都没动一下,语气平静:“怎么了!”有错字?
丰润气火冒三丈,九炎落有望成为大周历史上任期最短的太子:“都给朕下去。”
秦公公立即带人遁走,走前友善的向太子殿下示警。
九炎落看见了,对其微微颔首,表qíng依旧。
丰润帝气的掀开兵部递上的折子,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要亡国不成,农兵结合有什么不好!我大周朝沿用至今!国力蒸蒸日上!
有利于社会生活安定、发展生产,巩固统一,即可减少国家军费开支,有可防止将帅拥兵自重,有利于朝廷集权,有能减少朝政支出!你是不是没读过书!没见识过国事!傻眼了!啊!”
这是非常qiáng烈的指责,几乎在质疑九炎落的能力。
九炎落轻蔑的冷哼,孤傲如旧:“这就是你的理由,我大周国蒸蒸日上的国力?国库差那点支出,还是你穷的计较养兵的银两,兵就是兵、农就是农,你让天天锄地的人去战场,我还怕自己先死在前面!”
“你——你——”丰润帝‘你’了天半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被证实的兵册。”
“所以你才守着一亩三分地,至今没有建树!我大周朝休养生息难道是为了多几方腐臭的粮食?敢答应我‘里通外国’,没想过万一对方野心膨胀,触角伸的太长你如何应付?
是兵就要终身制,生为战争而来,死为战争而亡,手不可无器,脚不能踏地!能飞渡大江、能越岭万里!除了练兵他们的最高信仰是保家卫国!怎么种地关他们何事皇上,一个qiáng盛的名族,必须有自己的大军,马踏山河无往不利。”
“你得多好战才能想出如此惨无人道的养兵法!”
“我只是对上战场的军人负责!”
09天生
“最好的负责!是让他们老死在周国!”
“比如说……像那些无事生产皇妃,都是老死的?”九炎落嫌弃的看着丰润帝:“那得麻烦大周国万千男子换个xing别!要不然,就是我换个xing别。”
丰润帝闻言险些没气死:“那些女人怎么了!也生了你!养了你!你不要太极端!”
还不如地头的妇人,他们尚知道劳有所得,而后宫不过是一个帝王圈养宠物的场所!只进不出!
“你那是什么表qíng!有本事你一个别养!”
九炎落不想跟他谈无聊的问题。、想要一扫天下、纵横捭阖,就要抛弃中庸之道,需要的是锐利的更锐、钝的更钝,各司其职、永不言败,而不是什么都想抓,什么都抓不住。
“皇上如果只是想跟儿臣谈后宫,恕儿臣不能奉陪。”
“放肆!”丰润帝盯着九炎落,看着他散漫、无畏的样子,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一支无往不利的军队就相当于一匹宝马,没有男人不热衷。
可,凡是要有度,丰润一生不受战争之苦,亦不希望大周的未来卷入战火丛生:“你要答应朕,大胡国不能动。”动则大乱!
“它是你亲戚?”
丰润帝顿时瞪眼:“你非要跟朕这么说话!就算朕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现在也还清了!太子之位之后你还想要什么!不要以为朕永远会容忍你!”
九炎落闻言如被点燃的黑油,眼里迸发出狂bào的火焰,仿佛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丰润帝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两步:“你!——想gān什么!”
有什么对不起你?!太多了,比如,让我在遇到她时非温文尔雅的,让我站在她面前时是值得她正视的,让我有于瑞枫叶和她同等的相遇机会!
你给的起吗!
算了!跟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说这些,更làng费时间。
何况过去的都过去,纠结那些也不会重来:“大胡国的事,恕孩儿另有打算。”
丰润不知为什么,见他眼里的火焰散去,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语气不禁也放尊重了两分:“大胡矫勇善战,物资丰盈,眦仇必报,其国土更是广袤,说不定会拖垮大周百年的基业。”
九炎落冷笑:“皇上还有脸说。请皇上恕罪,儿臣又说了实话。”
丰润闻言,瞪了九炎落一眼,已经懒得再生气,九炎落对他的怨念根深蒂固,他也不打算跟他费口舌,但为君之道,他必须教给下一任帝王:“大胡有大胡的立场。”
“没错,所以皇上、先皇、先先皇,就很聪明的和亲和亲再和亲,周围众国更是效仿,和亲给物还不算,还把中行的宦官也送过去,果然都是英明神武的帝王,唯恐大胡不满意,什么都敢送!”
“你什么意思?”
“恳请父皇好好想想中行里都是什么宦官,他们善于体察上意、学识渊博、传承严谨,说难听点就是善于谄媚,且文韬武略。
你把这人的人物们送去大胡,不是摆明了让他们尽展所学出卖自己讨好新主,博主一乐。
大胡现在最先进的两项技术都是我大周国传过去的,其他国家更是数不胜数,试问大胡怎么能不qiáng盛!
皇上,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怎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三十年!”
丰润帝一愣,顿时炸了!“信口雌huáng!那些不过是阉人!是阉人!”这样恶毒的罪名,哪个皇帝背的起!“你给我滚!滚!”
滚就滚!九炎落恭敬的俯身而去,毫无安慰之意!
阉人?阉人又如何,跟他们打过jiāo道才知道他们的可怕,敢于在雄狮旁酣睡的种族,岂是无知之辈!
丰润扶着桌子站定,心里惊涛骇làng,手掌隐隐发抖,他早就觉得不对劲,大胡的崛起才一百五十年,但速度太快,快的让大周心惊,让他也退避三舍,屡屡选择和亲。
自认没做过什么,就是为了给公主解闷,每年都从中行挑选众多宦官相随,难道真是他们卖主?!
丰润心思郁结,不小心挥落了九炎落批的折子,字迹坚硬用词冷冽、一针见血,难道真的是他老了吗?是他从未用战争的眼光看过他的皇位!
丰润帝静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把每份九炎落批过的折子用心看了一遍,然后在心里回味,片刻后,不得不承认,九炎落看事qíng的眼光不像个十岁的孩子,老辣,还有丝丝yīn毒的霸道!
却也在现今国策能运行的范围之内:“秦公公。”
“奴才在。”
“把太子上次呈jiāo的‘兵论’找来。”
“是。”
这是一张仅有三页的折子,今天之前他都觉得这是一份好高骛远、显摆权势的小丑所为。
而现在他竟然觉得这是一份慎密的七大兵种窃国策,尤其是第七军团,单是看形容就觉得是一个庞然大物,破城、猛冲一往无前!
奇迹的事如果从第一兵团依次看到第七个,就不会觉得第七个难以视线,而是一种循序渐进的演化,水到渠成、毫不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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