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潘严!
对,就只能是潘严!
古艳红是非观很qiáng,又一向自诩正义,做不来破坏别人家庭这种道德败坏的事。刘朋飞和韩光正都结婚有孩子,所以只能是潘严。她一直瞒着不告诉任何人,想来也是觉得姐弟恋难为qíng,不好说出口吧。毕竟,在那个时代,姐弟恋还是很少见的。
我们三人全挤到窗口朝巷子口张望,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渐渐走进来。来人个子很高挑,穿一身黑色的羊毛呢大衣,没有戴帽子,所以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长相。高挺的鼻梁,浓烈的眉眼,虽然心里对此人早已恨之入骨,但我却不能不承认,这个潘严的确是相貌堂堂。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正气,眉目凛然,怎么看,也无法把他跟心中那个穷凶极恶的凶手联系起来。
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妈的,这个小白脸。”古恒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抓起桌上的帽子就要往外冲。我赶紧一把抓住他,急道:“古恒,你忘了答应过我们的事了?”
明远也转过身来,并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古恒被他的目光锁住,十分地不自在,最后终于狠狠一跺脚,气得一屁股坐在chuáng上,“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不急,”明远复又转过头去,看着巷子里正抽着烟的潘严道:“先晾他十分钟。”
五十三
潘严在巷子里一连抽了四根烟,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明远看了半晌,才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小声道:“你们要小心点,这个人,不简单。”
不用他说,我们俩心里也清楚。潘严要是个好对付的,也不至于这一个两个的全死在他手里。
虽说先前满腔的豪qíng壮志,可真当了关键时候,心里头却还是紧张得很。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ròu就有些不受控制,两腿发软,手也抖得厉害。再看看古恒,他也比我qiáng不了多少,只是咬牙硬撑着,但脸上僵硬的笑容已经将他出卖了。
“还是换我下去。”明远忽然改了主意,“反正这个潘严也不认识我。”
“不!”他的提议刚出口就被古恒狠狠拒绝了,古恒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咬牙道:“我非要会会这个混账东西不可。”说话时,猛地转身开了门。我生怕他又冲动了,赶紧跟在他身后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沉住气。”
古恒不置可否地没回应。我的一颗心就不停地往下沉,原本设想的所有计划在这会儿仿佛都没法实施了。
天色已黑,巷子里的路灯昏暗,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投she到墙壁上,变成扭曲而怪异的样子。潘严依旧靠墙站着,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我们的出现。
我们俩就这样一点点地走到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潘严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深邃的五官重又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离得近了,可以看见他的眼神迷离而空dòng,脸上的表qíng有些痴,似乎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怔怔地盯着我们俩看,而后,眉头一皱,问:“你…是小敏的弟弟?”
小敏是古艳红的小名儿,知道的人不多,昨儿我给他们三个打电话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称呼。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认得古恒。我们四个人又挑又选,生怕被人给认出来,为此还特意把明远跟王榆林都给排除在外,挑了眼生的古恒,可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偏偏他还就认得他一个。
那我们岂不是全bào露了?只要他回头一查,定能查出明远和王榆林来,我自然也躲不过。敢qíng我们全自己送上门了。我脑子里还胡思乱想着这会儿该怎么处理来着,一旁的古恒已经激动地冲了上去,“你这个混账东西,害死我姐,我要杀了你!”说着,就抡着又大又黑的拳头直接朝潘严身上招呼上了。
“啪——”地一声巨响,潘严被砸了个正着,一连退了好几步,最后终究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甚是láng狈。可古恒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继续往前追,拳脚跟雨点一般落在潘严的身上。那潘严也不躲,硬生生地受着,甚至连哼也不哼一声。
古恒这小子的脑袋虽然没有明远和王榆林这么好使,可拳脚功夫不弱,以前在中学的时候就称王称霸,这四年大学的摸爬滚打更是将力道跟技巧都锻炼得炉火纯青。要换做普通人,恐怕连他一拳也受不住,可潘严却就这么生受着,一声不吭,让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这一两个念头闪现间,潘严已经被古恒打得满脸青紫,嘴角都裂了,“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出人命。
我赶紧冲上前,狠狠拽住古恒的胳膊,大声喝止道:“古恒,你清醒一点,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古恒这会儿正激动着,哪里听得见我说的话,见有人拦他就死命地把我一推。我这小身板儿哪里禁得住他这一下,只觉得一股大力如cháo水一般猛地将我推开。我脚下一个趔趄,险险地一屁股就要坐在了地上。
“啊——”地一声还没叫完,身上忽然一缓,一股柔和的力道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稳稳地托住。是明远冲了下来。
“你别靠过来,就在边上看着,啊。”他将我扶到一旁,细心叮嘱道,尔后快步冲上前,从身后一把将古恒抱住。古恒哪里肯这样放手,一边大声喝骂一边手舞足蹈地还要往前冲,被明远硬生生地拉到墙边,厉声吼道:“古恒,你静一静。”
“我——”古恒气得直跳,一边哭一边大声骂道:“那个混账东西,那个混账东西害死了我姐。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亲人!”明远高声道:“我也想抓住凶手,可是这事儿不对劲。”他拿出一个皮夹,打开了扔给古恒,道:“你仔细看看。”
那个皮夹上头灰扑扑的,上头还有个鞋印子,看起来好像在地上打过滚。我顿时明白了,应该是刚才潘严挨打时不小心掉出来。一时不由得好奇心起,也凑过去想瞧一瞧。
皮夹里没什么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亲密地搂在一起笑得傻兮兮的,可不正是潘严和古艳红。他们两个果然是qíng侣。这都四年过去了,潘严现在29岁,未婚,而且一直随身带着他们俩的合照。他说明了什么?
古恒还没反应过来,拿着皮夹张着嘴发傻。那厢潘严却猛地冲上前,一把夺过那个皮夹,动作快如闪电,迅猛有力,实在与刚才被动挨打的样子完全不同。不说我,古恒也傻了。潘严刚才要是真反抗,古恒可不一定是他对手。
这时候王榆林也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瞧见我们这架势,脸上显出疑惑的神色。
“古阿姨的死,你知道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明远开口问。
潘严低着头,紧紧拽住他的皮夹,既不回话也不看我们,却是一副抵死不应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就连古恒他们都能察觉古艳红的死有yīn谋,身为警察的潘严怎么会毫无所知。如果潘严对古艳红的感qíng真的那么深,不可能面对她的枉死没有任何动容,这些年他为什么从来不调查?
或者说,他根本就已经查过了,却不肯告诉我们?
我抬头看大家活儿,古恒还是一脸愤恨地瞪着潘严,而明远和王榆林却齐齐地低下头去,脸色yīn沉得像块冰。他们俩这是——我猛地反应过来!潘严果然已经查过了,而且早就已经找到了凶手,只是,他却不能说。
他明明知道是谁杀死了自己的爱人,却不仅不揭发,反而牢牢地守着秘密,无论谁质问也一言不发呢。所以,他才会连警察都不当了。明远和王榆林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脸色才如此可怕吧。
潘一……潘一……
他是整个省城警界的传奇,也是警界所有警察的偶像。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听明远提起过他,满脸敬仰,满眼爱戴。说他如何经验老到,如何jīng明能gān,又是如何地提携后辈……可是现在,那个高大的形象却轰然倒塌。
正是因为有那么高的景仰,才会有那么多的失望。
前世的明远,在经历了我的离开后,又经历如此惨烈而可怕的背叛,所以才会做出那么绝望的举动吧。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只怕都已经倒塌了。
我上前握住明远的手,冰凉。
我轻轻地搓他的手,又拿到嘴边呵气,想要出声安慰他,可最后却只能叫出他的名字,“明远……”
古恒终于发现了气氛的不同,有些讶然地看看明远,又看看王榆林。他毕竟没有跟过潘一,加上刚刚qíng绪又太激动,这一时半活儿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当口,潘严已经珍重地把皮夹放进怀里,吃力地往巷子外走,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小声道:“你们…你们当心一点。”说罢,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巷子。
“哎你别走啊——”古恒还待再追过去,被王榆林一把拉住,沉声劝道:“恒子,让他走。”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默不作声地回了屋。
明远和王榆林一直不说话,古恒也终于想明白了,脸色一变再变,紧握着拳头狠狠地朝桌子上砸,震得桌上的茶具哐哐作响。
“居然是他,居然是他!”
“现在怎么办?”我问。
“为了不冤枉好人,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下。”这个时候,王榆林也许是我们当中最清醒最冷静的一个,他沉声叮嘱道:“大家暂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尤其是明子,明儿我们还得去上班,潘队——”他呼了口起,有些不自在地改口,“潘一眼神毒,你要是稍稍有什么不对劲,他立刻能看出来。而且,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如果潘一早知道明远的身份,那么还特意将他调进刑侦队,这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
过了许久,明远才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道:“我明白。”说话时,又朝我看过来,眼中再不见先前的失望和痛苦,只余一片清澄。看来他已经想通了。我心中稍定,相握的手微微用力,他也紧了紧手,朝我点头微笑。
“我们上次调查的时候,只说刑侦队有人调过去帮忙,却没有提到潘一。回头再仔细确认一下,潘一究竟在缉毒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只要他参加过,就肯定有人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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