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维到底还是有点眼色的,都听那女人这么说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为难地道:“要不你还是先忙去吧,我们再等一会儿,很快就有车过来。总不能耽误你的正事。”
“没事儿,”金明远热qíng地给我们拉开了车门,笑道:“我正好不愿意应酬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借口能溜走,你们就别客气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要是再不上车可就矫qíng了。
“刚才那个是我秘书,”一上车,金明远就开口解释道:“姓曾,不是个本分人,回头我就把她调走。”
到底才刚见面,这…这种事qíng跟我们说似乎不大好吧。我心里想。
但刘浩维似乎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好奇地问:“你知道她不对劲,gān嘛还带着她,难道——”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暧昧不明。男人嘛,都懂的。
金明远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笑笑,道:“她工作还算认真,能力也不差,既然我知道她有问题,自然会提防。与其找个没本事,更不了解的秘书跟在身边,倒不如就用她了。能利用为什么不用?”
你说这些生意人,脑子里头到底都装得些什么,这话说得——我一点也听不懂。
刘浩维显然也不懂了,“那你为什么又要把她调走?”
金明远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在我面上扫过,“不喜欢,”他道:“我是说,有人不喜欢她。”
我只觉得脸上热热的,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忽然间怦怦地跳得厉害。为什么总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若有所指?
刘浩维继续又一茬没一茬地跟金明远继续说着话,说到高兴的地方,还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看得出来,这俩人心qíng都挺好。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唯一纳闷的人估计也就我一个了。
金明远一直把我们送到楼下,又帮忙抱着泡菜坛子上了十一楼。
“这是你家?”在等电梯的时候,金明远问刘浩维。
“不是,是慧慧家。”刘浩维有些汗颜地回道:“我挣钱的本事还不如她呢,这小公寓是她自己买的,原本也是一个人住。我这不是快流落街头了嘛,就请她收留一阵。”
金明远顿时好像来了兴趣,一脸好奇地问,“这里环境好像不错,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房子卖?”
听他这意思,难道打算在我们这小区买房子?
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小区,最大的户型也才一百平出头,他这样的jīng英,不是应该住着小别墅还嫌弃人家房子不够大么……“慧慧…慧慧……”刘浩维猛地一弹我脑门,“想什么呢,人问你话呢?”
“啊?什么?”我迟钝地抬头看他俩,“什么事?”
“明远打算在这里买套房子,你知不知道这附近谁家房子要卖的?”刘浩维还真是个榆木疙瘩,人家随便问问他还当真。
我“哦”了一声,敷衍道:“回头我去找物业问问。”
金明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眉目带笑。
“好!”他说。
五十八
我没想到家里会忽然来客人,所以进门后有些措手不及。地板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拖过了,桌上还放着昨天晚上没吃完的面包和瓜子,更重要的是,洗手间里还堆着昨天刚换下来的衣服……所以我一开门就先冲了进屋,反手就把他们关在了外头。刘浩维还使劲地又是敲门又是大吼,倒是那个金明远没声音。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将所有东西全塞进了柜子,屋里一下子看起来清慡了很多,只是地板绝非这一两分钟能搞定的。不过好在地板颜色偏huáng,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多脏。
再环顾四周,确定万无一失了,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赔笑着道:“家里有点乱,收拾了一下。”
刘浩维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金明远则看着我笑,目光中全是了然,就好像,他早就猜到了似的。
这个金明远让我捉摸不透,他的眼睛里总写着了然,明明我们是时隔近二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可他总是一副好像对我很熟悉很了解的样子。我低头,我微笑,我难为qíng,我故意板着脸面无表qíng……却好像永远瞒不过他。
我们进屋把东西放好,刘浩维完全没注意到我屋里的变化,金明远的目光在客厅的柜子上流连了两秒,朝我微微地笑。我的脸一下就红了。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只能做工薪阶层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当中,就没有一个像他这么jīng的。
把东西放好后,刘浩维说要请吃饭,于是就在小区门口的餐厅找了个包间坐下。
因为远来是客,刘浩维很客气地请金明远点菜。他也不见外,连菜单都不看,直接就问服务员,“来一份油炸小泥鳅,一个红烧小河鱼……”他一口气点了四个菜,听得我和刘浩维都睁大了眼。
刘浩维瞧瞧我,又瞧瞧他,开玩笑道:“你们俩不会是早就串通好的吧,怎么点的全是慧慧最喜欢的。”
金明远不说话,笑着看我,眼睛微微弯起来,嘴角有好看的弧度。
真要命,这个男人!
我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这个男人是毒药,千万不要陷进去。像他这种美貌与金钱并重的男人,周围环伺的眼睛不知有多少双,随便哪一个都能直接把我给pào灰了。他连曾秘书那样风qíng万种的妩媚女人都瞧不上,眼界可想而知有多高了。我要真对他有点什么意思,那不是自取其rǔ吗。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大学时暗恋的那个男生来。
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班长,相貌英俊,谈吐优雅,偏生又对女生格外的温柔,引得一众年轻的女孩子们统统拜倒在他的休闲裤下。我那会儿年少不懂事,也中过招。大三那年的圣诞节,我还傻兮兮地折了一千个千纸鹤准备向他表白,结果当天晚上的圣诞晚会,他就手挽着我们院花出现了。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只供我们普通人瞻仰的,不能肖想,就比如班长,比如我面前的这个男人。
服务员才刚上菜,刘浩维就出去接了个电话,一会儿郁闷地回来了,道:“单位有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金大哥抱歉,慧慧你帮我好好招呼。”说罢,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起身跟着他出来。
刘浩维从钱包里拿了五百块钱塞给我,道:“你替我好好招待,不用省钱。”
虽说刘浩维从来就不是个小气人,但我还没见过他这么大度呢,一顿饭就五百块,这可不是我们平常的消费水平。再说了,就咱们这地儿,给我五百块也花不掉啊,总不至于让我开瓶酒吧。刘浩维都不在了,难道让我陪酒?
刘浩维急着回单位,说了几句话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只得硬着头皮回包间,金明远端端正正地坐着喝茶,见我回来,马上又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这一回,却让我觉得十分地刺眼。
这个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是朵招蜂引蝶的玫瑰花儿,偏偏还作这又温柔又小意的姿态,这岂不是要了我们女人的命。
我竭力地镇定心神,qiáng压住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努力地作出端庄又自然的样子来,礼貌又客气地朝他招呼道:“金总,请用。”
他眼睛里有失落一闪而过,但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很熟络地跟我说着话,不一会儿还问我,“慧慧在哪里工作?”
慧慧?我险些咬到了舌头。什么时候我跟他熟到可以这么称呼的程度了?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有些不客气。他却仍是在笑,眼神温柔,眸光中有安静而关切的味道。他看起来又认真又诚恳,跟我曾经见过的那些喜欢勾搭漂亮女孩子的男人们完全不一样。这多少让我打消了一些顾虑,也许,他只是把我当做很久不见的小妹妹,并没有随便放电的意思?
“我在法院上班。”我夹了一筷子小泥鳅,低头回道。
他闻言似乎有些意外,手里的筷子立刻停了,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事qíng想不通,又好像带着几分不确定,过了几秒钟,才犹豫着小声问:“我以为——你是医生?”
我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连最喜欢的小泥鳅都快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特别拘束地道:“我…我本来是打算当医生的,可是,读完大学没找到工作,所以——”这种事qíng说起来真是太掉面子了,我以为像他这样绅士,会比较照顾女孩子的qíng绪,看来我想错了。
他却好像松了一口气,刚刚变得有些僵硬的面部线条也柔和起来,声音里都多了些如释重负的味道,“抱歉,我只是,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十九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我回家。那会儿我还住在新民路我爷爷开的中医诊所。从爷爷辈儿开始,我们一家人老老少少全都是医生,到了现在,就剩我和刘浩维俩异类。我想这也是我们俩关系这么要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你在北方念的书吧?”他继续问,好像只是随口一提,“你说话时带北方口音,跟我认识的本地人不大一样。”
“我在北京念的大学,”我点头回道。其实心里有些疑惑,以前念大学的时候,在北京待得久了,说话的确带点儿京腔,可现在我都回来多少年了,整天cao着一口塑料普通话,自己都觉得挺囧的,他怎么就能从我这口典型的C城腔普通话里听出北方口音来呢?
“去过D城吗?”他又问,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炯炯有神。
我低头瞧瞧检查自己的穿着,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仔细想了想,才回道:“没有。”说话时脑子里却忽然有些画面闪过,幽深而gān净的小巷子,开着小小太阳花的花园,还有——明朗又gān净的少年……一时失神……
真是奇怪,难道真是被雷给劈得有些jīng神分裂了?
估计他也看出我傻兮兮禁不住问了,没有再继续问我话,只是殷勤地帮我布菜,一会儿让我尝尝这个,一会儿让我尝尝那个,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这个菜的火候不够,那个菜又应该怎么做……我一时没忍住,就笑着问道:“听金总这话的意思,难道还会做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口福能吃到金总做的菜。”
没想到他立刻就应了,“要不就后天吧,我买菜去你家。唔,你会包饺子吧。”
我都傻了,他怎么会答应我这种失礼的邀请呢?这样的男人,不是应该穿着礼服举着红酒杯在华丽的酒会上穿梭,时不时地跟艳丽而美貌的模特儿、明星什么的调**吗?我想象不出他系着围裙在灶台上忙碌,弄得满身面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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