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这脂粉、这珠环吗?还有这绵袄,你见过吗?”绯儿洋洋得意地把桌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衫和一些瓶瓶盒盒拨弄着,眼底掩饰不住的chūn风柔媚。
碧儿看她眉飞色舞的样,猜道:“舒园今天有客人来了?”面具男来提亲了?
绯儿神秘兮兮地倾倾嘴角,“没有。这些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那个戴面具的?”碧儿斜睨着她。
绯儿脸色大变,慌地关上门,紧张地盯着她,结结巴巴地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不小心看到的。”碧儿耸耸肩。
“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全知道了。”碧儿扬扬眉,喜欢看绯儿惊慌的样子,“不过,这大白天的他也是翻墙过来的吗?还有面具戴没戴?哇,要是娘亲和沈妈看到,会吓疯的。”
“你个丑丫头,快给我闭嘴。”绯儿冲上前捂住碧儿的嘴,“你要是敢乱说一气,当心我撕烂了你。”
“你有那么大的力气吗?”碧儿缓缓推开她,“你少担心我的嘴,还是担心你自己。要是再怀孕,你怎么办?娘亲和爹爹好象要开始帮你张罗亲事。”
绯儿脸破例一红,“放心,我会嫁得比你尊贵。商人一身的铜臭味,我懒得瞧,而将军他英武气轩,胜过那君堡主百倍。”
“哪位将军?”
“呃?”绯儿瞟了碧儿一眼,“这个你就无需知道了。好了,我心qíng不错,我原先用着的那盒胭脂送你吧,反正我现在有新的了。”她随手把妆台上一盒半开的胭脂盒扔给碧儿。
“我天生丽质,无需这些庸脂俗粉。”碧儿玩味地对她挤挤眼,噙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听到绯儿在身后高声嘲讽,她大笑出声。但一会,笑容就在脸上冻结了。
绯儿虽然很让她讨厌,可是绯儿对爱qíng的执著她是动容的。别看绯儿嘴巴凶,但心中定然明白飞天堡可不是一个小将军可以抗衡的。与君问天来往的,不只是商贾,多的是王孙贵族。绯儿为了那个面具男,吃了那么多的苦,抛弃到手的荣华富贵。爱一个人爱成这样,她真的有点羡慕了。
不管结局如何,绯儿至少现在心中是幸福的,是有期盼的。
她有什么呢?
碧儿不想回厢房了,低着头,踩着枯huáng的杂糙,在园中的小树林中转悠,风呼呼地从袖中窜入,她怕冷似的环住双臂。
大树的叶子全落尽了,光秃秃的树头上挂着个鸟窝,她听见小鸟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叹了口气,原先觉得舒园让她无法忍耐,呆了些日子,才知道这里是多么的值得眷恋。怎么说,舒园是家,爹爹再讨厌她不会害她,娘亲不擅表达,可却是疼她的。绯儿和她斗嘴、气她,那只是女孩子家的小xingqíng,何况这里还有真心疼她的沈妈。
再过一个多月,冰天雪地时,她就要嫁进飞天堡,锦衣玉食,哪里会再有现在的温馨。
碧儿皱皱鼻子,不想让泛红的眼眶滑下泪珠,却意外闻到一缕梅花的清香,她惊异地抬起头,在园中四处找寻,枯枝残桠,并没有见着哪里有梅树。她转过身,韩江流牵着马,一手捧着个大大的包裹站在大门外,包裹上放着一大束梅枝,嫩huáng的花苞缀满了枝叉,香气就是从他手中随风送来的。
她都没有察觉,泪瞬间就流满了脸。脚象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上前。
“你是来找我的吗?”隔了那么远,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他却听到了,轻轻点了点头,俊逸的双眸满目冰冻。
她一步步地走过去,低头,紧紧咬住樱唇,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
“这些是给你的书,也许你以后用不着了。这梅枝,是我从大都城的梅园中摘的,路上颠落了许多花苞,现在只留几根枝了。你若不喜欢,一并扔了吧!”韩江流低下眼帘,神qíng灰冷。
“不,我要,我要!”她一把抢过,紧紧抱在怀中。
“听说你一个月后要大婚了,恭喜你!告辞。”他俊雅的眸光扫过她的俏脸,含着一种痛彻心骨的悲伤,黯然转身。
“韩江流!”她追过去,他没有回头,突然跳上马,一拍马背,马撒开四蹄,向远处奔去。
她痛哭着,看着他的身影,往前追,不慎踩到了裙摆,她重重地跌倒在满是灰尘的官道了,脸上沾满了泥土,包裹扔出多远,梅枝也折断了,她一一捡起,哭着仍向前追去。
韩江流的身影成了远方一个小黑点,她快看不见了,她拭着泪,没有停下脚步,哭着跑着走进了萧瑟的糙原,累了乏了,才瘫软在地上,单薄的双肩微微颤动,没有阻挡的北风刮在湿湿的脸上,象刀割一般。但这怎么比得上她心里的痛呢,她只知道韩江流不理她了,对她那么冷,她痛得好象要死去一般。
不知哭了多久,喉咙沙哑得再也发不出泣声,泪还是止不住的滚落着。太阳西坠,糙原上的寒气加重,她瑟瑟哆嗦着,却不愿起身回家。
“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着她行来。碧儿眼都没来得及眨,整个人就被一股qiáng力拉了起身,她跌进了一个怀抱中。她的鼻子接触到暖暖的狐裘,痒痒的,她不禁连打了几个喷嚏。
“为什么要这么傻?不知道现在是冬天吗?”韩江流痛苦地拧着眉,轻轻环住她的腰,掏出一块布巾替她拭去脸上的尘土和泪水。
“我在等你。”碧儿哽咽着说。
“如果我不回头呢?”他已经被她要嫁给君问天的消息折磨得要崩溃了,硬撑起最后的理智想逃回大都,她还哭着在后面紧追,让他拿她怎么办啊?
“你回头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因欣喜又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韩江流心疼地替她掸去身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包裹,解开,从里面取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斗蓬,披在她身上,系上绑带,然后拢了拢,把她抱上马背。
“还有梅枝!”她指着地上散落的梅枝,急得大叫。
韩江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张清秀的丽容,狠狠地一再撞入他早已法防备的心。他叹息地捡起梅枝,和包裹一并扣着,递给她,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他跃上马,拥住她的腰,任马缓缓地向糙原深处行去。
九,唯有香如故(中)
没有人开口说话,她感到他的心跳加剧,听到他一声一声的叹息。
“我……想着你年岁还小,心中才没有着急。如果……想嫁人,我……会娶你的。”很久之后,他艰难地说道。“上面不是还有长姐吗?为什么先是你嫁?”
碧儿重重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勇气接话,“韩江流,我又没有做坏事,你说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身后的韩江流一怔,声音轻轻的、低哑的……不自觉触礁动她心的某一处。“怎么,你想回到梦里吗?”
“能回去,我一定要回的,这里不属于我。韩江流,我只是一个过客。”她低喃,放任自己窝在他怀中。
“如果我当初收留你,不让舒家人见到你,你也要回去吗?”他俯低头,眼神变得深邃,而他的手臂不禁带了力,把她狠命地把她嵌回怀中,嵌进心里。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的心吗?你博古通今,那么聪明,听不懂我的暗示吗?呵,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都要嫁进飞天堡了,而且是嫁给我的好友。老天就爱这么捉弄我吗?我才走了一个多月,一切就变了。早知道这样,我在糙原上捡到你时,就带你去了远远的,不让任何男人看到你。以后,我再也没有理由照顾你,甚至有可能连多看你一眼都是不合礼节的,我们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相处。碧儿,恕我无力自控,但以后我一定会管住自己,今天这是最后一次。”
碧儿被韩江流悲绝痛心的语音惊住了,突地感到他压抑的哽咽,心中也不由一酸。
“韩江流,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她弱弱地问。
“不是一点,是很喜欢很喜欢。”最后一次,再不说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他不去想朋友qíng谊,不在意礼节伦理,这里只有他和她,就象当初他在糙原的晨光里,与她初见,她瞪大黑白分明的双眸,单纯地揪着他的衣袖,让他不要丢下她。他丢不下她的,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可是她特别得让他已刻骨铭心。
碧儿闭了闭眼,马好象认识路,来到了他们上次散步的小山前。韩江流跳下马,把她抱下来,轻抚着她红肿的双眼,深qíng地凝视着她清丽的小脸,象是怎么也看不够。
“韩江流,我也喜欢你。”她毫不扭捏地、坦dàng地与他对视。“可以这样说,在这里,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比我的家人还要高。”
“真的吗?”他蹙紧的眉宇突地舒展了,“那么,我去找问天,我和他说,请求他取消婚事,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你不要担心,所有的事都让我来办。”
碧儿铰着双手,摇了摇头,“婚事不能取消。”
“呃?”韩江流错愕地看着她。
“我不是自愿嫁给君问天的,他想娶的人也不是我。我和他的婚约其实只是一个协议,没有实质意义。最长两年,他就会放我回家。如果你愿意等我,如果我没有回到我梦里,你娶我好吗?”
“碧儿,我听不懂你的话。”俊眉又打成了结。
“你就当我借住在飞天堡好了,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家人,不然不会有什么婚事的。我真的很讨厌这里,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留恋。韩江流,我也没谈过恋爱,可是我真的是喜欢你的,想到你,心里就暖暖的。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很感动。二年可能有点长,你不想等,我也不怪你的。那样我就想方设法地回到我梦里,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不会忘了你的。”还是有一点羞涩,红cháo热làng窜上她双颊。
“真的只是协议?”他不确定地又问。
“嗯!只有夫妻之名,不会有夫妻之实,因为是关于家中的隐私,我不好说给你听。但是,韩江流,在这二年里,我一定要恪守本分,不能和你……谈qíng说爱。”她俏生生地从眼底偷瞄他,樱唇微张。
这样的面容太诱人了,韩江流猛的盯着她,突如其来的吻上她柔美小巧的唇瓣。
“我等,二年也等,五年也等,十年也等。只要你不回到梦里,我就紧紧抓住你,做我的妻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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