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噘起嘴,“别管那些,我对大汗也是有用的吧!”
“哪里是有用,在认识小丫头的时候,我已经不能没有你。”窝阔台深qíng地说道,龙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碧儿。
“ròu麻!”碧儿调皮地吐了下舌,“知道我是有用之才,我就算在这里不白吃白住了。”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大汗,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我在蒙古其实是无依无靠的。”长睫忽闪了几下,她斜倚着他的肩头,坐了一天的车,现在,又落实了归处,她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窝阔台轻轻地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拥进怀中,长长地叹了一声。
纵使帝王,人生也不见得是完美的,这小丫头对他这么依赖,为什么就不能爱他呢?
三十八,流水落花chūn去也(三)
三十八,流水落花chūn去也(三)
如果身边现在有把刀,哲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过来,横在脖子前,然后用力一抹,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他直直地向前一栽,再无痛苦与羞rǔ之感。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在他脑中不知演练了多少次。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rǔ,能够站着死绝不跪着亡。
可是----------
哲愤怒地曲着手指,想握成拳,重砸几下chuáng,都没有成功。软绵绵的手臂,莫谈举刀了,连端个茶碗都是颤微微的,碗沿凑都凑不到嘴边。
死原来也这么难。
他有着猛虎的矫健,有着雄鹰的志向,有着狐狸的多谋,有着孤láng的冷酷,有着常人所无法想像的隐忍,虽出身低微,但凭着这些,在他而立之前,他从一个街头行乞的小乞丐,成了朝庭的大将军,而且很快就会成为大元帅------一个武将所能达到的极限。
一行苦涩的泪水从哲别的眼中无声地滑下,现在呢,他再也不会是大将军,也不会成为什么元帅,他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身中数箭,从四王府的楼阁上摔下,箭钩生生地扎在胸前、手臂,大腿上,眼前绯红一片,血从嘴角不住地往外流,他依稀听到侍卫们向这边跑来的脚步声,浑身的骨头都象折断了,他不能动弹,只能躺在那里等着侍卫们的剑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qíng景,他想到过,但从没当真过,因为他自信在别人发觉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防范,谁曾想到呢,三王爷已经登上了大位,他正慢慢地与四王爷脱离gān系,很快就会平步青云时,一切都成了轻烟。
他想再也逃脱不了了,他快要死了,一定是的。没能倒在战场上,而是以jian细之名倒在乱刀之下。
死吧,死吧!他在心中喃喃地说,等着黑暗的到来,那一刻,他的心里涌上了不甘和心酸。想起从前在街上乞讨之时,为讨到一个雪白的馒头,心中都会高兴半天,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懂什么是快乐了。要是知道努力这么久,最后是这样的下场,还不如永远做一个快乐的乞丐呢!
这些年,他过得太委屈。
阎王不知是嫌路途太遥远,还是跑错了路,居然把他给忘了。后来的事,他记得不太清,失血过多,箭伤又太深,骨头断裂,他无法保持清醒,当他恢复神智时,已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这是飞天堡的船坞,他以前来过数次,陪四王爷坐船游湖,偶尔在这里小憩。小木屋的摆设没什么变化。为他煎药送饭的高壮男人,是飞天堡的一位管事,叫君南。君南告诉他,他的一只手臂和两条腿都已残废,以后再也不能骑马和拿刀,余生都要与chuáng作伴。
哲别当时恨不得就碰壁而死,可是他腰部以下的肢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连了却自己都无能为力了,这大概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了吧!
幸好他还有一份健全的神智。
救他的人是飞天堡的,这让他非常非常意外。在他的内心里,他认为君问天把他割成一片片都不为过,毕竟他曾经为四王爷做了多少对不起君问天的事啊!
君南很少讲话,除了在他吃药和用膳的时候进来下,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木屋外,木屋的门紧锁着,他听到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听到人群喧嚣,飞天堡象是发生了许多事,但没人告诉他。
他只有等了。
白一汉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二个人,白一汉问君南他身体的状况如何,没有久呆,也没有和他说起什么。
昨天开始,照应他的人换成了另一个脸板得死死的男人,君南不见了。
又是一个黑夜的到来,外面下着雨,雷声隆隆,湖上象起了风làng,不时听到làng花与湖岸相撞的涛声。
黑夜与白天对哲别没有任何区别,他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大睁着眼等着天明。
“堡主!”他听到照应他的男子打开门,谦恭地招呼。
“他醒着吗?”君问天的声音是一如往昔的冰寒。
“应该没睡呢!”
烛火缓缓移了过来,哲别的小隔间瞬时明亮,他不太适应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君问天的寒眸。
哲别吃惊君问天的憔悴和消瘦,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永远都让人猜不透,很难击倒。虽是一介商贾,却让拖雷想亲近又害怕。
“把大将军扶起来!”君问天向站在chuáng边的照应他的男子说道。
男子从旁边拿出一个靠垫放在chuáng背前,小心地抱起哲别,让他靠在上面,然后掩上门,无声地退了出去。
气氛有些缄默,没有人先开口说话,象是在斟酌语句。
哲别耐不住,先启口说道:“为什么要救我?”
君问天淡淡地挑眉,“有些事qíng太费解,君某需要将军的指点。”
“指点?”哲别冷笑,“君堡主你太抬举哲别了,我哪里配指点堡主。君堡主,你怎么知道我会遇难?”这是他心中一直惊疑的,他与堡主夫人见了面之后,先去了白莲的小院,发现人去楼空,急忙奔四王府,飞天堡的人怎么恰巧能救得了他呢?
“只兴四王爷把人安cha在我身边,不兴我把人安cha进王府吗?”君问天面无表qíng地倾倾嘴角。
哲别失形于色,“你……你都知道?”
“现在差不多了,但还有事不太明了。将军,现在不管是大汗还是四王爷,你好象都回不去了,想活着,呆在飞天堡,是你唯一的选择。”
君问天的音量不大,也不带着恫吓,可听着就是让人不寒而栗。
“君堡主,你说我想活吗?”哲别苦涩地看着没有知觉的右臂,掌心刀茧深厚。
“随你,我不qiáng求,只要你把我想要的答案给我。”
“如果我不说呢?”哲别挑衅地看着君问天,qíng绪有些失控。
君问天拉了把椅子,用布巾找了拭,撩开袍摆,轻轻坐了下来,两腿jiāo叠,目光平静,“不说就不说吧,白莲已死,朝庭大军刚从飞天堡撤走,你的话至多让我确定我的猜测,其实也没多少用。不过,听说四王爷正在四处找你,我和他最近有些误会,把你送给他,到是一份不错的大礼,那样我们有可能就冰释前嫌了。”
“哈哈!”哲别突然大笑起来,许久,笑声戛然而止,他蹙着眉,定定地盯着君问天,“君堡主,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让你失控的事qíng?”白莲是君问天的妻子,死而复活,又死,朝庭派兵围攻飞天堡,换了别人,早已惊得魂不附体,而君问天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没那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和他没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他的小闯祸jīng、小娘子就有本事让他变成另外一个手足无措、毫无自信的男人。
“其实,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了。难得君堡主费了这番心把我救活,你想知道什么,问吧,我不会隐瞒。”哲别耸耸肩,嘴角勾起落莫的讥诮。
“我什么都不问将军,将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我听着便是!”君问天状似很闲雅地换了个坐姿,不紧不慢地说道。
“谢谢堡主给我这一份可怜的尊严。”哲别深呼吸一口,“这些事压地我心头,一直渴望有个机会能一吐为快。就今晚吧,我没有什么顾忌了。堡主,你有一位非常聪明的夫人,很少有事能躲过她的眼睛,如果她在场的话。是的,她说得不错,我是大汗身边的人。当年,我在街上乞讨,有天和一个乞丐为一碗饭打了起来,我当时已经饿了好几天,再不吃会饿死的,我拼了命的与那个乞丐撕打,最后奇迹般的把一个比我高一头的乞丐打倒在地,抢到了那碗饭。不曾想,这一幕被大汗看见,他说欣赏我那份不服输的勇气,他带我回了王府,差人教我识字、习武,然后把我送进了四王爷分管的军营。呵,堡主应该知道,我对大汗是怀着怎样的一种知遇之恩,可以这样讲,我的命都是属于大汗的。花了六年的时间,我博得了四王爷的全部信任,做了他军中的将军。”
怕是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哲别说得有些气喘,抬头看君问天,面色如常,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些堡主听着可能不感兴趣,我挑重点讲。成吉思汗亲征西夏,四王爷监国,朝中人人都认为下一任大汗定然是四王爷。四王爷怕夜长梦多,向堡主提出在堡主的地盘内,让堡主为他招兵买马,秘密建一支军队,以防不测,飞天堡所有的财物给他做昨时国库,以作军费。堡主你说这是大事,要给你时间考虑。王爷开始对堡主不太信任了,那时候,飞天堡中的几位佣仆就被赵管家换成了四王爷的卧底,四王爷仍不放心,找上白莲夫人为他监视堡主。”
“白莲夫人对四王爷一直爱慕有加,在王爷到堡中做客时,履次自荐枕席,都被王爷拒绝。王爷主动与她幽会,每次都是我接送白莲夫人。堡主你防卫甚严,白莲夫人很少探听到你的真实。有一次,她却为四王爷提供了一条有利的消息,飞天堡的姑爷骆云飞乃是大辽国的王子耶律著,这是白莲夫人与王子燕好时,王子亲口告诉她的。堡主恰巧在那时,对四王爷说要多少银子都给,但招兵买马这样的事,你一个商人做不来,明明白白拒绝了王爷。王爷没动声色,堡主不管怎样,对王爷还是有很多帮助的。王爷不知堡主有没发觉白莲夫人透露骆云飞是辽国王子的事,怕堡主杀人灭口,决定要让白莲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飞天堡。”
君问天幽幽吐了口长气,心“咯”了一下,拖雷知道骆云飞的身份,到是他不曾想到的,还有白莲与拖雷的通jian。不过,都麻木了,白莲不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动一动就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属于过去,现在他有了碧儿,从前什么样的疼痛只不过是为了衬托他现在的幸福有多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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