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那家客栈在哪边?”
“离行宫不太远,站在客栈的房间里,可以看到行宫的后花园。”
君问天一怔,坐直了,“君总管,君南有多久没和府中联系了,秀珠呢?”
君总管低下了头,“小的看你心qíng不好,没敢对你说。他们两个有近一个月没和君府联系了,以前君南有时还能跑到府中和我见个面,现在不谈见面,连封信也没有了。”
“不好!”君问天俊目瞪圆,“我好象疏忽了什么……君总管,你快写封信到飞天堡,让白一汉带几十个护卫悄悄来大都。”
“少爷,那少奶奶会不会有危险?”君总管刚回府,还没有听说碧儿的事。
君问天惊愕地扬起脸,“你……说什么?”
“若是君南他们有不测,少奶奶不是也在里面吗,会不会有危险?”
君问天薄唇微张,心头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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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在宫中是有点不适,窝阔台不要求她行妃嫔之礼,事实上她也行不了,但宫中的规矩实在太多,她顶着个舒妃的名,光是那一帮侍候的宫女和太监在眼前晃得她头发晕。用什么茶、什么膳、什么香、什么衣,一大堆的名目,她记也记不住,每次他们来请示的时候,她都是笑笑说:随便。
以乃马真皇后为代表的十几个妃嫔是轮番轰炸,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寝殿向她道贺,顺便传授几条育儿经验。她最小,也是新来的,可大汗宠呀,那谁也在她面前摆不了谱。摆不了谱,就得放下身份来奉承她,这是其一,其二是这寝殿平时想进也进不了,依着探视之名,看个稀奇。
碧儿并没有和窝阔台同chuáng,怀孕八个月了,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她一个人都恨不得睡两张chuáng,旁边还能挤得下谁呢?窝阔台认为既然名份已定,不急于一时。等碧儿产下孩子后,调养好身体,两人再正式大婚,现在先对外营造出生米煮成熟饭的局面,碧儿想赖账也不行。为了方便宫女照顾碧儿,他在寝殿的书房歇息。睡觉前,他会过来陪碧儿说说话。
“爱妃,忙什么呢?”碧儿今天兴致高,写了一天的字,他探头想看,她歪着头,遮住,说让他尊重个人隐私。
窝阔台摸摸鼻子坐下,看着她把写好的字折起、粘好,和以前画的一堆看不出所以然的画放在一起。
“大汗,你以后不要喊我爱妃好不好,我听得怪怪的。”碧儿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往里挪挪,拭净了手,端起桌上的参茶慢慢抿着。
“有什么好怪的?”窝阔台耸耸眉,“朕对妃嫔都是这个称呼。”
“我怀疑你是记不住她们的名字,才故意含糊其辞的蒙混。叫名字不亲切些吗?”碧儿转过脸来,挑眉说道。
窝阔台莞尔一笑,把椅子挪近了她,抱她抱坐在膝上,“想听朕喊你的名字吗?”他俯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问。
碧儿眨眨眼,感觉到他脸上的胡渣摩擦着自己的脸,心中不觉泛起一股不悦。她隐藏自己的qíng绪,云淡风轻地笑笑,尽管那笑容有些惨白,“是啊,大汗不是一直说我是特别的吗?那就什么都特别吧,叫我碧儿,我对大汗也不要自称臣妾,呵,要是我这样说,我怕我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朕依你!”窝阔台宠溺地吻吻她白玉般的耳朵。
“大汗,宫女们虽然侍候得很周到啦,可是不知怎么,我就是不习惯,还是喜欢以前的丫头秀珠,她很有眼头见色,我不用开口,她就能明白我的心思。没多久,就要分娩了,把她和那个护卫一起带进宫中吧,孩子生下来后,也正好jiāo给他们送回君府。好吗?”
窝阔台脸色微变,低沉地问道:“你不会接下来要把耶律著也带进宫中?”
碧儿抿唇,“大汗若不同意,直接拒绝好了,我只是提议而已。”她托着肚子站起来,口气带了些冷。
“你明知朕舍不得拒绝你!”窝阔台在身后叹了口气,“你的两个随从进宫可以,但耶律著一定要等到我们大婚之后才能释放。朕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自己。朕对你做不到心硬,你要是开口,朕就什么都得应你。碧儿,你……能偶尔考虑朕的感受吗?”
“生好孩子,就让秀珠和君南出宫吧!我再也不会和君家有一点牵扯,大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呵!”窝阔台伸手圈住她膨大的腰,“自朕登基以来,你是唯一一个朕新纳的妃嫔,感觉象初次成亲,心怦怦直跳,惊喜得不敢置信。”
“大汗……”碧儿张了张嘴,yù言又止。
“启禀大汗,忽必烈王子求见!”殿外守候的太监站在门边拉长了音调说道。
碧儿眼中一亮,“小王子怎么这么晚还在宫中?”
“太后想他了,唤他进宫陪住一宵。他定是看你来的,你以前最爱逗闹他了,也格外疼他。”窝阔台挥手让太监领忽必烈进来。
碧儿点头,“他装大人,一本正经的样,我就忍不住想逗他。大汗,你去忙吧,让我和他好好说会话。你在,他会拘束的。”
“你在支开朕?”窝阔台故作委屈。
威仪高贵的君王装委屈,看着碧儿直发愣,忍俊不禁地倾倾嘴角,“对,对,就是支开你。快去看你的折子,忙你的国事。”
冷不防,窝阔台探身偷得一吻,“这个算给朕的补偿。”
等他出了门,碧儿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狠命地拭着嘴唇,直到发红。
“姐姐!”
忽必烈不知是抽高,还是怎么,显得消瘦得很,但依然英气挺拨,眉宇间一派王族子弟的尊贵淡定。
碧儿轻轻伸出手,这次忽必烈没有闪躲,没有脸红,任她拉着拥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碧儿的衣襟不一会湿濡了一大片。
“很想父王?”碧儿柔声问。
忽必烈咬着唇,哽咽地点头。
碧儿拉着他坐下,温柔地拭去他眼中的泪,“想就放在心中吧,记住他的样子。姐姐也想一个人,但姐姐忍着不哭。要是让他知道姐姐为他流泪,他会伤心的。”
“姐姐,君叔叔……其实蛮好的。”忽必烈斟酌了下,说道。
要是他知道他父王是怎么死的,他还会说君问天好吗?碧儿欠下身,给他拉了颗梨,“我没说他坏呀!小王子,你还是小男生,大人们之间的恩怨由他们自己解决。薄qíng最是帝王家,生在皇族,有许多事是不能以是与非来判断,你父王的死,你不要耿耿于怀,你的大哥和娘亲心中有数。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习武,让自己qiáng大,为你以后的事业早做准备。和姚先生见过面了吗?”
“嗯,见过了,他现住在王府,教我治国之道。我听姐姐的话,心无二念,只装……”帝业,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但他相信姐姐一定会懂的。
碧儿微笑地抱抱他,“记得姐姐嘱托你的事吗?”
忽必烈平息了下心绪,羞涩地瞟了眼碧儿的大肚子,“姐姐生个男孩子,我要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以前我想过,若是生个小女生,我自己带。现在,只怕我……带不了,”碧儿口气中有一丝隐痛,她涩然地眨眨眼,“若是小女生,你也要照顾她、保护她,但是,小王子,千万不准喜欢上她。”
“呃?”忽必烈不解地拧起俊眉,“为什么不能喜欢小妹妹?”
“啪!”小王子的额头飞来一指。“你喊我姐姐,姐姐生的孩子唤你舅舅或者叔叔,怎么会是小妹妹、小弟弟呢?你就要做长辈了,小王子。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对晚辈只能是关心、爱护,切不可生出儿女之qíng。”
“姐姐……”早慧的小王子有些懂了,小脸羞得通红,但仍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喜欢小晚辈,若是姐姐真的生个小女子,长得象姐姐这样,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小王子,你以后是威慑天下的君王,人生想不复杂都难。”碧儿未雨绸缪地说道,“姐姐的小宝贝,姐姐只想他(她)单纯点、快乐点。你若真的喜欢姐姐,就让他(她)远离皇宫。”皇宫不是块福气,而是片泪海,几千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忽必烈眨巴眨巴眼,“感qíng的事,谁能做得了主?”
碧儿忽觉背后一阵发凉,“你才多大,说这么沧桑的话!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有自控能力,不管是感qíng还是行为,只要你想做主就一定能做得了主。小王子,不准食言哦,呵,我觉得我生男生的机率比较大,我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忽必烈嘟起嘴,他似乎没办法象姐姐那样自信。
“姐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带孩子呢?”他突地想起了一个问题,话音刚落,发现刚刚还吼得声音大大的姐姐哭得梨花带露一般。
五十四,花落人亡两不知(上)
五十四,花落人亡两不知(上)
日子如小心捧在掌心中的的水,一不留神,一滴滴从指fèng间漏掉。
转眼,秋深霜重,糙huáng燕飞,秋叶飘零,秋雨打窗,满目萧零。
碧儿在一个秋天的huáng昏开始感到阵痛的,本应在十月出生的孩子,却在九月提早来到。虽然妃嫔们早就传授了她许多经验,她做足了准备,但实际面对时,她发现一点用都没用,她疼得在chuáng上滚来滚去,汗把内衫都湿透了。
寝殿内宫女进进出出,御医和产婆急得满身大汗,这位舒妃娘娘的qíng况非常不乐观,都疼了一日一夜,到现在还没见孩子露顶。
“秀珠……”陪在碧儿身边最熟悉的人只有秀珠,椎心刺骨的阵痛让碧儿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秀珠跪在碧儿的chuáng前,紧紧握住碧儿的手,“夫人,秀珠在这!”她心疼地替碧儿拭着额头的汗,“你要坚持,孩子生下来都不会再疼了。”她也没生个孩子,只能这样宽慰着碧儿,如果现在堡主在,那该有多好啊!
“秀珠,”又是一阵排江倒海的阵痛袭来,碧儿疼得跃起了身,牙咬得紧紧的,“我……我想老公!”在阵痛暂停的一瞬间,她伸出汗濡的手抓住秀珠,转过头,一遍遍地说,“我真的……很想老公!”
秀珠低下头,不敢接话,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碧儿的手背上。夫人可能是世上最可怜的孕妇了,身边没有娘家人,也没有婆家人,夫君也不在身边。她懂夫人的心,也只有在这意识涣散的时候,夫人才会放任心qíng,说出心底的话。平时,夫人不管多难受,一定都会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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