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天倾倾嘴角,没有回答。
白一汉笑了,“堡主,记得你唯一的一次坐牢,夫人带我去大都知府要人,哇,那一天,我可真是长了见识,夫人那个口才真是万夫难挡呀,直把个童知府和师爷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夫人见到堡主时,说的那几句话,我至今都历历在目,怕是大都城有名的才子也写不出来,一日如三秋……”
“一日如三秋,二日便是六秋。一秋四个季节,六秋是二十四个季节。多少次的花开、夏雷、枫红、落雪你都没有陪我,这份债,你怎么还?”小脸胀得通红,杏眼圆睁,灼灼地盯着他,口气却是无比发娇媚。就在那一天,她告诉他,她爱上他了。
君问天突地觉得呼吸不能畅通,心象被人紧紧地拧着,眼眶有点cháo湿。
这份债,他怎么还?他准备用他的一生一世承诺给她,为她建天堂,给她快乐、幸福,疼她、宠她,可现在,他们成了什么,虽在同一屋檐下,但和陌生人有何区别?
“堡主,秀珠的死,是很让人难过,但不要再怪罪夫人了。那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急切了点,夫人不懂一些厉害关系,而我懂。其实,那次的伤亡已经是降到最小了,要不是夫人,我想死的人会更多。”白一汉说道。
君问天俊眉一扬,突地坐起身,“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白一汉吞了吞口水,“依那些蒙面人的身手,杀我们几个简直是易如反掌,南山寺的和尚们大部分是昏迷,死的人并不多,秀珠是个意外,她刚昏迷醒来,手中没什么力度,突地冲上前,正好中了一剑。我在昏迷前听到夫人说了句:够了,不要伤害他们,我和你们去见他。”
君问天刷地脸苍白无人色,“她……知道蒙面人是谁?”
白一汉轻轻点头,“我这一两个月一直在分析,我觉得夫人诱的不是宛玉,而是……另有其人,她应是考虑得很周全,象是以静制动,bī着幕后的人跳出来,夫人一定有自己的思量,唯一的遗憾是让秀玉送了命。”
君问天现在心下早已明白了,妹妹是察觉了窝阔台的用心,生怕他故伎重施,置飞天堡与自己于死地,她不如主动出击,让窝阔台现了原形。
她确是考虑周到,可还是冲动了呀,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那么纤细的身子,为他去挡风雨,好傻,可是却让他无比的……心折。
他慌不迭地抬起头,yù寻她的芳踪。
阳光稀稀落落撒在廊间,她在树下笑,象花朵绽开的笑靥,看得他不禁泪流满面。
五十三,笛声何处(二)
五十三,笛声何处(二)
隔天,华大夫终于松了口禁,君堡主今天的晚膳可以和家人同桌享用。王夫人一听,喜出望外,特地叮嘱厨子多做了几个菜。君总管把花厅中的烛火换成宫灯,多点了几盏,照得花厅象白天似的,花架上新换了几盆茶花,花台上搁着的兰糙也修剪了下,虽不是什么节日,君府里里外外却透着点喜庆气。
君南今晚也在座,虽然脸上的笑意不多,qíng绪还算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秀珠故世的事实。白一汉成了个话唠,一桌子上尽听得他一个人说个不停,就是全说的是些冷笑话,不过大伙很捧场,时不时扯下嘴角回应下。
君问天让诗霖挨着祖母坐,自己在林妹妹身边坐下。林妹妹温婉地笑着,很少cha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对君问天投过来的深究目光,象是没看见般。
席还没开始,门倌进来通报,说四海钱庄的韩庄主来了。
君问天让君总管另加一套餐具,请韩江流一同用晚膳。韩江流没有推辞,撩开袍摆,坐在君问天的侧首,对着林妹妹温雅地轻笑。
林妹妹报以真诚的微笑,问起陆可儿月子做得如何,韩江流说胖了许多,宝宝也好象大了许多,言语间不无做爹爹的骄傲。
有了这个话题,席上真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边吃边谈。林妹妹仍是倾听的时候比较多,除非韩江流问她什么,她才会答一声。君问天状似无意的替她在面前的餐盘上夹了许多她爱吃的菜,她笑笑,也不拒绝,只意思地挑了几筷子,其他的都端给诗霖了。
君问天的俊眉蹙得更深了。
晚膳结束,君问天领着韩江流去书房喝茶,林妹妹抢先向韩江流道了晚安,说身子重,要躺着才舒适点。
韩江流叮嘱她多保重身子,动作幅度不要太大。
“好了啦,知道你经验丰富,但也没必要这么婆婆妈妈吧!”林妹妹调侃地对他眨眨眼。
韩江流失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找到从前一点舒碧儿的影子,当林妹妹转身而去时,看着她两手托着腰身,摇摇摆摆地消失在回廊间,他的心突地一酸。
“君兄,对妹妹包容点好吗?”在他的眼里,林妹妹永远是那个他在糙原上捡到的不知自己是谁的小姑娘,让人不由地疼到心坎里。“在蒙古,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你,有些事让着她点。”
君问天俊美的面孔添了几份无奈,他抹了把脸,疲倦地道:“我岂会不知这些,难道我还会和她斤斤计较什么?唉,我也是太累了,也被她吓住了,才bī着自己对她冷落,让她反省自己,不要冲动,不要逞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做儿戏,我……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失去她的日子,可是……”
“她是仙子,如果失去,再把她找回来就好了。”韩江流打趣道。
君问天苦涩地摇摇头,“那种机会仅有一次,妹妹她再也回不去她原来的家,她现在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更要珍惜她呀,君兄,你不觉得她现在很可怜吗?硬撑着在做个大人,那眼神哪有从前的一点灵气和活力,浑身上下死气沉沉的,再这样下去,无需要别人动手,只怕她自己就会郁郁而终。”
“不要胡说,”君问天出口打断了他,“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会给她幸福,会给她快乐……”
“你给了吗?在她最需要你陪伴的那一个月,你在哪里?君兄,你知道妹妹和我说什么,对于她来讲,做一个妻子,做一个娘亲,她还没准备好,可是却一下子全bī到了眼前,她很无措,也很紧张,又没时间给她适应,风风雨雨又那么多,没人帮,没人听她倾诉,她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君兄,她是会闯祸,激动起来什么都会不顾,但妹妹的本意很善良,为别人就完完全全一颗心,从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份。”
“就是这样才让我害怕。”君问天痛苦地闭上眼,“我要求不高,只想她为了我好好珍重自己,不要让我整日提着颗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她,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真拿她没办法……”
“你可以好好和她说,她是个明理的人。在你面前,她任xing、冲动,一直象没长大,是因为她知道你在意他,才会如此。以前她在舒园,初嫁入飞天堡,没人疼爱没人关心时,她不是考虑事都非常周到,也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吗?现在,她又象那时一样,四周竖起了坚实的篱笆,与别人都疏离着。君兄,对妹妹你只能来软的、哄的,而不是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丢开她,君兄,你不怕她对你寒心吗?”
“当她对你真的寒心时,你再是海深的qíng意淹没了她,她宁可溺水而死,也不会回报你的。君兄,为心爱的女人让一步又如何?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现在,别人看我有妻有子,钱庄又日益繁盛,似是幸福美满到极点,不,君兄,我只是努力让我的家人幸福,让自己平静,在我的心中,我永远都羡慕你,不是因为你是蒙古首富,而是因为你娶到了我一生最珍爱却配不上的那个女子。请好好照顾她。”
韩江流说完,很郑重地作了个揖。
君问天自嘲地一笑,这算什么,照顾自己的娘子,却要受别的男人的委托,难道他真的做过了吗?
孕妇最是渴睡了,林妹妹不管心中装了多少事,这头一挨着枕头,就沉沉大睡。考虑到她怀孕的月份有些大了,王夫人不让诗霖与她挤一张chuáng,诗霖搬回王夫人的院子,让一个侍候丫头陪睡在卧榻上,方便晚上给她倒个茶、点个灯的。
当君问天推门地来,半梦半醒的她只是翻了个身,并不去理会。微弱的烛光下,秀眉拧着,小嘴不开心地嘟着。他拍拍卧榻上的丫头,示意丫头回原先的房中的睡。丫头模模糊糊抱着被子出了门,不小心,撞到了门框,门“吱”地一声弹了一下,林妹妹朦朦胧胧睁了下眼,缓缓转醒,突然轻呼一声“痛”,腾地坐起,抱着腿,小脸都扭曲了。
“哪里痛?”君问天慌忙坐到chuáng沿上,低头查看。
见到面前这张放大的面孔,林妹妹呆了些时,但腿上传来的又一阵痛,让她不禁咬住了唇,嘤咛出声。
“到底是哪里呀?”君问天掀开被单,紧张地抚摸着她。
“不要碰我,”林妹妹大叫一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腿……腿在抽筋……”
“为什么会抽筋?”君问天脱了鞋,爬上chuáng,小心地托着她的腿,放平在自己膝上,两手轻柔地在腿肚上揉搓着,“这样可以吗?”
林妹妹无力地仰躺到chuáng背上,紧紧闭上眼,腹中的孩子突地又狠狠地踹了一脚,把身上的内衫掀得老高,君问天腾出一手,去抚摸她的上腹,她用手挡住,没让他得逞。
“我现在好多了,你……下去吧!”她无力地说道。
“下去?”君问天扬扬眉梢,“你在吩咐下人吗?为什么会抽筋,我让人请华大夫过来。”
林妹妹睁开眼,“孕妇小腿抽筋,是很正常的事,这又不是第一次,自四个月以后,每个晚上都会来几次,静静地等疼痛过去就好了。”
“那你一晚都要醒来好几次?”君问天哑声问道。
“我习惯了,没什么的。”她推开他的手,拉过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个蛹,蜷缩地躺了下来,“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灯不要熄。”
“妹妹!”君问天突地一把抱住她,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夫君,让你一个人受这么多的苦。”
林妹妹呆了好一会儿,不解地回过头,“为什么要对不起?就为这抽筋?一个人受这么多的苦,你不会是想替我怀孕吧?”
君问天悄悄地掀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把她抱坐到自己的膝上,“如果男人能怀孕,我qíng愿自己怀孕,也不要让你受这十个月的累。”他柔声说道,把她yù推开他的小手含在双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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