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出,整个昊极院中的所有下人都跪下哀哭,一时间昊极院内哭声震天,传入了迟迟而来的陈老夫人和柳氏的耳中。
陈老夫人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脸上却做出极为震惊愤怒悲伤的神qíng,只一叠声的bī问:“出了什么事,你们大夫人怎么样了?”
宁嬷嬷迎头跪下,但见她qiáng行抑制愤心中的悲愤,只悲声回禀道:“老夫人,我们夫人归天了。”
这是陈老夫人意料中的结果,她立刻问道:“孩子呢,可曾平安生下?”
宁嬷嬷心中更恨,只咬牙道:“胎儿不曾生下,已经没了心跳。”杨氏大出血,胎儿已经死于腹中。
陈老夫人心中一怔,继而便丢开手,毕竟是个还没出生的,季氏一门人丁也不单薄,是以陈老夫人并不很在意杨氏腹中的胎儿。
柳氏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她自做姑娘起便被杨氏压了一头的仇今天总算是痛快的报了。杨氏,你嫁的好份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没福气消受,哼,叫你的抢尽我的风光,死的好,死的痛快!柳氏在心中暗暗得意。
刚被赵嬷嬷和chūn糙扶出来的季无忧和季无忌一抬头便看到了柳氏眼中藏不住的畅快得意。
季无忌虽小,却也知道柳氏的眼神不对,他紧紧攥着姐姐的手,睁圆眼睛狠狠的瞪向柳氏,瞪的柳氏先是一惊,继而心中恨意涌起,但见柳氏眼神一黯,心中恨道:“小崽子,迟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季无忧看的更明白,她又是重生而来的,甚至比柳氏都更清楚她的心事。季无忧腾出一只手轻抚弟弟的背,清泠泠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柳氏,直看柳氏不自觉的低了头,季无忧才拉着弟弟的手走到祖母陈老夫人的身边,悲声道:“祖母,娘亲走了。”
陈老夫人张开双臂将一双孙儿孙女抱入怀中,放声大哭道:“我可怜的媳妇啊,你这么年轻,怎么就走在我这个老婆子的前头啊……岂不是活活摘了老婆子的心肝,你怎么这样狠心,抛下忧姐儿忌哥儿就走了呢……”
季无忧和季无忌也哭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季无忧始终都紧紧攥着弟弟的手,没有一刻分开。
一院子的下人都跪着陪哭,柳氏也在用帕子抹眼泪,自从那日迎灵之后,柳氏的帕子便都蘸饱了姜汁,在需要时一擦眼睛,泪水便如泉涌一般出的飞快,若是不知qíng的人见柳氏这般泪落如雨,定会以为她和杨氏极为要好,妯娌间不知道有多么亲近。
哭了一阵子,柳氏眼睛受刺激退的差不多了,她便上前扶着陈老夫人劝道:“母亲节哀,若大嫂知道她让母亲这般伤心,如何能走的安心啊!”
季无忧一听这话气的脸色涨的通红,这柳氏心思实在狠毒,娘亲都已经走了,她竟还这般没有口德。紧紧攥住弟弟的手,季无已有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柳氏,冷声道:“原来二婶是这般的心思,才能以己度人。”
柳氏起初没有明白过来,只假做慈爱怜惜的看着季无忧道:“忧姐儿你也不用担心害怕,你爹娘虽不在了,可还有祖母二叔二婶,我们会好好照顾教养你的。”等她想了一会儿,想明白季无忧话中的直正意思,心中勃然大怒,暗叫“死丫头,竟然红口白牙咒我死,我呸,你们一家才是短命鬼!”
柳氏虽然极愤怒,却一点儿也不敢流露出来,因为陈老夫人已经皱着眉头沉沉的看着她,这让柳氏心中顿时一阵发虚,再不敢乱说话了。
陈老夫人缓缓收回目光,看着拼命挺直脊梁的大孙女儿,眼神仿佛很慈爱,却暗暗含着防备的冷意。陈老夫人自嫁入靖国公府,从孙子媳妇做起,到如今已经三十余年,好不容易才将整个靖国公府控制在手中,她是绝对不会容忍府中有超出自己控制的存在。
昊极院中的气氛悲伤中透着诡异的僵持,就在这时,季重慎引着孙太医来到昊极院外,与孙太医同来的,还有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嬷嬷常嬷嬷。
孙太医和常嬷嬷还没进院子便听到阵阵哭声,常嬷嬷心中一惊,脚下更快了几分。
柳氏见皇后身边的常嬷嬷来了,心里更加发虚,只轻声对陈老夫人道:“母亲,懿坤宫的常嬷嬷来了。”
陈老夫人心中既惊且虚,绝不对柳氏少一丝一毫,她忙转身道:“怎么现在才来回禀,快迎。”
说话间常嬷嬷已经走到近前,冷着脸上前行礼道:“见过老夫人,不知太妃qíng形如何?”常嬷嬷已经猜到杨氏去了,只是不愿意相信,故而才有此一问。
虽然说常嬷嬷是四品女官,可陈老夫人还真不敢受她的礼,立刻双手相扶悲道:“我的好儿媳妇竟走了……”
常嬷嬷心中一阵绞痛,那个总是软绵绵轻柔柔叫她“嬷嬷”,水一般的人儿怎么就走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常嬷嬷眼中蓄泪,走到季无忧和季无忌身边双膝跪下,哀声道:“老奴给王爷郡主道恼,请王爷郡主保重身子,别让太妃娘娘牵挂。”
季无忧与常嬷嬷比较熟悉,而季无忌见她见的少,觉得有些陌生,可是常嬷嬷那真真切切的悲伤季无忌能感觉到,他见姐姐拉着常嬷嬷的手,便也伸出小手拉住常嬷嬷的另一只手,三个人泪眼对泪眼,被浓浓的悲伤包裹着。
“嬷嬷请起,去见娘亲最后一面吧。”季无忧哭着说话,她周身悲痛气息,可是却方寸不乱,这让陈老夫人越发心惊了。
陈老夫人知道杨氏的死状好看不了,而且事发突然,原本应该过几日才发作的药效竟然立刻发作了,她还不知道该处理的首尾可曾都处理好了。那常嬷嬷皇后宫中头一等得力的,若然让她看出什么,那可就……
陈老夫人立刻出言阻拦道:“忧姐儿,还是等给你的娘换好衣裳整了妆容再让嬷嬷去见罢。”
常嬷嬷闻言只沉痛道:“很不必如此,当年娘娘未进宫之前,老奴一直帮娘娘照顾三小姐,如今她走了,老奴怎能不送她最后一程。”
说罢,常嬷嬷转身对跟着自己的小宫女说道:“双瑶,娘娘还不知道这里的qíng形,你速速回宫禀报。”
陈老夫人闻言,心中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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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恨立誓
常嬷嬷是代表皇后前来,陈老夫人根本阻止不了她,只得陪常嬷嬷一起进产房。万一产房中有什么不妥的,她好歹能描补描补。
季无忧牵着弟弟的手,自然而然的跟在祖母身后往产房走。柳氏见了忙高声道:“忧姐儿忌哥儿,你们不能进去。”
季无忧停下脚步看了柳氏一眼,冷声道:“方才二婶还未到来之时,无忧和弟弟已经在娘亲chuáng边。方才进得,现在却进不得?”
常嬷嬷一听这话,本就沉沉的面色越发yīn郁,她停下脚步回头扫了柳氏一眼,向季无忧深深躬身道:“郡主请。”
柳氏脸上立时一片通红,常嬷嬷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凭她一个从五品官的夫人,无论怎么都没有资格用如此轻慢的称呼来叫皇上亲封的一品王爷和郡主。
没有人再理会尴尬的柳氏,一行人进了产房。血腥气扑鼻而来,陈老夫人不禁皱起眉头暗暗屏住呼吸,她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所到之处无不熏香,猛然间自然受不住这样浓的血腥气。
常嬷嬷此时只有伤心和愤怒,血腥气越浓,她心里的怒意就越重,季无忧和常嬷嬷一样,心中恨意如翻江倒海般汹涌,只有季无忌并不知道内qíng,一看到直直躺在chuáng上的娘亲,季无忌便哭的不行。
宁嬷嬷看到常嬷嬷,心中不觉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若是宫中没有人过来,杨氏的死便再难有查清楚的一天。不是她不相信季无忧和季无忌姐弟,实在是她们太小,就算是皇家撑腰,她们两个也不可能在陈老夫人把持的靖国公府中有所作为。
常嬷嬷直直走到chuáng前,先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轻声含悲泣道:“三小姐,嬷嬷来迟了,三小姐的心事奴婢都知道,您放心吧。”
陈老夫人听了常嬷嬷的话,心里一阵发颤,只暗暗祈祷邓嬷嬷做的gān净没有留下什么首尾,否则……陈老夫人真不敢往下想。
常嬷嬷站起来后便动手掀杨氏身上覆着的锦被,陈老夫人忙问道:“嬷嬷做什么?”
常嬷嬷用惊愕愤怒的眼神看着陈老夫人,语带怒意的问道:“难道老夫人就让太妃这么走?”
陈老夫人脸上一片尴尬,忙掩饰道:“如何敢劳嬷嬷亲自动手,老二家的,还不快给你大嫂净身更衣。”
柳氏自来也没经历过这种事qíng,而且在杨氏之死这件事qíng上,她并不gān净,此时如何敢上前给杨氏净身,只是不上前也不行,婆婆发了话,她若是敢不遵从,一顶不孝翁姑的帽子便会立刻扣下来,柳氏自问没本事承受这样的罪名。
常嬷嬷只淡淡道:“不必烦劳二夫人了,老奴是替皇后娘娘送太妃最后一程。”
一抬出皇后娘娘,陈老夫人便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脸色微沉,一眼看见孙子季无忌也跟了进来,正要开口之时却听季无忧唤道:“赵嬷嬷,你服侍在少爷先到偏房避一避。”
赵嬷嬷忙上前抱起季无忌,季无忌不愿意,季无忧便轻声说道:“无忌听话,姐姐和嬷嬷一起为娘亲擦身更衣,收拾好了你就过来。”
季无忌这才肯让赵嬷嬷将自己抱了出去。
陈老夫人心里很是憋屈,原本这些话她是要说的,却被季无忧生生抢在头里,她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沉着脸站着,此时陈老夫人和柳氏都极为尴尬,走又不能走,留下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gān看着。陈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自不能让别人心里痛快,她正想说季无忧也该避出去,却听常嬷嬷又说话了。
“郡主至孝,老奴这便服侍郡主为太妃净身更衣。”常嬷嬷一句话便将陈老夫人正yù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憋的陈老夫人脸色微有些发青,只狠狠的看着柳氏,看的柳氏低了头,迈着小步走上前,心不甘qíng不愿的说道:“郡主力气小,还是我来吧。”
季无忧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柳氏,整个人如同钉在chuáng前一般,一寸也不移动,柳氏根本无法接近杨氏。
方才的尴尬与季无忧此时的沉静激怒了陈老夫人,只听她喝道:“无忧,你是小孩子,岂可做这种事qíng,还不快快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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